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鳥 第11章 享樂宮 (3)
    光神的話已被麵包先生偷聽到了,「我有一個主意!」他蹭過來說道,「既然那裡既危險又有欺騙性,就讓棣棣和咪棣去好了,我們就在門口等著。當他們想要逃出來時,我們也能伸手幫一幫他們。」

    「不行,那可不行!」蒂魯聽了這種話不大高興,「我已打定了主意,小主人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那些膽小鬼和叛徒就留在門口吧。」蒂魯瞟了麵包先生一眼,又瞄了一眼貓女士,「我們不需要這樣的人!」

    火先生也饒有興致地叫了起來:「聽說那裡挺好玩的!我要去!他們總是在跳舞!」

    「他們吃不吃東西?」麵包先生關心地問。

    「我從沒體驗過幸福!哪怕是最小的幸福!」水姑娘歎息著說道,「所以,不管什麼幸福去看一看也好!」

    「別吵了!」光神制止他們道,「我決定讓狗先生、糖果先生和麵包先生跟孩子們一同去。水姑娘性情冷漠,待在外面;火先生脾氣太暴躁,也只能待在外面;牛奶小姐更要注意,因為她太容易受感染了,所以一定要待在門口,千萬別進去;貓女士去與不去由她自己決定。」

    「她哪有這膽量!」狗先生取笑道。

    「住在快樂隔壁的一些痛苦是我的老相識。」貓女士說道,「我打算趁此機會去看望他們一下。」

    「您也去嗎,光神?」棣棣問。

    「現在這個樣子我不能去。」光神認真地說道,「那裡的許多人看見我就受不了。還好我有一條厚面紗,去見那裡的幸福們時,我必須得把面紗戴上。」

    光神用一條長長的面紗很細心地將自己遮了起來。「有許多幸福是怕光的,見到光就不再幸福了,所以絕不能讓光線露出來把他們嚇著。瞧!現在這個樣子,就連那些最粗俗醜陋的幸福也不會害怕了。好,我們動身吧!」

    一行人走到一個十分典雅的大廳中。大廳由雄偉壯觀的大理石柱子撐起,柱子之間懸掛著許多帷幔,重重疊疊的,很是鮮艷。大廳中央,一張氣派非凡、鑲銀嵌玉的大餐桌上擺放著金銀碗盞、玻璃杯、燭台及各種各樣美妙絕倫的珍奇美味。一群世上最奢侈的享樂者們繞桌而坐,有的在吃;有的在唱;有的來回搖擺著;有的慵懶地閒坐著。這些人一個個腦滿腸肥,紅光滿面,衣著鑲金綴玉的,一派珠光寶氣。妖冶的女僕不停地把誘人的菜餚和醇香的美酒一一端來。整個大廳燈紅酒綠,迴盪著低俗而刺耳的樂聲。

    見此光景,兄妹倆和他們的夥伴們紛紛驚恐地圍到了光神身邊,想要尋求保護。貓女士則不聲不響地來到大廳後面,從一道黑色的帷幔中,鑽進了「痛苦」居住的洞穴裡。

    「這些胖子是什麼人?他們怎麼這麼快活,能吃這麼多好東西?」棣棣疑惑地問光神。

    「再平凡的眼睛也能看出來。」光神回答道,「他們是最奢侈的享樂派。青鳥有時會誤入歧途來這裡,雖然可能性並不太大。現在你先別轉動鑽石。我們得一步一步來,慢慢尋找青鳥。我們先從大廳這邊開始。」

    「能靠近他們嗎?」

    「當然!」光神對兩個孩子說道,「這些最奢侈的享樂派雖然粗俗而沒教養,但心眼還不壞。」

    「多精美啊!」咪棣盯著桌上的糕點和糖果,由衷地讚歎著。

    「是啊,還有那些野味!羊腿!牛肝!香腸!」蒂魯也讚不絕口地說著,「再也沒有比牛肝更可口的了。」

    「要叫我說,用精白面做的麵包卷比牛肝可好吃多了!」麵包先生插進來說道,「瞧,那些麵包,太美了!多可愛呀!比我的個頭都要大!」

    「對不起,實在太對不起了!」糖果先生也開腔了,「我不同意你們的說法。不過我先申明,我並不願意傷害別人的情感。但別忘了,是那些糖果使整個餐桌亮了起來!拿大廳裡的任何東西來比,哪個能比得上糖果的高雅華麗呢?在其他地方恐怕也是一樣!」

    「這些享樂派多開心啊!」棣棣感歎著說道,「他們又笑又唱的,還在喊!我想他們一定是看到了我們!」

    這時,桌旁十幾個最奢侈的享樂者忽然站了起來,他們個個腆著大肚子搖晃著向孩子們走了過來。棣棣急忙退到了光神的身邊。

    「別怕!孩子們,他們都很好客,因此極有可能是過來請你們赴宴的!」光神安慰大家說道,「不過你們什麼也不能接受,記住,千萬不能接受邀請。否則你們會忘掉你們此行的使命的!」

    「怎麼,難道連一塊糕點也不能接受嗎?」棣棣不解地問道,「那些糕點多漂亮啊!還撒著一層糖霜!還有蜜餞和奶油!」

    「這些糕點會破壞你們的意志,很危險!」光神教導他們說,「一個人,在完成使命時應該做出一些犧牲,你們應該婉轉而堅決地謝絕。瞧,他們過來了!」

    「你好,棣棣!」享樂派中最肥胖的一位向棣棣伸出手來說道。

    「你是誰,怎麼會認識我?」棣棣吃驚地問道。

    「我是富翁享樂派──最奢侈的享樂派之一。」他解釋道:「我代表弟兄們請你們賞光來享用一下我們這些無法吃完的美味佳餚。在你的周圍全是世上最傑出、最偉大的享樂派。請允許我介紹幾位重要人物給你:肚子呈梨狀的這位是地產大亨──我的女婿;這是一對雙胞胎——滿足虛榮心享樂派和飽了還要吃的貪吃享樂派;還有一位聾得像木樁似的一無所知享樂派;這位是無所事事享樂派和不困也睡享樂派;最後這位大嘴的胖子是狂笑享樂派,誰也無法抵禦他的感染力。」

    「那是誰?」棣棣指了指站在旁邊的一位問道,「他為什麼不過來,反而轉過了臉去?」

    「別提他了。」富翁享樂派說道,「他膽小,不適合向你們介紹。」

    接著,他緊拉著棣棣的手說道:

    「宴會馬上又要開始了。跟我過去吧,大家都在等你們呢!你沒聽到這些狂歡的人們在叫喊著讓你過去嗎?人太多了,我無法一一向你介紹他們。」他將胳膊伸向兄妹倆,「請讓我領你們去貴賓席。」

    「富翁享樂派先生,我很感謝你。」棣棣婉言說道,「不過很遺憾,我們不能過去,因為我們正忙著找青鳥,現在沒時間。我想也許你會知道青鳥藏在哪裡?」

    「青鳥?讓我想一想……啊,對了,我記起來了。有人幾天前跟我提到過青鳥。但是那種鳥的味道我想不會太鮮美,因為我們的餐桌上從來沒上過青鳥這道菜,這也就是說我們不大看得上它。不過沒有關係,我們有很多比青鳥更可口的東西。你們可以來觀察我們,來分享我們的快樂。」

    「你們以什麼為生?」

    「我們整天忙得不可開交,卻又無事可做。」富翁享樂派笑著說,「我們必須吃呀、喝呀、睡呀的,忙得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那你們快樂嗎?」棣棣又問。

    「當然,快樂的生活就是這個樣子。」富翁享樂派回答道,「除了這些,世上的生活還能有什麼呢?」

    「你說的可是真心話?」光神問道。

    富翁享樂派覺得受了冒犯。「這個沒有教養的人是誰?」他問棣棣。

    許多享樂派在棣棣和富翁享樂派談話的時候圍了上來,他們邀請蒂魯、麵包先生、糖果先生過去同他們一起進餐。棣棣看見自己的幾個同伴已經和享樂派們坐在一起,跟他們如同親兄弟一般又吃又喝的,縱情歡樂。

    「快看!他們吃上了!」棣棣衝著光神喊。

    「把他們叫回來!」光神忙對棣棣說道,「不然他們要遭殃了!」

    「喂!蒂魯!聽到沒有,馬上回來!」棣棣喊道,「還有麵包、糖果,你們不能擅自離開我的!跑到那兒幹什麼?」

    「你能不能同我說話客氣點兒?」嘴裡塞得鼓鼓的麵包先生責備棣棣道。

    「什麼?麵包竟敢這樣無禮,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麼!」棣棣衝他們厲聲喊道,「蒂魯,趕快回來!你難道就是這樣聽從命令的嗎?快回來!」

    「我在吃東西,什麼話也聽不見的!」蒂魯在餐桌的另一端嘟噥著說道。

    「請您多原諒,」糖果先生嘴上甜蜜而客氣地說道,「我們不能太唐突,中途退席會令東道主不高興的。」

    「瞧啊,這就是榜樣。」富翁享樂派眉飛色舞地說道,「我們還在等著你們呢!來吧,我們可不樂意遭到拒絕。看來我們得動點兒硬的。夥計們,幫幫忙!不管他們願不願意,將他們推到餐桌那邊去!一定要讓他們享受享受!」

    享樂派們歡叫著,連拉帶扯地開始推棣棣和咪棣。

    「轉動鑽石!快,是時候了!」光神馬上對棣棣下了指示。

    棣棣一轉動鑽石,眼前的一切景物都變了。厚厚的紫紅帷幔和富麗堂皇的裝飾都沒了。眼前呈現出一座花園,佈局寧靜淡雅,十分和諧。園中的樹木修剪得整整齊齊,枝繁葉茂,青翠欲滴,各種各樣的花兒爭奇鬥艷,潺潺流水清爽而又宜人,令人感到賞心而又悅目。這時,縱情歡宴的餐桌已沒了蹤影,享樂派們的華麗衣冠變得支離破碎,脫落在腳下,和畫著笑臉的面具堆在了一起。享樂派們大驚失色,繼而又垂頭喪氣,如同洩了氣的皮球。他們對著不知從何處射來的刺傷他們的光線不停地眨著眼。直到現在他們才清楚自己的本來面目:赤裸裸的,樣子臃腫而醜陋。他們因羞愧絕望而驚叫起來,狂笑胖子的叫聲明顯地異於常人;一無所知享樂派依然保持平靜,其餘的享樂派們發瘋般地四下逃竄,為尋求黑暗的庇護而藏在角落中。然而,花園裡一片光輝,根本沒有黑暗,享樂派們只好鑽過帷幔進入了「痛苦」的洞穴中。

    耷拉著腦袋的蒂魯、麵包和糖果先生終於回來了,他們羞怯地躲到了棣棣和咪棣的身後。

    「上帝!」棣棣望著四下逃竄的享樂派,感歎地說道,「他們怎麼會如此醜陋?他們會到哪裡去呢?」

    「他們早已不知所措了,我想他們會去『痛苦』那裡避難。」光神說道,「我擔心到那兒後他們永遠也無法解脫了!」

    「我們這是到哪兒了?」望著眼前美麗的花園,棣棣吃驚地問道。

    「我們沒有動地方。」光神說道,「只是我們眼睛的視野改變了。現在顯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事物的本質。很快我們就會弄清楚哪些快樂能經受起鑽石光的照射。」

    「太美了!天氣真好!像溫暖的夏天!」面對美景,棣棣禁不住有些感慨,「瞧!有人過來了,他們好像要和我們說話。」

    天使般的生靈在花園裡出現了。他們彷彿剛從沉睡中甦醒,步履輕盈,體態優美,從林中翩翩而來。

    「這些人是來給我們指路的,他們是和藹可親、快樂和樂於助人。」

    「你和他們認識?」棣棣問道。

    「認識,我全認識。」光神說道,「我經常找他們,但他們並不認識我。」

    「噢,這麼多啊!」棣棣大聲說道,「你看,他們從四面八方向這裡湧來了!」

    光神告訴他,原先,這樣的快樂還要多,是享樂派使他們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沒關係,還有這麼多呢。」棣棣欣慰地說道。

    「鑽石光的擴散會令你繼續看到許多的快樂,」光神說道,「世上的幸福種類遠遠超過人類的想像,只是大多數人都不能發現罷了。」

    「瞧,還有個子小的!我們跑去和他們見見吧!」棣棣喊道。

    「沒有必要。」光神說道,「要是他們對我們有興趣,他們會來找我們的。只是我們沒時間認識他們。」

    一群小個子歡呼雀躍著跑出樹蔭,圍著棣棣和咪棣跳起舞來。

    「太漂亮了!他們真漂亮!」棣棣不停地讚美著,「他們是誰,從哪兒來的?」

    「是兒童幸福。」光神說道。

    「可以跟他們講話嗎?」棣棣問。

    「沒有用的。他們會笑、會跳、會唱,就是不會說話。」光神回答道。

    面對著兒童幸福們,棣棣邊跳邊向他們問候:

    「你們好啊!瞧!那個小胖子,臉蛋兒多漂亮!多開心!他們是在富裕人家的吧?」

    「不,這兒也是窮的多於富的!」光神對他說。

    「窮人家的是哪一些?」棣棣問。

    「區分不出來。兒童幸福們無論是在天上還是人間,穿的都是最美的。」

    「我多想和他們一起跳舞!」棣棣情不自禁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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