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鎮長 第47章
    小蝶這麼個時尚、輕飄、勢力的女人,咋被花二輕易撬來?花二去省城探聽出如今夜總會這玩意比較有賺頭,便三番五次去省城夜總會體察,捎帶和玉潔幽會。玉潔丈夫人在省城,玉潔出不來,便打電話給花二,要花二來省城看她。身上的鎮長職務剛熱乎,他對玉潔不可能冷淡,受人點滴恩當湧泉報的道理他懂,他這輩子最厭惡不懂知恩圖報的人。只要接到玉潔的電話,他就是忙得腳踢後腦勺也會趕去省城。若是白天抵達省城,玉潔會帶他到家裡盛情款待一番;若是晚上抵達省城,兩個人會直奔夜總會。組織部長從早晨八點鐘左右被司機接走,基本上一整天不打照面。要是趕上會議飯局,晚上一般都在十點鐘以後回來;要是開什麼常委擴大會議或者這大那大的會議,就在賓館住下。玉潔孤枕難眠時,一般都會和花二聯絡。其實組織部長在家與否玉潔根本不在意,組織部長這個名存實亡的丈夫對玉潔來講只剩下虛榮,虛榮以外什麼都不存在。玉潔正是源於貪戀虛榮才不肯放棄組織部長。

    遠離鬧區的高幹一條街,樓房是別墅式獨體小樓,周圍環境恬淡幽雅,沒任何噪聲,來來往往的人不雜不亂,基本上都住這條街。買菜的保姆牽著狗出門,也顯得特別有層次。狗不叫人不咳,一路安靜地走下去,彷彿是在天堂飄步。不像高幹一條街以外某些街區那樣雜亂無章,叫賣的破鑼嗓子長驅直入到人心脈,讓人呼吸不暢甚至要發瘋。炎熱夏天,居民小區簡直成一鍋粥,把一條本不寬闊的過道路面佔據三分之一,支了桌子玩麻將,一群人擠在周邊當瞎參謀爛幹事,看一家牌放兩家屁,或者看三家牌放一家屁,弄不好一局下來,輸家就要扯破嗓子罵娘罵祖宗十八代;一樓開燒烤店的門前更是熱鬧非凡,一群光著膀子、身上沾滿泥點子的民工聚在一張滿是油垢的餐桌旁啞著嗓門猜拳行令,整個一條街都在沸騰。小區裡建築的樓房多數質量欠差,誰家洗碗剁菜的聲音都能破牆而入,要是有吵罵聲,更是聲聲入耳。神經脆弱者,不是用音樂抵抗噪聲就是用棉球塞了耳朵,弄得收水費的白跑許多趟。

    早晨和上午是那些干走街串巷營生之人的天地,他們中有收破爛的、有磨剪子的、有收舊電器的、有賣雞蛋的……林林總總,攪鬧得整個小區雞犬不寧。有人告到電台「為民服務」欄目組,希望通過媒體解決這些噪聲干擾。電視台「為民服務」欄目組的記者同志來小區做了實地採訪,也在電視上播了採訪實錄,可問題照樣滋生存在。人家開燒烤店的揮揮手趕走記者,說記者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不開燒烤店全家人喝西北風啊?有客人來吃飯能不讓人家說笑啊?打麻將的半開玩笑對記者說,得了美女,我們這些土生土長的小民沒錢去旅遊、沒錢逛馬子、沒錢去高爾夫館,家裡一片天的地方,老婆孩子得休息,沒轍只好出來打麻將嘍,咋了,我們犯那條法了嗎?這是我們唯一的樂趣告訴你說。收破爛的一行都沒正眼看記者,賣雞蛋的大嬸倒是滿懷熱情地搭攏了記者,她說大妹子,買點俺的雞蛋吧,俺孩子的學費就靠這點雞蛋,俺孩子學習好,俺得拚命供啊,要是俺孩子考個好大學,俺這輩子也值了。

    說啥呢?能說啥呢?這是民生問題,理不順說不清。大款、高層、小資們當然無法理解底層人生活邏輯,他們香車寶馬地穿行街市;幾百萬一套的高檔住宅;每天拉的屎裡都有飛禽走獸;他們是贏家。作為輸家的小民想好難、想靜難、想滋潤難,忍著吧,等你看見馬王爺幾隻眼的時候,大概就會江山一片紅。

    玉潔過慣了舒坦日子,要是和組織部長分道揚鑣,她肯定得離開高幹一條街。組織部長是個極端自私的男人,凡事利益在先,她要是破臉不認他,他肯定比她的臉還要破。不說為高幹夫人頭銜,單為這幽雅的居住處,她也得忍下去,儘管他是半個男人,可他給她的要比整個男人給的多,不光是幽雅住處,還有那頂耀眼烏紗帽。烏紗帽在中國自古就吃香,就被人另眼看待,當初她就是憑借他的政界才華才執著嫁給他。花二也好,其他什麼有錢的男人也好,他們或許能給她好住處,但永遠給不了她要的風采烏紗帽。花二年輕,但沒學識,充其量不過是個張嘴罵娘的土霸王,和她丈夫組織部長沒法比。她丈夫有學歷、有才華、有靠山、從政資力深,聽說馬上即要提升為市長,她也馬上即要成為市長夫人。

    她要好生拍丈夫馬屁,拍好丈夫馬屁,就是給自己的幸福添磚加瓦。丈夫不就那點性事提不起精神嗎?要是渾身癢得不行,她可以像男人那樣去外面嫖,她不是嫖到花二了嗎?花二以前那些臨時湊合的傢伙讓她得了婦科病,她治好後不再性急時臨時湊合男人。醫院不是好地方,她不在乎錢,她有的是錢,只是她發現省裡婦產科醫院有問題,她親眼目睹,有些器具根本沒消毒就給另一個患者使用,而且她極不情願和那些冷臉醫護打交道,她認為他們比她要無恥幾倍,她起碼不會坑人,而他們在治病救人的旗號下幹著缺祖宗八輩德的事,她在門縫看到手術床上剛下來患者,另一個接續使用上那個又長又尖的儀器,一點毒沒消。她當時直冒冷汗,心想,那個躺在手術床上的患者會怎樣呢?難道有以毒攻毒的婦科病嗎?輪到她了,她主動關上門,人家大夫又把門打開,說院方要求磊落行醫。

    磊落行醫?放你媽二百個臭屁,我倒要看看你咋磊落行醫?玉潔從精緻皮包裡取出事先包好的五百元遞到主刀醫生手裡,這醫生臉上的肌肉像花鐵匠那樣抖顫下,接著冷臉變笑臉,再接著笑臉變賤相。她接了錢,以迅雷之勢揣進白大褂兜裡。沒說推辭,也沒看多少。真夠磊落,玉潔嘲笑地在心裡說。票子果然是無窮力量、是萬般動力,玉潔看到那個尖尖的手術器械被主刀醫生用沾了碘的棉球消了毒,而後又在上面套了防菌套。

    感情這防菌套還得患者溜鬚拍馬才能獲取?先頭那個女患者會咋樣呢?會不會交叉感染成另一種婦科疾病?玉潔打小就愛七想八想,走一路她想一路,她老覺得先頭那個女患者要壞事,回家後她便跟組織部長說了此事,耍嬌弄俏地磨嘰組織部長去找衛生廳長談。組織部長被她耍嬌弄俏得有些心癢癢,又不能正常行使性事,只好點頭答應她。組織部長和常人腦瓜不一樣,他多了個心眼,要下她的病歷卡看了眼,上面主刀醫生的簽章是馬文麗,而衛生廳長的名字叫馬文啟。莫非這倆人是兄妹關係?這個重大發現,要他立刻改變主意,當即取消向老婆玉潔許的諾言。第二天,他吩咐秘書打探到實情,實情則是衛生廳長馬文啟果然是主刀醫生馬文麗的親大哥。這樣的裙帶關係怎麼好得罪?俗話說寧踩百隻螞蟻,不動山虎一毛。但凡在省裡任要職的頭頭,幾乎個個有後台照著,自己馬上即要榮任市長,犯不上得罪人,要是真動了虎毛,他沒準連組織部長都難保住。當官難,當個清官更難。

    才剛中午,花二就來到省城,等在車站的玉潔,一眼看見穿著藏藍風衣、戴寬邊墨鏡的花二。花二的男人氣太重,談不上帥哥,可他身上有股讓女人著魔的韻味,這韻味可以和當年演上海灘的周潤發媲美。那是招魂、招眼、招心的魔力,舉手投足都帶電,尤其那對雙成幾層的眼皮,上挑下視、左顧右盼,都帶生機和魅點,能吸魂納魄的那種。花二當鐵匠那會兒,身上便有股子硬氣,那對雙眼皮也顯得撩撥人。婆姨們出來進去都誇他人模人樣,暗下替他當鐵匠惋惜。花二人一出現在站台上,梳著花毛盤頭或者扭動兩拳挨一起那般大小屁股的女子,眉來眼去地掃射他,齊頭並進跟他搭話。花二梳背頭、兩頰鬢角齊下,手裡拎的公文包皮質閃閃發亮,步子走得穩重又富態,很像港商或歸國華僑。花二的粉墨登場,為省城車站勾勒出一道絢麗風景線。說句實話,花二下車那會兒,省城車站出來進去的幾乎都是穿著樸素、肩抗麻袋的民工。麻袋裡自然是行李之類的日常用品。那趟車屬於半快車,就是中途有幾站停的那種。花縣沒開通特快線路,花二隻好也只能坐那輛半快車。

    花二甩開那些纏絆對象,大步向玉潔走去。旁邊一個梳雞窩頭的女子嫉妒地朝玉潔吐了口,趕上那刻風大,風忽悠把那口唾沫甩在玉潔漂亮的時裝上。沒等玉潔從驚異中醒神,花二迅即牽住惹禍女子,向玉潔表態說,咋辦由你,這娘們故意的。

    玉潔怕生事後招來看客,怕看客中有人認出她,於是掏出紙巾擦了身上的唾沫,揮揮手讓那女子走掉。

    隨同玉潔來到高幹一條街,下了出租車,花二左右瞧瞧,整個街靜得像天堂,偶爾有幾隻鴿子飛過,更加突顯這條街的安謐。花二向天空掃視一眼,天空幾片流雲寡淡地飄浮著,他無限感慨地說,玉潔你在這地方住多久了?沒憋屈死你算你走運,換了我一天都難住下,滿大街除了樹連個叫賣聲都聽不到,沒勁。真沒勁。玉潔莞爾一笑,點了花二的額頭,擰了花二的耳朵。

    「你呀,就是個土包子,高幹一條街要是走動叫賣的,那還是高幹一條街嗎?」

    「高幹個屁,你也不怕悶死?」

    「悶死?幹嗎會悶死?你知道省城有多少人想住這地方嗎?這地方有多少錢都住不來呢,沒看見從南到北都有兵把守嗎?我跟你說,我們家樓前那座獨立小樓裡住著市長,再往前就是省委書記的宅院。要不是我跟門口的兵混得滾瓜爛熟,你想踏進半步都難。」

    「切,別說費口舌進來,就是八抬大轎抬我也抬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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