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鎮長 第67章
    「馮老,您是老資格嘛,不必像年輕人那樣拘謹。叫您來是有件事想和您商量下,我問了下人事處,您滿打滿算還有兩個月在職時間,婦女工作在咱們縣屬重點,咱們縣計劃生育是全省乃至全國最落後的縣,哪家不是幾男幾女?哪家不是偷生游擊隊?所以我想讓您老帶一個人,這樣您退位咱也不必從外調人來。本鄉本土瞭解本鄉本土狀況,外人靠不住不說,等她調查完一些事情,黃瓜菜都涼出水了。」

    「花縣長要我帶誰啊?」

    「就是經常為你打掃辦公室的花春桃啊。」

    「是她?花縣長,您這是……」

    「呵,你們大家都誤解了,我是有意安排小花做那項基層工作的,只有瞭解基層才能很好地服務於基層,考慮到您老還在位,我只好讓小花暫時委屈下兒。打今兒起,小花就是您老辦公室的人,負責做您老的工作,您老可以逐步把工作重心轉向給她。」

    馮老太眨巴下坍塌的眼皮,這回沒笑,也沒恭維,她低頭想了想,乾脆地回答說,請縣長放心,我一定帶好花春桃同志,話音很重,顯然她滿懷不願。這個老官迷回到辦公室便開始琢磨起花春桃和花東興的關係。她拄著一支油筆,油筆劃到臉上她也不覺。她在一張報紙的空白處反覆寫了「花」字,寫一個「花」字,她叨咕一句,是同姓,他們是親戚嗎?怎麼沒聽縣上的人說過?縣上的人個個是張過濾網,誰怎麼著,誰升誰降,誰家喪事喜事,沒不透風的牆。這個花春桃到底是什麼來路?省裡大領導的千金,還是花東興暗下的姘頭?不像,花東興從來不和正經女人往來,來往的女人都是些下賤貨,根本沒花春桃那骨子氣質。她到底是哪個廟的尼姑?馮老太給自己打啞謎又無法破譯,一時間搞得頭昏腦漲目發赤。

    第二天花春桃來報到,馮老太還是以滿腔熱情迎接了她。人嘴兩扇皮咋說咋有理,這會兒的馮老太簡直開天闢地換個人兒,和以往完全不同,以往是冷如冰,現在是熱如火。

    「小花啊,歡迎你這個才女新人,聽縣長說你還是個大學生,不簡單,不簡單嘛!」

    「我只是個大專生,距大學生還差一步呢。」

    「謙虛,謙虛,那大專生就是大學生,咱們縣掐頭去尾有幾個大學生?打省城來了那麼幾個,沒幾個月人就飛回省城,咱這地方缺人才啊。你好好幹,沒準將來能成為第二個彭佩雲呢。」

    花春桃本打算藉機整治一下這個刁老太,以出以往的怨氣。可這馮老太熱情起來那就是冬天裡炕頭上的一隻熱火盆,讓你不忍撲滅它,也沒機會撲滅。馮老太淨說拜年話,從頭誇到腳,把個花春桃誇得臉紅心跳。她將來坐的位置,是她用虛情和無恥換來的。要不是為出一口氣,打死她也不會向花東興求饒。馮老太倒水又端茶嘴巴亦沒停讚揚話,她始終沒提工作上的事,這個老滑頭明顯是怕日後花春桃工作成績突出壓下她從前的光輝業績。一連幾天都是如此,不是和花春桃閒聊,就是讓花春桃教她織毛衣,說她往後退休的日子難過著呢,除了看報紙看電視再沒啥事可做,學會毛活,能愉悅自己,還能為全家人服務春秋。一天一個披頭散髮的婦女抱著巴掌大小的月科孩找到縣婦聯,她一邁進縣婦聯,人便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說她都生了七個孩子,婆婆還逼她生,這不懷裡的剛滿月沒幾天,家人硬逼她和丈夫同房,她說再同房她的子宮就爛掉了,本來有宮頸炎,丈夫還不淨身,害得她老是大流血,她要求婦聯做主,替她討回公道。馮老太見來了「生意」,有意難為花春桃,以為花春桃不懂婦女工作。

    「小花啊,組織考驗你的時候到了,這件事你處理吧,不懂的地方儘管問我。」

    「好的。」花春桃嘴裡應承著,心裡在想,刁老太婆想難為我,門都沒有。

    花春桃先領那婦女去縣醫院做了婦科檢查,拿了檢查結果去了那婦女的家。她剛邁進破爛不堪的院落,險些被幾個玩耍的娃子絆倒。她皺了下眉頭,從兜裡掏出事先準備好的糖塊丟給他們,這些孩子一見到糖塊全都撲上去,挨肩大小的孩子沒謙讓,嘰哇成一團。婆婆一見到病懨懨的兒媳婦氣不打一處來,她丟出一隻筐籮,旨在給兒媳婦難堪。花春桃笑嘻嘻迎過去,家長裡短地和那婆婆嘮扯半天,最後才書歸正轉嘮扯到她兒媳婦身上,她掏出診斷書,嚴肅地告誡老婆婆,說她兒媳婦患了嚴重的婦科病,要是再生孩子,命恐怕難以保住,再者偷生是要罰款的,情節嚴重還會觸犯法律。接著花春桃問老婆婆兒子多大歲數?老婆婆顫抖抖地伸出四個指頭,花春桃接下話題說四十歲的男人該是養生的年齡,要是不管不顧只圖生兒子,我看你連兒子的命也搭了進去。花春桃一番連糊帶蒙話果然奏效,老婆婆發誓說,不生了,絕對不生了,兒子、兒媳的命都得要,要是他們沒了,剩下我這孤老婆子咋帶這群小羊羔?

    事情圓滿結局,馮老太不得不刮目相看花春桃,但她就是不肯向花春桃傳授工作經驗,直到退休那天,她才象徵性地說給花春桃一點鼓勵話,說婦女工作得心細、得有好性格,做人家工作嘛,咋說都得有個好態度,末了又是一番讚美話,這才夾了包離開。

    花春桃正式上任沒多久,對花東興又是避而遠之,但她沒像以往那麼過分。只要和花東興在一道,她極力使花東興開心暢懷。和花東興又搞在一起的事,她隻字未對花二提及。陽光金燦燦的五月天,汪明徹底離開花妖鎮,臨離開前,花二為他安排了酒會。參加者有花二、花春桃、金福、單張子,還有其他工作人員。酒會設在夜總會,小蝶忙前忙後,全踹也張羅得滿頭大汗,聽說汪明調到省人事廳做了人事處長,他一心想巴結上,巴結上的原因在於有朝一日報玉潔丈夫暗箭傷人那一仇。那一仇不報,他誓不為人。要不是小蝶仗義搭救他,他沒準這會兒還在街頭當乞丐。

    全踹向小蝶說明心意,小蝶趁大家喝得五迷三道時湊近汪明,給汪明敬了酒,說了世上最甜蜜的恭維話,什麼前途無量啊,什麼年輕有為啊,什麼日後可別忘記咱們這些土包子啊,最後小蝶嘴巴湊近汪明的耳朵說有個人相當崇拜您要不要見一面,汪明正在興頭上,聽說有崇拜者要見他,他當下說好,讓他來見我吧。就這樣全踹一身西裝革履地出現在汪明面前,和汪明握手、合影,交流思想,最後汪明問他在何處就職,他撒謊說自己是個房地產商,在全國各地都有分公司。

    汪明一聽,決定交下這個朋友,回到省城即便人事廳立刻給房,也不可能一下子到位,他已是三十歲的人,總得討房像樣老婆,省城女人現實得很,光是有社會地位還不夠,得有名車豪宅,得有天文數字的存款,人家才肯應允嫁給你。要想有名車豪宅,要想兜裡的票子嘩嘩響,得有全踹這麼個大腕跟隨左右。於是兩個抱有不同目的的人相互遞交了電話,然後是喝酒交心。汪明、全踹的舉動沒逃過花二的眼睛,花二沒動聲色,他對汪明瞭如指掌,也對全踹瞭如指掌。他們兩個一個陞官發財心切,一個報仇雪恥心切,所以一拍即合。關於全踹的報仇心切是小蝶透露給他的,他當時懷疑全踹的為人,被小蝶極力擋駕回去。花二想只要不損害我花二利益,你們愛怎麼說謊由你們去,我花二才懶得管呢。沒想到汪明回省城沒多久,他的夜總會出了大問題,連小蝶都束手無策。保險櫃裡一百萬現金不翼而飛,那是花二剛從銀行提出來準備擴建夜總會的,沒料到一夜間竟不知去向,而且夜總會所有值錢的東西也都不翼而飛。

    小蝶慌慌張張來鎮委會找花二,花二在開會,小蝶沒管鎮長室圍坐一大圈人,人一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不好了,夜總會什麼都沒了。花二一聽,立刻知曉那一百萬現金沒了,放在高檔睡房裡的古董擺設沒了。夜總會值錢的東西就這些,不動產放在他名下誰也無法撬走。花二風風火火趕到夜總會,第一個反應就是問全踹人呢?小蝶這才想起全踹來,全踹來到夜總會因為自卑,沒和小蝶住一起,小蝶也沒勉強他,經花二一提醒,小蝶跑去全踹的房間,一看她就傻了眼,再一看全踹留下的字條,她更是說不出話來。字條上說,小蝶,我全踹報仇心切辜負了你的厚愛,不求你原諒我,但求你別恨我。我拿走了夜總會那一百萬和所有值錢的東西,只求你別讓花二報警,我日後定會完璧歸趙。本打算向花二借用,可那小子一直看我不順眼,我也就沒那個膽量去找他幫忙。我要回去東山再起,小蝶,最對不起的是你,我知道你很難向花二交代,你的辦法多,你是女人,相信他不會怎麼樣你。要是我失敗了,我就返回花妖鎮以死謝罪,要是我成功了,我不但完璧歸趙,還要加倍奉還你的恩情,代我向花二說聲謝謝。

    小蝶是既氣又恨,她氣這個全踹堂堂七尺之身咋能做出這樣苟且事;她恨全踹太自私一點不顧及她的感受。她咋向花二交代?咋向花二求情別報警?人是她擅自做主用下的,她當時還向花二誇讚全踹為人忠厚,就這麼個忠厚法嗎?想到此,她在那間存有全踹味道的房間地面上坐下來,捂著臉一陣號啕大哭。她不知該咋辦才好,這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號啕痛哭。

    小蝶哭成那樣,又看見那張字條,花二什麼都明白了。他扶起小蝶,沒多說一句話,只說了句「那一百萬算我送你的辛苦費」。說完頭沒回一下地離開夜總會。小蝶承受花二太多的好,如今為全踹又欠下花二一則人情債。小蝶暗自發誓一定要讓夜總會生意興旺發達,以此報答花二的厚愛。果然,沒出半個月,夜總會的營業額直線上升到每晚萬元以上,還有高檔宿房,也是呈現贏利趨勢。小蝶動用了所有利害關係,甚至找到好久沒聯絡的玉潔,把省城的大客戶全都拉到花二的夜總會。花二聽了小蝶的喜報,半個多月沒光臨夜總會的他,夜裡十一點從郊區的別墅趕往夜總會。

    小蝶站在門口心花怒放地迎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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