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鳥 第13章 未來王國 (1)
    第二天早晨,棣棣和咪棣醒來後心裡感到非常快樂。光神向他們保證說,在即將開始的征途上,沒有任何可怕的東西,在路上他們反而能遇見好多的小孩子。這些孩子會給他們觀賞最奇妙的玩具,而這些玩具是地球上的孩子怎麼也想像不到的。光神還告訴兄妹倆,這次她也要去,而其餘的夥伴則在家裡待命。

    這時大家都在光神廟宇的地下室裡集合了,因為光神覺得最好還是把靜物和動物們都鎖起來比較放心。不能讓他們放任自流,否則他們準會逃出去惹是生非。不是光神心狠,因為光神廟宇的地下室比人類所居住的最好的住房還要漂亮得多。不過在這裡,如果沒有得到光神的許可,是誰也無法離開的。這是她獨有的法力。光神把魔杖一揮,一道裂縫便出現在走廊盡頭的翡翠牆上。穿過這條裂縫,沿著水晶台階往下走就到了翠綠而明淨的地下洞穴。

    通常情況下,地下洞穴都是空無一物的,但現在已經擺放了沙發和黃金餐桌,光神的僕人已經在餐桌上擺好了水果、奶油蛋糕和美酒。棣棣和咪棣被光神的滑稽古怪的僕人惹得直笑。她們個個穿著緞質白上裝,頭戴小黑帽,帽子的頂上還燃燒著火苗,活像是燃著的蠟燭。打發走僕人們後,光神如同叮囑孩子一樣囑咐著動物和靜物們,讓他們好好待在這裡,還問他們想不想讀書、玩遊戲或聽音樂來打發光陰。動物和靜物們一起大笑起來,說他們很樂意待在這兒,沒有比吃喝和睡覺更讓他們喜歡的東西了。

    蒂魯當然不與他們的觀點苟同,他的熱心腸壓倒了他的貪心和懶惰。他那黑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棣棣,若不是光神阻止,棣棣也巴不得帶上他忠實的夥伴。

    「沒有辦法呀!」棣棣吻了吻蒂魯說,「我們要去的地方不准狗進去。」

    蒂魯突然想出一個好主意,他高興得跳了起來。脫離犬類生活沒多久,他還能記得往日的情形,特別是那時的煩惱。那時他最大的煩惱就是那條鎖鏈,因為時刻被拴住太痛苦了!每次帶他進村時都被一根鏈子牽著,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多難為情,連見了朋友打招呼的樂趣也被剝奪了,更別說去聞街角和路旁的溝裡那些香噴噴的好東西了!

    「不過,只要能跟隨小主人一同去。」蒂魯喃喃自語道,「我寧願再忍受一次那種屈辱和折磨。」

    現在的蒂魯雖然衣著華麗,卻依舊遵循著傳統——脖子上戴著項圈,只是供人牽的鏈子沒了。怎麼辦呢?正當絕望時,他突然看見水姑娘正躺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撫弄著長長的珊瑚項鏈。他跑到水姑娘面前,盡量不失尊嚴地先對她奉承一番,然後便向她借用那串最長的項鏈。水姑娘今天心情很好,她不僅答應了他的請求,而且還熱心地把項鏈繫在了他的項圈上。有了供人牽的鏈子,蒂魯歡跑到主人面前,把鏈子遞到他手裡,跪著懇求道:

    「小主人,這樣牽著我去吧!人們是不會反對一隻拴著鏈子的狗的。」

    「很抱歉,蒂魯!這樣你也不能去!」光神說道,她被蒂魯自我犧牲的舉動深深感動了。光神隨即安慰他說,以後孩子們要經受另一場考驗,在那場考驗中,你還會大有用處呢。

    說完,光神用仙杖碰了碰翡翠牆,翡翠牆馬上分開了,她帶著孩子們便離開了地下洞穴。

    廟宇的外面停著光神的車子。車上鑲金嵌玉的,漂亮極了。等他們上車坐好,車前的兩隻白鳥立刻展翅高飛,拉著車子直上雲霄。車子的速度快極了,棣棣和咪棣樂得手舞足蹈,遺憾的是行車的時間沒有持續多久。不過還有更令他們驚喜的經歷在等著他們。

    四周的雲彩慢慢消失了。他們突然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富麗堂皇、瓊樓玉宇般的宮殿中。眼前的一切——光亮的石板路、柱子、圓形穹隆屋頂,甚至包括宮殿裡最細小的東西——全都是純粹的青色。宮殿一望無際,視野內是一片青色的世界,使人如臨仙境。

    「天哪!真是太美了!我們是在什麼地方呢?」棣棣禁不住讚歎道。

    「我們在未來王國。」光神說,「來到了還未出世的孩子們所待的地方。你帽子上那顆鑽石能使我們清楚地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地方,沒準兒在這裡我們就能找到青鳥。你瞧,孩子們跑過來了!」

    一群群孩子從四面八方跑過來,他們從頭到腳都穿戴成青色,個個姣美異常,他們中有黑色頭髮的,也有金黃色頭髮的,全都興高采烈地大聲歡叫著:

    「快來看哪!出生後的孩子來了!」

    「為什麼他們稱我們為『出生後的孩子』?」棣棣不解地問光神。

    「因為他們都還沒有出生,正等待著他們的誕辰呢!地球上的孩子們都來自這裡。當父親和母親們想要孩子時,位於宮殿後面的那道門就會打開,小孩子們會從那裡去到人間。」

    「這麼多孩子呀!他們可真多!」棣棣嚷道。

    「還要多呢!」光神說道,「沒有誰能數得過來。再往前走走,還會看到很多東西呢。」

    棣棣按光神說的使勁兒往前擠,可是他幾乎是寸步難移。他們身邊已經擠滿了身穿青色衣服的孩子們,要擠出一條路往前走實在不容易。最後他終於爬上了一個台階,才看清了整個宮殿裡的情景。這一切實在是太奇特了!棣棣高興地跳起來,就是做夢也不會夢到這樣的場面!

    這裡有成千上萬的穿青色衣服的孩子。他們有的在四處走動;有的在玩耍;有的在說話或沉思;不少孩子在睡覺;還有一些在幹活。和宮殿的主色調一樣,他們用的工具、製造的機器,以及他們栽種的樹木,或是採集的果子和花朵,一概都是青色。他們中夾雜著幾個高個子的人,漂亮得像天使一樣,也穿著青色的衣服,而且面帶微笑地正朝著光神走來。她們邊走邊輕輕地把青衣孩子們推開,那些青衣孩子們不聲不響地向後退著,眼睛仍然好奇地盯著這兩個已經出生的孩子。

    只有一個青衣小孩子站在棣棣身邊沒有後退。他個子很小,青色的衣襟下露出一雙胖乎乎的小腳丫。他好奇地凝視著棣棣,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

    「可以和他說話嗎?」棣棣驚喜地問。

    「當然,你應該和他做個好朋友。」光神說道,「你們倆單獨聊聊吧,沒有別人在場,你們會更自在些。」

    說完光神就走開了。兩個孩子站在那裡羞怯地笑著,然後便開始聊起來。

    「你好!」棣棣把手向那小孩兒伸去。

    但是青衣小孩兒在那裡站著沒有反應,他不懂棣棣伸出手來是什麼意思。

    「這是什麼?」棣棣摸了摸小孩的青色衣服問。

    小孩兒沒有回答,他正聚精會神地看著棣棣,並伸出手指一本正經地碰了碰棣棣的帽子,咬著舌頭口齒不清地問:

    「這是什麼呀?」

    「這是我的帽子呀!你沒有帽子嗎?」棣棣回答道。

    「沒有。那是幹什麼用的呀?」小孩兒問。

    「和人問好時要用它致意,天冷時要把它戴上。」棣棣回答道。

    「『天冷』是什麼意思?」小孩子又問。

    「當你凍得直打哆嗦,就是『冷』呀,就像這個樣子!」棣棣做出哆嗦發抖的樣子給他看,「或者是這樣。」棣棣裝成很冷的樣子使勁兒地搓著手。

    「地上很冷嗎?」小孩子問。

    「對呀,如果在冬天沒有火爐時是很冷的。」

    「為什麼沒有火爐呢?」

    「因為生火爐很費錢,木柴是要花錢買來的呀。」

    那孩子又打量了棣棣一番,彷彿他一句也沒聽懂棣棣的話似的。棣棣也有些困惑地看著他。

    棣棣想:青衣小孩看樣子對生活中最最常用的東西也不知道。青衣小孩兒卻很是欽佩地望著什麼都懂的已經出生的男孩。

    接著他問棣棣什麼是錢。

    「是買東西時要付給人家的一種東西!」棣棣對他的問題感到非常好笑。

    「哦!」小孩子聽得極為認真。

    可他還是什麼也不明白。也難怪,像他這樣小,又住在不用張口就一切都能滿足的天堂裡,怎麼能懂得這些呢?

    「你有幾歲了?」棣棣繼續問他。

    「快出生了,再過12年我就出生了。」青衣小孩說,「出生好不好玩?」

    「當然,好玩極了!」棣棣不假思索地回答。

    當那小孩問他是怎樣出生的時候,棣棣卻不知該怎麼回答了。但自尊心不讓他在別的孩子面前丟臉,他應該無所不知。棣棣叉著腿,兩手插在褲袋裡,仰著頭,做出一副不忙於回答的樣子。然後,他聳聳肩,遺憾地說:

    「這事已經過了很久了,說實在的,我也記不得了!」

    「聽說你們那裡很有趣,已出生的人們也都很可愛,是真的嗎?」青衣小孩問道。

    「對呀,是很不錯。」棣棣說道,「那裡有鳥、玩具,還有蛋糕。有的孩子三樣都有。要是什麼都沒有也沒關係,因為可以看別人的。」

    棣棣雖然自尊心極強,顯得高傲,可他寬厚大度,從不忌妒別人。雖然自己很貧窮,卻從沒感到過痛苦,而是為別人的富有而高興。

    兩個孩子談論了很長時間。光神不大放心地走了過來。她看見棣棣哭了!大顆大顆的眼淚滴落在漂亮的衣襟上。光神知道了,棣棣他們肯定是談起了他的奶奶。一想起失去奶奶的愛撫,他的淚水就止不住地流下來了。棣棣將頭轉向一邊,以掩飾自己的情感。青衣小孩還好奇地問道:

    「『死』是怎麼回事,奶奶們怎麼會死呢?」

    「就是某一天晚上,他們離開了我們,就再也不回來了。」

    「你的奶奶離開了你嗎?」

    「是的。她活著時,對我可好呢。」棣棣說到這裡,禁不住又哭了。

    青衣小孩從來沒見過人哭。他所生活的世界裡沒有悲傷。他很驚訝地問:

    「你的眼睛……是不是在製造珍珠?」

    在青衣小孩兒的眼中,淚珠竟是如此奇妙!

    「不,它們不是珍珠。」棣棣有點兒窘。

    「那是什麼呢?」

    棣棣不好意思地擦擦眼睛。他覺得流淚是軟弱的表現,他不願承認自己軟弱,但他的眼淚還是滴落在燦爛明媚的青色宮殿裡了。

    青衣小孩依然不解地追問道:

    「那些掉下來的是什麼呢?」

    「沒什麼,一點點水而已。」棣棣有些不耐煩,他不想再解釋什麼了。

    可是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青衣小孩非常固執,他伸出手摸摸棣棣的面頰,好奇地問:

    「是從眼睛裡流出來的嗎?」

    「對。哭的時候會從眼裡流出來。」

    「『哭』是怎麼回事?」青衣小孩又問。

    「可我沒有哭呀!」棣棣挺起了胸膛說道,「都是這青顏色弄的!不過要是我真哭了,眼裡就是這樣。」

    「在人世間你們常哭嗎?」

    「男孩子不哭,女孩子才哭呢。你在這裡哭嗎?」

    「不。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哭。」

    「噢,你會的,早晚的事。」

    就在這時,他感到背後吹來了一陣風。他回頭一看,發現離他不遠處有台大機器。剛才他忙於和青衣小孩說話,竟沒注意到它。這機器很是壯觀,但還沒有名字,因為未來王國的所有發明在沒有來到人世前都是沒有名字的。看著這台機器,棣棣心想:眼前那飛轉著的青色大翼多像自己見過的風車葉片啊!就是找到了青鳥,它的翅膀也不見得會比這個更精緻、更好看。他驚歎不已地問他的新朋友這玩意兒究竟是什麼。

    「你說那個東西?那是我將來出生後到人世間創造東西時用的。」

    見棣棣瞪著眼睛還沒有明白,小孩子又補充說:

    「等我到人世間後,我就要發明創造這些給人們帶來幸福的東西。你想仔細看看嗎?喏,都在那兩根柱子間呢!」

    棣棣轉身剛想過去,沒想到所有的青衣孩子全都喊著擁了上來:

    「不!先看我的吧!」

    「不!我的比他的還要好!」

    「我的發明更了不起!」

    「看看我用糖做的機器。」

    「他做的不好!」

    「我帶來一種誰也沒見過的光!」

    在一片歡樂聲中,棣棣和咪棣被青衣孩子們簇擁到了青色工廠裡。小發明家們紛紛開動了自己的機器。有的機器從地面掠過,有的則衝上了房頂。這些機器都是由一種能旋轉的裝置來提供動力的,裝置是用圓盤、皮帶、滑輪、主動輪、齒輪、螺旋槳構成的。那些青衣孩子有的展開自己的圖紙;有的翻開巨大的書籍;有的揭開青色雕像的蓋布;有的則拿出彷彿是用藍寶石和綠松石製成的碩大的花朵和果實。

    棣棣和咪棣眼睛都看直了,不住地拍手叫絕。他們覺得好像是在天堂中一般。咪棣笑著俯下身去,把頭伸到一朵很大的花朵的花瓣中間。花瓣如同青色綢緞頭巾將咪棣的頭圍了起來。一個長著一頭烏黑的頭髮和一對深邃的大眼睛的漂亮孩子,扶著花莖驕傲地說:

    「等我出生以後,世上的花都要開這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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