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先生蒂魯和兄妹倆盡情親熱之後,又開始向在場的眾人一一致意。現在既然有了暢所欲言的機會,他當然應當把喜悅之情毫無保留地表達出來,因為他覺得友情應當人人分享。狗先生是最具愛心的,如果在變成人以後能改掉他舊有的狗脾氣的話,他將會是很幸福的。他舊有的狗脾氣就是妒忌!尤其當他看見貓女士蒂勒脫也變成了人後受到了兄妹倆的愛撫和擁吻時,他簡直難受極了。其實小主人剛剛擁吻、撫摸過他,但他還是很嫉妒。他恨透了貓女士,眼睜睜地看著她奪去了孩子們的疼愛,他感到真是命運不濟,要他做出這麼大的犧牲,忍受貓在他眼前表現!但他最終還是默不作聲地忍受了這一切,他索性不和貓女士計較了。因為不管怎樣,貓女士可以讓他的兩位小上帝快樂。不過蒂魯背地裡也幹過一些壞事,完全是因為恨貓女士。他曾偷偷溜進柏林考脫太太家的廚房,打算把那隻老公貓掐死,雖然老公貓從沒得罪過他。
如今蒂勒脫竟然也和狗先生一樣要開口講話了!也就是說在即將開始的新生活裡,蒂勒脫能和狗先生地位相當了!
狗先生簡直痛苦極了:「唉,天下哪有公道!」
貓女士優雅地舔蹭著自己,待梳洗完了,清理乾淨雙手後便泰然自若地向咪棣伸出了一隻手。
貓女士確實嬌媚無比。她的雙眼如同翡翠上嵌著的黃寶石,誰看了都會喜歡。而且,她的脊背光滑細膩,就像黑天鵝絨一樣,使見到她的人都情不自禁要伸手摸摸她,以體會觸摸的樂趣。貓女士笑得十分甜蜜,她選了個十分恰當的字眼對咪棣說道:
「小姐!早上好,您今天看上去氣色真好!」
咪棣和棣棣憐愛地撫摸著她。
狗先生蒂魯在屋子的一角,目不轉睛地盯著貓女士。
「瞧她那德性!」狗先生嘟囔著,「像人似的兩腿一支往那兒一立,耳朵尖尾巴長,穿著像魔鬼一樣黑漆漆的衣服。」他恨恨地忍不住低聲抱怨著。「有什麼了不起!跟村裡掃煙囪的黑傢伙差不多。我最厭惡、最瞧不起的就是她了。我是永遠也不可能把她當做真正的人來看待的,無論我的兩位小上帝怎麼說,就是不能!」
狗先生突然向貓女士猛撲過去,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與其說他是在狂笑,不如說更像是在狂吠:
「汪汪汪!蒂勒脫!我倒要看看你怕不怕我!」
貓女士一向在意自己的尊嚴,更何況現在她認為自己負有神聖的使命,而且感到目前正是和狗劃清界線的時刻。她一向看不起狗先生,認為他是個沒教養的傢伙。她高傲地退後一步,輕蔑地說道:
「對不起,我想我不認識你,這位先生。」
蒂魯感到受了侮辱,他一下子就撲了過去。貓女士雙肩高聳毛髮倒豎,毫不示弱地擺動著嫩紅小鼻子底下的觸鬚,做好了應戰準備。她弓著腰,豎著尾巴,嘴裡發出嘶嘶的響聲向狗先生示威。她就這樣蹲在櫃櫥上,一動也不動,那副模樣活像是花瓶瓶蓋上的一尊威龍雕像。
看到這情景,兄妹倆又是叫又是笑的。倘若不是當時發生了一件極不尋常的事情的話,這場貓狗戰爭的後果還真難以想像。這時已是午夜時分,正是冬夜裡最黑暗的時刻。突然,一道強烈的光線射進屋中,如同正午的太陽把全屋照得一片通明。
「看哪,天都亮了!」棣棣叫了起來。他看著身邊發生的這一切神奇的事情,嘴裡說道:「太不可思議了,爸爸該如何解釋這一切呢?」
他非常驚訝——眼前的一切令他手足無措。他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迎接新出現的神奇景象。
一個由亮光形成的巨大光環從窗外射進來,一位光彩照人、異常可愛的少女在光環裡緩緩地顯現了。雖然身上披著奪目的華麗輕紗,卻絲毫沒有掩蓋住她的美貌。她的雙臂晶瑩光潔,就像是透明的,看上去似有似無;一對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對所有的人都傾注著脈脈柔情。
「女王!」棣棣叫道。
「聖母瑪利亞!」咪棣也過來跪在了哥哥的身邊。
「不,她是光神!孩子們。」仙女說道。
光神微笑著朝他們走來。她是大地美與力量的源泉,是來自天國的光芒。雖然她這次使命不那麼顯赫,但她依然感到十分自豪。她向來無拘無束,不受任何人約束,並無私地把光和熱奉獻給萬物。今天她卻樂意暫時放棄無拘無束的生活,將自己變成人的形象,以便教導孩子們感知另一種光,即心靈之光。雖然這種光我們從來都看不見,但它的確能幫我們認識事物的本來面目。
「啊,光神!」靜物和動物齊聲歡呼起來。因為大家都喜愛光明,所以他們圍著光神又笑又跳地非常開心。
棣棣和咪棣高興得手舞足蹈,他們做夢都沒有想到過能參加這樣美妙無比的晚會,所以他們的笑聲比別人的都高。忽然,隔壁傳來了三下重重的敲牆聲,那聲音大得把房子都快震倒了。是爸爸棣爾在敲牆,他被歡鬧聲吵醒了,看樣子要來制止他們了。這是遲早會發生的事,現在果然發生了。
「趕快轉動鑽石!」仙女對棣棣喊道。
回過神兒來的棣棣立刻執行命令,可是他轉動鑽石還不熟練,再加上一想到爸爸快過來了,手就緊張得直抖,一點兒也不聽使喚,所以他險些把鑽石下面的帽徽給弄壞了。
「哎喲,我的小乖乖,你把它轉得太快了!慢一點兒!慢一點兒!」仙女喊道,「你如果轉得太快,這些靜物、動物就來不及恢復他們原來的樣子,那我們可就惹了大麻煩了!」
這時屋裡已經像炸了營似的亂成了一片:牆壁一下子失去了光彩;所有的靜物、動物都奪路狂奔,忙著恢復他們的原形;火連煙囪都找不到了;水在到處找她的水龍頭;糖站在撕碎了的包裝紙面前連聲叫苦;狗先生剛才的身體太長,原來的狗窩早已容身不得了;貓女士也不例外,她無論如何都鑽不進原來就寢的那只籃子了;只有12小時姑娘們一點兒也沒耽擱地早早溜回了鍾裡,因為她們在日常生活中早已習慣了跑在別人的前面。
光神鎮定自若地站在那裡一動也沒動,她想做一個沉著冷靜的樣子給大家看。但她的沉著態度沒起一點兒作用,來不及復原的幾個小生靈圍著仙女哭叫著求救:
「會不會有什麼危險?我們該怎麼辦呢?」
「那好,我把真話告訴你們吧!」仙女說道,「凡是陪棣棣和咪棣去找青鳥的,任務完成之後就會死去。」
大家聽了全都傷心地哭泣起來。但狗先生蒂魯沒有哭,他寧願繼續保持人的形象,做多久都行,他絕無怨言。而且,他還學著光神的樣子,鎮定自若地表示自己一定要為兩位小主人在前面探路。
「快來聽,爸爸又敲牆呢!他已經起來了!」棣棣緊張地叫道,「我連他走路的聲音都聽到了!」
「現在你們明白了嗎?」仙女說道,「眼下你們既沒有選擇的餘地,也不能再拖延時間了,大家必須馬上跟我們一同出發。可是請注意一下:狗先生不能再招惹貓女士;火先生也不要再靠近別人;水姑娘要約束住自己別到處亂跑;糖果先生請別哭了,除非你願意把自己溶化;麵包先生拿著裝青鳥的籠子。你們全都先去我家裡。無論是動物還是靜物,你們都需要打扮打扮,穿上得體的衣服。來吧,我們從這兒出去吧!」
仙女用手中的魔杖對著窗戶一指,那窗戶頓時神奇地往下伸展開去,直至變成了一扇門。等大家躡手躡腳地依次走出去後,窗戶隨即又恢復了原狀。
事情的發生就是這樣——在紀念耶穌誕生的鐘聲裡,在這個美妙的平安夜,棣棣和咪棣在明亮皎潔的月光下動身去尋找能為大家帶來幸福的青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