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蓋頭 第50章 特種突擊
    米小陽回去半個月後,她的信來了。我撕開信,感到很奇怪,信是她和劉堅強一起寫的。他們在信中追述了我們在中學時代結下的深情厚誼,以及他們對我的思念之情,最後祝我和那個叫莫小洛的女孩白頭到老愛情千古。真是莫名其妙。米小陽又在這封信的後面調皮地加了一句:「你如果同樣祝福我們了,我們會謝謝你的。祝福我們吧。謝。」

    信裡還夾著一疊照片,除了劉堅強給我和莫小洛照的千姿百態的合影外,還有一張是他和米小陽的婚紗照,她像只小鳥一樣依在劉堅強的肩膀上,臉上笑笑的。劉堅強一隻手攬著她的腰,對著鏡頭笑得躊躇滿志,我知道他這是笑給我看的。我不由得潤了雙眼。想起那年當兵走時,她還送給我一個筆記本和MP3,MP3里全是她唱的歌,讓我想家時聽聽。我坐在列車上,翻開她送給我的那個筆記本,上面有她娟秀的字跡,她說:「好男兒都應該去當兵,我會時刻注視著你,為你的成長喝彩。我的大兵!」我扭頭看看窗外,故鄉正在慢慢遠去,我開始思念那個溫柔的女孩,並且覺得很幸福,對自己的未來也充滿了信心。我必須在部隊埋頭苦幹成材,為我自己,也為愛我的那個女孩。我在黑暗中悄悄地捏了捏拳頭,咬了咬牙,旁邊接兵的排長笑了笑說:「不要太激動了嘛!」

    我那時做夢也沒想到,米小陽實際是個很有心機的人啊。我很佩服她,她上次來時,肯定知道我和莫小洛的照片,但她居然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劉堅強這人真是不可救藥了,我還以為他給我和莫小洛照像,是鬧著玩的,誰知他是為了給米小陽看。天知道他在米小陽跟前講了什麼話,即使他什麼也沒講,米小陽也不可能是我的了。寒意從腳下慢慢地沿著小腿肚爬上來,我的手都有點哆嗦了,心裡空蕩蕩的。這是件多麼讓人感到悲傷的事情啊,那個叫米小陽的少女,中學時代是多麼單純啊,那時我們什麼都不懂,連為自己的前途好好學習都不知道,但她現在什麼都知道了,並且還有心機了。還有劉堅強,他那時即使是個社會上的小混混,但也是個可笑的小混混,總是像個小跟班一樣的跟在我後面,可他現在就像一個非常精明的陰謀家一樣暗算了我一下。而我,被這兩個人完全蒙在了鼓裡。僅僅是四年多的時光,我們已經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了。他們和我沒什麼關係了,但我還是很難受,米小陽也許並沒有做錯什麼,她有權利追求自己的幸福,但她要嫁給劉堅強這個雜種了,我一想到他那副齷齬的嘴臉就噁心。她嫁給誰不行,怎麼偏偏要嫁給他?

    後來我有很多次回想起我當兵走的那天晚上,劉堅強請我喝酒時的情景,他說他要替我照顧米小陽,那時我很相信他,完全把他當作了一個朋友,甚至是一個兄弟。我的心裡充滿了傷感和被捉弄的屈辱感覺,我其實一點都不瞭解這個看上去有點齷齪的男人。我現在才知道,他比我想像的還要有心計,並且沒有什麼底線。我有點疑惑,我真的不知道劉堅強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米小陽的,也許在這之前就開始了吧,但我居然到最後一刻,都絲毫沒有察覺。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

    淚水緩緩地流了下來,它們滴在那張婚紗照上,滴在他們幸福的臉龐上,我使勁地把它扯成了碎片,然後揉成一團,扔在了垃圾桶裡。他們並不是真的讓我祝福他們的,他們這完全是來噁心我的。人心是如此叵測。我搖了搖頭,決定把他們拋在一起,不去想他們了。我雖然難受,但還沒有喪失理智,我和莫小洛的那些合影,要是被別人看到,我跳進黃河也說不清。我把它們放在床鋪下,但想想不放心,忙又拿出來夾在一本厚厚的書裡放在了櫃子裡,但沒過一會兒,又有點心虛了。最後只好把它們揣在口袋裡,悄悄地跑到營區的一個小樹林裡,把那些照片燒著了,看著它們冒出了青煙,然後化成了一堆灰燼,又用土把它埋起來,這才長長地出了口氣。

    我不會和這個女孩子扯上什麼關係的。

    我就在那天晚上出了洋相。那天晚上是週末,按照我們特種大隊的土政策,我們是可以喝酒的。都知道這個機會來之不易,可能是全軍唯一一個可以喝酒的部隊了,特種大隊的士兵們都很珍惜這個機會,從來沒有人因為喝酒而鬧事。我他媽的那天晚上卻發了酒瘋。米小陽的劉堅強的影子不停地在我眼前晃著,那張被我扯碎的婚紗照從垃圾桶裡飛了出來,自動地拼貼起來,我低下頭,它在酒杯裡,我抬起頭,它在天花板上,我閉上眼睛,它又跑到了我心裡。心裡堵得慌,好像壓了一堆石頭,我以為我喝些酒就可以把它趕走了,所以我就開始悶著頭喝酒了。

    但當我剛喝下第一口酒時,胃裡就開始難受了。他們還沒看出來,繼續讓我喝。沒過一會兒,我就受不了了,想要嘔吐,周志軍忙過來攙著我,搖搖晃晃地走進了衛生間。我趴在馬桶上,大口大口地嘔吐著。我這時又想起了米小陽,想起了我們長達四五年的愛情,想起了劉堅強那個齷齬的男人,她將來是他的妻子了。我一邊哭著一邊嘔吐著。周志軍手足無措地站在我跟前,他著急地看著我,不知說什麼好。我很感激他,我們是從一個紅軍團過來的,他是我的兄弟。我抱著他,嗚嗚地哭了:「兄弟,哥哥的愛情死了,她要跟一個我最噁心的人結婚了,她知道他不是一個東西,可她還要嫁給她……」

    周志軍拍著我的後背,他是一個靦腆的人,他甚至還沒有戀愛過,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我,我也不需要他的安慰。我以為我哭上一陣子會好的,誰知還不行,我還很清醒,心裡還是難受。我又跌跌撞撞地到了食堂,拿起了酒瓶。陳衛星和老李他們都看出來苗頭有些不對,瞪著眼睛不安地看著我。陳衛星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站起來攔住了我,關切地問:「建軍,你能不能喝?不能喝就算了……」我把酒瓶緊緊地抱在了懷裡。老李過來伸手要搶酒瓶,我把他的手很粗暴地推開了,但他很堅決地又抓住了酒瓶。我只好紅著眼睛,很可憐巴巴地對他說:「老李,你讓我再喝點,我沒事的。」

    現在想想,那時我真是鑽進了牛角尖裡了,實際上劉堅強肯定知道米小陽和我發展到了哪一步,但他毫不在乎地要娶他,他不是一個好人,但你不能說人家對米小陽就不是愛情了。那時我沒想那麼多,就在那裡一個勁地想,她嫁給什麼人不行,為什麼偏偏要嫁給劉堅強這個雜種?這讓我受不了。我很想好好地大醉一場,第二天醒來就把這件事忘掉,把米小陽他們當作一頁書翻過去。我必須像個真正的特種兵那樣去戰鬥,總不能被這件事絆住腳跟。在我再三保證「沒事」的情況下,老李這才把酒瓶給我了。是的,我就是想喝醉得一塌糊塗,然後把這事忘掉。我喝一會兒酒,又去嘔吐一陣,有時又抱著周志軍像個孩子一樣嗚嗚地哭。

    那天晚上我真是瘋了。陳衛星他們說什麼也不讓我喝,但我還是堅持要喝。當我喝光一瓶酒時,還是很他媽的清醒,劉堅強那張齷齪的臉總在我臉前晃個不停。這真媽的討厭人。我準備再打開一瓶酒時,一向脾氣都很溫順的周志軍奪下了我手中的酒瓶,藏在了身後,大聲地說:「我不給你,你看你都喝成什麼樣子了!」

    現在回想起來,那天晚上我真的很混賬,他這是愛護我,是為我著想的,但我卻突然火了,瞪著血紅的眼睛朝他吼道:「你個****的,把酒給我!」

    他依舊緊緊地護著酒瓶,倔強地說:「我就是不給你,你喝得太多了!」

    我想都沒想地舉起了拳頭,老李緊緊地抱著了我。整個食堂都被驚動了,其他班的兄弟都抬起頭,驚訝地看著我們。很多人的目光裡甚至有一種很看不起人的味道了,喝酒不能鬧事,這成了一條不成文的規定了。我相信,我如果做得更過份的話,他們甚至有可能衝過來揍我一頓的。我很清醒,但我就是他娘的控制不住。

    潘連過來了,他站在那裡,皺著眉頭看著我,聲音很低但很嚴厲地說:「你不能喝了!」

    我反而叫得更凶了:「誰說我不能喝?我還能喝!」

    潘連朝陳衛星努了一下嘴:「你找兩個人把他帶到宿舍裡,他要是再鬧,把他摁到水龍頭下給他醒醒酒!」

    陳衛星和老李立馬把我架了起來,我掙扎著被他們拉到了宿舍。他們把我安置在了床上,我有點清醒了,但酒精刺激得我腦袋很疼,我看著他們,他們都瞪著眼睛,皺著眉頭看著我。我再也忍不住了,抱著了老李,嗚嗚地哭著說:「老李,你說說,我和米小陽四五年的感情,她怎麼會嫁給一個小混混呢,難道就因為幫她轉成正式教師了?老李,你說說……」

    老李他們拿「天涯何處無芳草」這樣的話勸我,但根本就不管用,我也知道自己這樣鬧很沒出息,但就是他娘的控制不住。我正鬧著,潘連進來了,他們不吭聲了,我也不吭聲了,愣愣地看著他。潘連坐在我身邊,像個大哥哥一樣親切地問我:「你今晚是怎麼回事?家裡是不是有什麼事了?」我的眼淚又要很不爭氣地湧出來了,我抽著鼻子喃喃地講了我和米小陽失戀的事。

    潘連本來笑呵呵的,態度挺好的,聽著聽著,他突然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指著我的鼻子說:「你這個****的,我還以為你們家裡出了什麼事,嚇我一大跳!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就是女朋友和你吹了,你還好意思講,這算什麼事?你還是一名特種兵嗎?」

    我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他。

    潘連搖了搖頭:「你呀你,多捧的一個小伙子,她不要你,說明她沒眼光。你要是真為這事蔫了,那就不像男人了,人家吹你一點都不冤枉你!」

    潘連托著腮,在屋裡轉了兩圈,然後停下來看著我,說:「小子,別難過了,相反你要更加振作,你要以實際行動來證明你是個男人,是個響噹噹的特種兵!讓她知道,她放棄的是最好的!」

    我看了看潘連,我承認他說得是那麼回事,但我心裡還是不好受,我知道我的毛病在哪裡。她嫁給誰都行,但我就是不想讓她嫁給劉堅強。我看著潘連,喃喃地說:「可她要嫁的是個壞蛋,他還嫖妓……」

    潘連瞪了我一眼:「你管那麼多事幹什麼?我還覺得崔鶯鶯不應該嫁給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張君瑞,應該嫁給強盜黃飛虎才對呢。人家都不是你的人了,你還自作多情地操那麼多心幹什麼?王八對綠豆,只要他們看著對眼就行。」

    我愣了愣,是啊,她已經決定要嫁給他了,也許他正是她要的那種人,他能混事,也能幫她,我總是活在自己的理想中,和現實脫節,她一個人在家鄉,我什麼也幫不上她,她有委屈了,有困難了,我不能把她攬在懷裡安慰她,甚至還不想聽她在那裡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她跟了我,未必會幸福。她跟了他,也未必沒有幸福。我愛她,就應該讓她追尋自己的生活。這道理原來就是這麼的簡單。

    我終於明白了,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幸福,我不能要求每個人都像我一樣活著。

    潘連拍了拍我身上的被子,笑哈哈地說:「小子,你好好想想吧,管你想通沒想通,明天你都不能給我壓床鋪,你要是敢給我壓床鋪,看我怎麼收拾你!」走到門口,他又扭頭丟下了一句話:「小子你記住,你混好了,將來是她來找你,不是你去找她!你要是成了孬種,你再怎麼求她都沒用!」

    他剛跨出門檻,我從床上爬下來,叫住了他。潘連扭過了頭,我忙立正,「啪」地敬了個軍禮:「我想通了,連長,謝謝你!」

    潘連笑了,朝我豎起了大拇指,我知道他的意思:好樣的,這才像我們的特種兵!

    我真的好了,我很少再去想米小陽他們的事了,他們也沒再和我聯繫。如果說人生是本書的話,這一頁我不會再留戀了。你們如果不信,你們可以繼續看下去,以後我不會再提她半句了。不是我不想提她,而是在以後的日子裡,我很多時候根本就沒想到過她。她有自己的人生。我不會怪她的,美好的或者不美好的,幸福的或者不幸福的,該過去的總會過去的。我衷心祝願她,有一個美好的未來。在路的盡頭,鮮花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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