崇禎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洛陽正式發兵,鎮國將軍朱由驄親帥五萬大軍,打著孫承宗的名義,偷偷摸摸奉旨勤王。
一路上穿州過縣,在河南境內有了個頂著巡撫名頭的顧錫疇幫忙,自然是順暢無比。二十六日,大軍到達彰德府休整一夜後,繼續向北京方向開去。沒人注意到這支部隊中突然少了近兩千人;到是當日下午一支陶家的商隊也緊跟著出發往山東方向去了,百姓們可沒少在背後吐唾沫。
過了磁州就進入了北直隸,雖然有聖旨在手沒發生意外;可由於民間傳說匪過如梳、兵過如篦,本著保境安民的原則,各地府衙不敢打開城門讓大軍入城休息。然而讓百姓和各地官僚都感到詫異的是,這支突如其來的神秘軍隊不但對百姓秋毫無犯;就連外面擺好的銀兩也分紋未取,也只帶了走相應的糧草。
「老鐵,這是哪來的軍隊啊?」望著遠處騰起的煙塵,順德府衙役林默掂著手上的銀子很是不解。當兵不就為了吃飯領餉麼?還真沒見過這麼樣的兵,不偷不搶也就罷了,送到面前的銀子都不要,肯定是當官的把他們都給練傻了。
「聽知府衙門裡的人說,是從河南過來進京勤王的孫承宗大軍!」鐵文以前是知府衙門內的侍衛,也不知道得罪了誰,被趕到衙門裡當了個小小的班頭;可他的老關係多,消息自然也要稍微靈通點。
「孫承宗大軍?」不就是當年先皇派去鎮守河南的那支軍隊麼?聽說裡面足足有一萬關寧鐵騎,還有好些薊鎮雄兵、京中精銳。不過他們這幾年過得肯定不是太好,去的時候還光彩照人;這趟回來一個個就穿件黑衣,上面連個鐵釘都沒鑲。最搞笑的是,他們的頭上還都頂著個小鐵鍋,難不成是行軍途中還得自個燒火做飯吃?
「哎……」鐵文家是軍戶,以前還在遼東當過兩年的戍卒,雖然沒真個和韃子交手,但也知道韃子的厲害。眼見過去的這支大軍裝備不整,也暗自擔心。他們扛的應該就是火銃,可那玩意真不好使,打得近不說,發射速度還特慢;那遮得嚴嚴實實的,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小將軍炮吧,可韃子又不傻,不會站著給他們轟。不知道此戰之後,還有多少人能回來。
「我說,你們都磨蹭啥?還不快點把銀子都搬回去,劉大人還在府裡等著呢!」證實了路過的大軍已經全部離開,順德知府劉鴻訓不忍那些好不容易強征上來,用以勞軍的銀兩就這麼放在荒郊野外任由風吹雨打,決定全搬回自己的家裡妥為保管。
「又讓他娘的劉大掃帚揀了個大便宜!」林默很是不滿,銀兩都是他們這些差役挨家挨戶去收的。抬進衙門的時候是三大箱子,出來就少了一個;那些過路的傻大兵不要,怎麼得也得漏點給咱這些賣力的吧。沒想到,現在還得給抬他家裡去。
其實人家劉大人心中也挺憋屈,早在天啟年間他因為得罪過魏忠賢屢屢受到打壓;好不容易熬到先皇去了,魏閹的後台倒了。本以為這下終於可以憑借往日吹噓的那些名聲混個內閣大臣啥的當當,不曾想李國普那老傢伙不知道又從哪裡找出了自己當年幹過的那些破事。要不是自己有與陳新甲有舊,又通過他搭上了王德化那條線,恐怕連這個順德知府的位置都撈不到。現在好不容易碰上一群傻子,這些留下的銀子還不得大家給分潤分潤?
「國祥,我軍現在到了哪裡?」剛到石家莊朱由驄就接到了崇禎自京城發來的急報,上面只寫著三個字「救大明」!看完信件,朱由驄更是心急如焚,下令全軍加快速度。盧象升現在已經率領騎兵師,趕到前面去為大軍搭建營地了。
「回將軍的話,我軍剛過了清苑,距保定府不足二十里!」石國祥以前是孫承宗手下的從六品武騎尉,現在是個小小的偵察營營長,不過他卻很自豪。別的不說,僅就這支大軍的行進速度恐怕都沒人能比得上。讀過點書的他知道,當年白起在華陽之戰時,曾率軍八天行軍八百里,平均才每天一百里,就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了。而現在從洛陽到保定足足一千五百多里路,全軍硬是用了不到十天就趕到。不過,將軍還說過有一支軍隊曾經日行二百四十里路,天啊,那還是人嗎?恐怕那些所謂的陸地飛仙也就那速度吧!
當然,能有這麼快的行軍速度,除了平時的嚴格訓練外,還要歸功於出發的時候沒帶上那些重型榴彈炮什麼的。朱由驄這趟是要去和韃子打野戰,所以帶的都是步兵炮和步槍,至於攻城武器要等到研究院全部生產完畢後才會運抵。
「傳令下去,今晚夜宿保定!」朱由驄雖然心急,但也不能不顧及將士們的體力。看看天色,已經開始暗了下來。
「兄弟們加把勁!前面就是保定了!」命令一層層地傳答下去,眾將士強忍著疲憊,加快了步伐。
「這是怎麼回事?我不是下令不允許騷擾百姓嗎?」朱由驄趕到保定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與往常不同的是,這次盧象升沒有在城外修建好營地;反到是城門口站了不少的士紳,還有些老百姓也在忙碌地搭鍋建灶燒著熱水。
「回將軍的話,這是保定知府高斗樞為了犒勞我軍,特意組織的……」盧象升趕忙解釋著,他可是知道萬一違反了軍紀,那還真不是趴幾天房頂就能解決的!
高斗樞?這傢伙不是應該在刑部當主事嗎?怎麼跑到這裡來混個知府了?面對這麼一條大魚,朱由驄也不由得起了摟草打兔子的壞心思。
「臣高斗樞率保定眾鄉親,見過鎮國將軍!還望將軍莫過於苛責盧大人!」自從接到了當今皇帝的正式詔書,這支軍隊就不再打著孫承宗的旗號了。高斗樞弄不明白洛陽的福王什麼時候有了這麼一支大軍;但身為人臣,又值此國家危難之際,也管不了那麼多。
「我等已為大軍準備好熱水、飲食,請將軍移師城內好生歇息!」保定離北京太近了,雖說韃子現在還沒能打過來,可在場的士紳們也知道一旦北京不保,以韃子這段時間來的手段看,這三四百里路也要不了幾天他們就能兵臨城下。眼前的這支軍隊甭看裝備不咋地,可好歹也有幾萬人啊,領軍的還是皇室宗親。他們就是再沒能耐,至少不會像洪承疇那樣才一天就降了吧!他們能在前方多撐一天,咱也能多轉移點資產家眷去出!
「那本將軍就多謝各位鄉親了!」一天一百五十多里的強行軍,已經讓不少的將士腳底磨出了血泡;雖然他們都沒有怨言,總是偷偷地趁休息時自己忍著疼挑破灑上藥面,第二天又精神抖擻地跟著大部隊前進。但做為統帥的朱由驄還是不忍心自己的部下天天風餐露宿的,現在有了這麼好的條件,當然應該讓他們稍微休整一下,燙燙腳、喝口熱湯。
「全軍都有!向保定的鄉親們致敬!」
「唰唰——」
隨著朱由驄的一聲令下,數萬將士挺直了腰板,整齊地行了個新式軍禮。
「入城!」
「槍口對外,齊步前進!不傷老百姓,不打自己人!我們是鐵的隊伍,我們是鐵的心,維護中華民族,永做自由人!……」嘹亮的軍歌響起,整只部隊看不到一絲疲意,雖然他們今天趕的路並不比往常的少,可這是出河南以來他們第一次受到這麼優厚的待遇。全軍上下不由自主地唱起了這首將軍教給他們的《救國軍歌》。
「這是誰的部隊啊?槍口對外,不傷老百姓?」正在忙著添柴火的蘇老頭,不知道歌詞裡面的子彈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自由人是啥意思;但往日有軍隊路過,哪次不把他們這些窮苦人家給禍害一番?他還是第一次聽到當兵的說不打自己人!這真是咱大明的軍隊嗎?要真有這樣的軍隊,咱別說給他們燒水做飯了;就是把地窖裡藏的那點糧食拿出來都願意!
「將軍,您這是……」高斗樞很不理解,剛才朱由驄不願參加特別為他準備的酒宴也就罷了,畢竟書上可寫過不少願意和將士同甘共苦的大將;而且這種做法他也深感認同,至少這個鎮國將軍現在的表現比起他那些酒囊飯袋的親戚來要順眼得多。可不許軍中眾人入住百姓家,這又是怎麼回事?要知道保定只有個小的校場,可容納不下這麼多的人馬。他該不會是因為沒送上錢財,瞧我不順眼,想找借口收拾我吧?那我還真是看走了眼!
「沒什麼好奇怪的,因為這是大明朝廷的軍隊,是天下百姓的軍隊!我們平日裡吃的皇糧拿的餉銀,哪樣不是百姓們給的?現在當然沒理由再給他們添加負擔!」朱由驄的解釋很簡單,這個理念現在也已經深入了這支大軍的骨髓。
朝廷的軍隊?百姓的軍隊?高斗樞有點懷疑,這個鎮國將軍是不是在被豬油蒙了心,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胡話來。眼看天下即將大亂,誰還不擁兵自重,收買人心的事是現在幹的麼?
整整一夜,高斗樞輾轉反側就是沒發入眠,剛才自己的心腹已經去看了,騎兵把馬匹都趕到了校場,那校場的警戒可不一般,還不等人靠近十丈之內就會被發現,只聽得裡面隱隱有犬吠聲傳出。其餘人等就那麼睡在了大街上,還真沒騷擾百姓。
第二天一大早,等百姓們懷著忐忑的心情打開自家大門的時候才發現,那支軍隊已經消失了,大街上也乾乾淨淨的就彷彿他們從來沒有來過一樣。幾經詢問,最後才從守城的官兵那裡得知,卯時二刻人家就已經起來打掃完畢,悄悄地開出了城,往京城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