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鳥 第15章 墓  地
    未來王國裡的事情使棣棣極為快活。他在那裡看到了很多奇妙的東西,幾乎沒費一點兒力氣就把青鳥奇跡般地捧進了懷裡。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青鳥是那麼青、那麼美、那麼光彩照人。他把雙臂再一次使勁兒抱在胸前,彷彿又感受到了青鳥在他懷裡抖動著雙翼,彷彿青鳥依然還在他的懷中。

    真可惜,青鳥竟像夢一般迅疾消逝了!

    光神對棣棣的稱讚讓他有了一些自豪感。光神看上去很滿意,就像棣棣已經把青鳥帶回來了一樣。

    她摸著棣棣的滿頭黑髮,微笑著說道:

    「我很高興,你不但懂事,而且勇敢,我想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得到你所追求的一切了。」

    聽了光神的話,棣棣很高興,雖然他不能完全明白光神話中的深層含意,但每次和妹妹在光神的宮殿中玩耍時,他總是回味著光神稱讚他的話。

    兄妹倆玩得非常開心,這裡的花園和郊外那些用金銀建造的大廳和長廊一樣奇妙。有些植物的葉子寬大而結實,足以讓他倆躺在上面。風吹過時,大葉子輕輕搖晃著,孩子們在葉子上搖來晃去的,比躺在床上還要舒服!

    「真是太有趣了!」他倆不止一次地感歎著。這裡只有溫暖的夏天而沒有黑夜。時間是用不同色彩來分別的,有白時、粉時、黃時、紫時、綠時和藍時;花鳥、蝴蝶和水果的色彩和氣味都按不同時間的色調而變化著,而這不停的變化給兄妹倆帶來了無窮的驚喜。在這裡,他們想要的玩具應有盡有。玩累了,他們就舒舒服服地躺在蜥蜴的背上。這裡的蜥蜴如同一條小船那樣,又長又寬。他們由蜥蜴馱著走過花園裡的小路,又穿越了沙灘。這裡的沙子又白又甜,如同白糖一樣。他們要是渴了,水姑娘就對著杯子一樣的花朵把秀髮輕輕一抖,花朵中就裝滿了水,棣棣和咪棣就可以飲用這些百合、鬱金香、劍蘭花的花朵中的水;要是餓了,他們可以吃樹上的水果,這些水果都是光神喜歡的,晶瑩透亮而且味道奇特。

    五顏六色的鳥兒和蝴蝶不斷地在他們的眼前飛來飛去,棣棣和咪棣歡呼著追趕它們。但是令他們感到驚訝的是,凡是被他們的手碰到的鳥兒或者蝴蝶,馬上就會蹤影皆無。

    棣棣跑到光神面前喘著粗氣問道:

    「真是奇怪,讓人弄不明白!也從沒聽說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光神說道,「到了那時,見了青鳥你就能認得,現在有這種能力的人很少。」

    這裡的一片灌木叢中有一泓神奇的池水。池水清澈如鏡,面對池水的人們,在水裡映出的不是面孔而是他們的靈魂。

    「世上還有如此荒唐的東西!」貓女士不肯靠近池水,但是對池水頗有微詞。忠誠的狗先生無所畏懼,照樣到池邊去喝水,並不害怕暴露自己的靈魂。因為他的心裡只有友愛、善良和奉獻精神,所以他的靈魂是不改變的。

    而在池水這面神奇的鏡子面前,棣棣每次俯下身來幾乎看見的都是一隻光彩奪目的青鳥,因為這隻鳥兒已經佔據了他的心靈,令他朝思暮想。他禁不住去向光神懇求道:

    「請告訴我在哪兒能找到青鳥吧!你一定知道!告訴我吧!」

    光神一臉神秘地告訴他:

    「我可不能告訴你。你只能靠自己去尋找。」她吻了吻棣棣又說道:

    「不要灰心!每經受一次考驗,你離青鳥就會更近一步了!」

    這天,光神對棣棣說:

    「仙女蓓麗呂捎話來了,說一位死者好像把青鳥藏在了他的墳墓裡。也就是說青鳥有可能在墓地裡。」

    「那怎麼辦呢?」棣棣問。

    「很簡單。午夜時,你扭動帽子上的鑽石,死人就會從墓地裡出來的。」

    牛奶小姐、水姑娘和糖果先生聽了這些話大驚失色,連牙齒都「得得」地抖了起來。

    「他們怕死人。」光神小聲說道,「不要理睬他們!」

    「我可不怕!」火先生跳躍著說,「從前我常焚燒死人,比現在好玩多了!」

    「哦,我覺得太恐怖了。」牛奶小姐受不了這種驚嚇。

    「我不怕死人!」狗先生全身哆嗦,「不過如果你逃跑,我也跟著逃,沒有什麼反對意見!」

    貓女士捋著觸鬚,擺出一貫神秘的神氣說:

    「我知道其中的秘密!」

    「靜一靜!」光神說,「仙女有嚴格的命令,只讓棣棣和咪棣兩個人去,其餘的人和我全守在墓地門口。」

    貓女士向光神請求道:

    「我想出去安靜一會兒,一個人待一會兒對我的身體會有好處的。」

    光神沒有懷疑貓女士,就同意了她的請求。於是貓女士整理了一下斗篷,正了正帽子,將軟皮靴拉至膝蓋,然後開了門,一溜煙地向森林裡跑去。這個陰謀家滿心歡喜地策劃可怕的陰謀去了。

    聽了光神的話,棣棣開始時非常高興,什麼也沒想。可是當聽說到墓地裡去的只有他和咪棣時,他懇求光神道:

    「你和我們一起去吧!」

    「不,時機還沒到。」光神說道,「現在光神還不能到死人那裡去。但我不會走遠,你們也不必擔心。要記住凡是我所愛的人和愛我的人都會找到我的。」

    光神的話還沒說完,孩子們身邊的一切都變了。神奇的廟宇、閃亮的花朵、美麗的花園眨眼間都不見了,眼前呈現的是一片荒涼的墓地。在柔弱的月光下,幾座雜草叢生的墳墓立在離他們沒多遠的地方,上面豎著白十字架,一旁是墓碑。棣棣和咪棣緊緊抱在一起,害怕極了。

    「多可怕!」咪棣哭著。

    「我向來什麼也不怕。」棣棣吃力而結巴地說道。雖然他也嚇得渾身發抖,可他就是不願意承認。

    「死人很可怕嗎?」咪棣問。

    「不!」棣棣說道,「他們又不是活人!」

    「那你見過嗎?」

    「很久以前見過一次。那時我還很小。」

    「他們長什麼樣子?」

    「雪白,摸起來冷冰冰的,不動,也不會說話。」

    「等會兒我們會看見死人嗎?」

    棣棣雖然毛骨悚然,但他還是極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可總是不大自然。

    「當然。光神說能看見。」

    「他們在哪兒?」咪棣問。

    棣棣戰慄著四下張望了一下。因為只有他們兩個人站在墓地裡,所以他一動也不敢動。

    「死人在這底下,在這些青草或者大石頭下面。」

    「那是死人的房門吧?」咪棣指了指墓碑。

    「沒錯。」

    「他們天晴時出來嗎?」

    「在晚上他們才出來。」

    「為什麼呢?」

    「因為他們總是穿著睡衣。」

    「下雨天也出來嗎?」

    「不,下雨時他們在家裡。」

    「他們的家很舒適嗎?」

    「很狹窄。」

    「那他們有沒有孩子?」

    「那些死了的就是他們的孩子呀!」

    「他們吃什麼呢?」

    棣棣想了想,沒有急著回答。作為哥哥,他應該什麼都知道,可妹妹提的好多問題他都答不出來。他想死人在地底下不太可能吃地上的東西。於是他肯定地說:

    「植物的根唄!」

    咪棣似乎很滿意這個回答,然後又問起了那個一直困擾著她的問題:

    「我們能看見他們嗎?」

    「當然可以。」棣棣說,「只要我轉一下帽子上的鑽石,就什麼都能看到了。」

    「那他們會說什麼呢?」

    棣棣不耐煩地說:

    「他們根本不會說話,什麼也不會說的。」

    「為什麼死人不會說話?」咪棣追問道。

    「因為他們沒什麼可說的。」棣棣煩透了,不知道怎樣回答才好。

    「為什麼他們沒話可說呀?」

    棣棣再也不能忍耐。他聳著肩,一把推開妹妹,生氣地喊道:

    「煩死人了!」

    咪棣一下子不知所措,她給弄糊塗了,不明白哥哥為什麼這樣粗暴!她打算不再理他了。這時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由於害怕和孤獨,他們又緊緊地抱在一起說起話來。這樣可以打破這可怕的寂靜:

    「什麼時候才轉動鑽石?」咪棣問。

    「光神說,要到午夜之後才能轉動鑽石,因為午夜時他們會出來呼吸新鮮的空氣,對他們的驚擾會小一些。」

    「還沒到午夜嗎?」

    棣棣扭頭看了看教堂的鐘,時針正好指向12點。這一下他簡直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聽!快聽!」棣棣顫抖著說,「馬上就要12點了!聽到打鍾了嗎?」

    時鐘果然開始敲了起來。

    咪棣嚇得魂兒都丟了,她跺著腳尖叫道:

    「快離開!我要離開這裡!」

    棣棣也嚇得魂飛魄散,但總還算鎮靜一些。

    「不能離開!我馬上就轉動鑽石!」

    「不!我怕!我害怕極了。」咪棣哭著說道,「不!不!好哥哥,別轉動它!我要離開這裡!」

    棣棣想抬手扭動鑽石,但咪棣使勁兒地抱住他的胳膊,讓他沒法伸手夠到帽子上的鑽石。

    咪棣拚命地尖叫著:

    「嚇死我了!我不想見死人!太嚇人了!太嚇人了!」

    雖然棣棣和咪棣一樣害怕,但每經一次考驗他的膽子就會壯大些。他已經能夠駕馭自己了,這時他的意志和勇氣勝過了膽怯。時鐘已敲到了第11下。

    一陣可怕的寂靜過後,他們看見墳墓裂開了,十字架在搖晃,墓上的石板在慢慢開啟。

    咪棣把頭埋在哥哥的懷中。

    「死人都出來啦!在那兒!他們在那兒呢!」咪棣哭著叫道。

    棣棣雖然比咪棣勇敢些,但也禁不起這種恐懼。他閉著眼睛,若不是背靠一棵大樹,他早就昏過去了。他一動不動,氣都不敢出,短暫的幾秒鐘彷彿一個世紀那樣漫長。真奇怪,居然有鳥叫聲!一陣溫馨芬芳的微風拂過他的面頰,溫暖的陽光照在他的手上、脖子上。他疑惑不解,怎麼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奇跡,他睜開眼睛一看,高興得喊了起來。

    原來裂開的墳墓裡開出了成千上萬朵鮮花。花兒到處蔓延著,開在路上、樹梢上、草地上。這些花兒盡情地往上長,像是要把天都戳穿了。盛開的花兒全是玫瑰,象徵著他們金子般美好的心,放射出明亮的光芒,給孩子們帶來了夏日的溫暖。鳥兒在玫瑰花的周圍歌唱著,蜜蜂也在嗡嗡嗡地歡快飛舞!

    「怎麼會是這樣呢?」棣棣說,「怎麼看不見那些墳墓和十字架了?」

    兄妹倆全都迷惑不解,遍地鮮花讓他們眼花繚亂,他們倆牽著手走在「墓地」裡。其實,墓地已消失了,四周只有一座奇妙的花園。經歷了一場虛驚後,兩個孩子又歡蹦亂跳了。他們原以為會從墳墓裡爬出嚇人的骷髏,四下裡追趕他們。他們還想像出可能遇上的許許多多可怕的情景。現在,展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世間的真理。他們終於認識到,過去所聽到的對死亡的解釋都是人們編出來的,在世界上死亡是根本不存在的。他們並沒有看到死亡,生命時刻變換著新的形式在不斷地延續。當玫瑰謝了,它獻出花粉,孕育出新的一代,它的花瓣還放出香味使空氣充滿芬芳;雖然果樹的花都會飄落,但花上還會長出果實;美麗的蝴蝶還是醜陋的毛毛蟲變的呢。世界上什麼也不會毀滅,所以死亡是不存在的,存在的只有變化。

    圍繞棣棣和咪棣飛著的美麗的鳥兒中,並沒有青鳥,但兩個孩子完全沉浸在自己偉大的發現之中,他們已忘了希冀別的東西,只是又驚又喜地喊著:

    「世界上不存在死亡,不存在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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