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鎮長 第37章
    金福咧開大嘴巴笑了,他把手搭在汪明的肩上一陣讚許,說汪明就是明是非。顯然,他少了汪明那層高瞻遠矚。汪明那種好能接壞能避的本領,金福沒領悟。好,他跟著擎;壞,他有台階下;萬一哪天花東興給花春桃惹急惹毛,他會找機會去向花東興解釋,說任命花春桃副鎮長的事,他壓根兒不同意,是他金福擰著勁硬來的結果。

    「你這裡沒問題,那還說啥哩,咱倆一股繩一個勁,事情就簡單了,明兒向上面打個報告,一個副職鎮長,沒啥研究的,和縣上組織部打個招呼就完事。我們缺人,花春桃是老黨員,又有工作經驗,不怕縣上組織部不批。咱這地方計劃生育工作總是比別的鎮落後,家家娘們都跟老母豬一樣能生,聽說花村一個婦女結婚十年生了十個娃崽,罰得家裡掉了底,還要生,說不生下個帶把的死不罷休。這樣的渾娘們不得有花春桃這個小辣椒對付啊?」

    汪明顧不得回答金福,鮮亮亮的餃子上來,他一口一個往嘴裡送。哈著熱氣說出「那是,那是」,眼睛就直在餃子上,金福便望他鬼笑。暗裡罵道,媽了巴子,餓死鬼托生的。

    兩個月後,夏天到來,花二的新居宣佈落成,新居是二層小別墅,周圍環境給花二打理得展眼又大方,小樓周圍原本是荒地,花二給通往自家小樓的周圍種植上花草樹木,周圍便風景獨到這邊。

    花二打算把花鐵匠、花大全都接過來,這裡和月紅酒店有幾大截距離,他花二再也不用被爹挑毛揀刺,被哥盯著私體事。他們一老一少是他花二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得拔下他們。他花二是幹大事的人,行事肯定和他們不一樣,他們看不慣,他不怪。他們老守田園一輩子,沒做過出格事。他理解。沒想到,他一提要花鐵匠搬進新居,就給花鐵匠捲了面子。

    「不去,你爹我住得好好的,幹啥挪窩?」

    「爹,這是酒店,不是長久住處啊。」

    「不是,我也不去,我要消滅妖精,來一個我消滅一個,來倆我消滅一雙。除非,你給我正當做生意,正當找個女人成家。你說你三十來歲的漢子,咋就這麼不要臉,當我睜眼瞎啊,你爹眼裡不揉沙子,看不慣你那套。那叫啥事?整一幫狗男女,晚上打扮得跟妖怪下界差不多。你還弄個小白臉爺們回來,那小白臉爺們多不知臊,和人家女人喝了黑糊糊叫啥啡的東西,抱起人家就往屋裡走。寒不寒磣人,你說。」

    「爹,你給我惹的亂子還少嗎?我都聽說了,我不在的時候,你就趕人家離開,還罵人家丟祖宗八輩臉。人家沒把你咋樣,那是看我花二的面子,不然,你那麼罵人家,人家還不上手哇。」

    「上手?我日他祖宗,小樣的,我扭斷他鳥東西,叫他還敢出來放野。」

    花二知道再說下去毫無意義,他得強行弄走花鐵匠。可是事情有了轉機,沒像他想的那麼複雜。沒出三天頭,花鐵匠心甘情願去了新住處。原由既不蹊蹺,也不複雜。先搬進去住的花大,沒住上三天就跑回來。他上氣不接下氣,孩子般驚恐地跑回月紅酒店,跑進花鐵匠的房間。一見到花鐵匠張口喘著說有鬼。哪有鬼?住的地方全是鬼,那地方是個荒甸子,很遠的地方才能影影綽綽看到炊煙。白天靜得嚇人,人站到院子裡,不用側耳,野兔子鑽草窠的聲音便一絲不苟地鑽進耳朵。晚上又出奇地吵,一到半夜閉上眼睛關了燈,能聽到唧唧喳喳說話聲。不行,我可不能再住那裡。

    花大的恐懼激起花鐵匠濃厚興趣,他擼了下指頭大小的鬍子,瞪出狼眼樣。

    「屁話,我和你住去,啥鬼不怕人?挺大個爺們說柿子話、麵團話,不怕人家笑話?」

    一旁勸說花鐵匠的花二,一聽這話,心裡的石頭落了地。對花大的話,他完全不信,那地方是經過風水先生看過的,風水先生說那是塊寶地,咋能出現鬼東西?除非風水先生是個假冒。不過,也沒準,這年頭假東西太多,防不勝防。假處女膜、假屁股、假髮、假乳、假酒、假煙、假名牌、假明星、假情感、假爹媽……太多的假把真的淹沒,所以他對花大的話將信將疑,又不敢否定。但有一點證明他是自私的,他也不知道咋就突然眼裡只有自己沒了爹和哥。他只顧考慮酒店效益和搬走爹這塊絆腳石,以及哥這個電燈泡。把之前建造別墅小樓讓爹和哥住進去享福的想法扭曲成私利。他站在爹的屋子裡沒說一句話,溫暖的陽光射進來,他感到渾身躁熱,瞬間面紅耳赤。他突然想起和官太太的媾和,和花春桃說的夜夜假話,給爹看到的那些他領導下的污七八糟。

    花二帶著滿身滾燙逃出房間、逃出花鐵匠的視線。

    事態轉變得春風化雨般明朗,剩下的只是搬家這檔小事。花二把必要家什拉過去,像冰箱、電視、洗衣機這種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具,他一樣沒落。花鐵匠、花大離開沒幾天,花春桃恢復副鎮長職務。事情來得蹊蹺,花春桃陷入沉思,金福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成也他敗也他,開會投票、向上級打報告,全都是他在張羅。花春桃來到單張子的辦公室打算探個究竟,單張子見了她也是一臉莫測,不過,從那一臉莫測裡花春桃看出名堂,那就是讓她官復原職的真實內容大家都蒙在鼓裡。單張子人厚道老實,見了花春桃又是倒水又是一臉憨笑。末了,對她說,歡迎你復職。

    「單張子,你對我官復原職這事咋看?」

    「你本來就是當官的料嘛,鎮委會缺女幹部哩。」

    「單張子,我來找你是信任你,是看在你是我爸一手提拔的面子上,你咋也變得這麼不誠實?鎮子裡的大學畢業生現在多如牛毛,工作又這麼難找,別說缺個女幹部,就是缺一排人,只要一個廣告,不出第二天頭午,一竿子人會擠破鎮委會大門。」

    「那是,那是。可人家上面的事我咋能清楚?任命書下來開全體班子會時我才知道這件事,春桃啊,別多想,當副鎮長是好事,何況你有一定的工作能力,十里八村那些超生婦女哪個不聞你大名而喪膽?共產黨不埋沒人才哩,今後我們做個好搭檔蠻不錯。」

    沒從單張子那裡得到可靠消息,花春桃一直悶悶不樂,好似這個副鎮長頭銜是妖怪附體。回到家裡也沒跟爹媽說她官復原職。她一直忐忑不安,一直在琢磨事情的蹊蹺。另外她人也變得誠惶誠恐,從不把金福放在眼裡的她,見了金福躲鬼一樣閃開身子。金福見狀不急不氣,進了辦公室啪地把辦公桌上一沓報紙摔向沙發,嘴就一陣抽風地扭動:

    「不知好歹的玩意,當我沒見過女人咋的?漂亮多個鳥,還不是被男人碾在身底下的賤貨?要不是看在縣長喜歡你的分上,你這輩子都別想再當副鎮長。媽了個巴子地,憑什麼躲閃老子?老子又不想****,兔子不吃窩邊草,老子懂這理。」

    書記汪明充當了傀儡角色,他從頭到尾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在任職書上簽下名字。花春桃帶著疑惑走馬上任,一點都不高興,就那麼悶頭不語地挨天數,她想,時間是最好的翻譯,早晚會透亮。自從和花二有染,她回家的次數變少,爹媽問她住哪了,她一句話不說,問煩了,她不是用被子蒙頭,就是信口說住在同學家裡。問她哪個同學,她又悶不吭聲。爹媽也就不再發問。

    媽說快三十的人了由她吧。

    爹說由她會壞名聲哩!

    媽說名聲值幾個錢?這年頭都在掛羊頭賣狗肉。

    爹說不值幾個錢也得要臉啊!

    爹媽就再無話可說,像約好了似的,同一時刻歎出長氣。

    爹媽睜隻眼閉只眼地由她,花春桃更加肆無忌憚,只要不是例假期,她就頻繁往月紅酒店跑,往花二和她纏綿的房間裡跑。長此以往,人見了她,客氣地打招呼,把她當成老闆娘看待。她有時也不把自己當外人,有店員偷閒,她會嚴肅地告誡對方,想幹就勤快些,這裡不養老爺子。店員在她離開後,伸出指頭戳她脊樑骨,罵她破貨。罵完也就沒往深擴展,往深擴展,沒人搭攏。月紅酒店佈滿風花雪月,幾乎個個紅杏出牆過,身子沾滿污泥。要是你潔身自好,人家沒準還瞧不起你,說你傻瓜。說放著那麼漂亮的臉蛋給誰留著,錢才是最實惠的。說將來找了老公不也那麼回事?說注意安全、注意衛生別染上什麼病就行。說這年月是人都吃青春飯,那些漂亮演員為爭好角色,哪個不是先往導演製片人被窩裡鑽再出人頭地?

    小杏、小蓮、小美,歲數都不大,都是二十剛冒頭。可她們比老婦還成熟。她們喜眉笑眼、熱情周到地服務,瞄準有身價地位的住客,勤往他們房間跑,三跑兩跑,就為自己的陰謀打下基礎。有些住客根本沒有歪心雜念,經她們眉來眼去地勾搭,很快動心活血,她們也就很快馬到功成。下班後一數兜裡的錢票,樂得直流口水。擦乾淨口水,或者乾脆帶著口水跑去鎮子裡的銀行,要不就是去商店買自己喜歡的東西。她們這些女子多數缺心少肝,老家父母生病,朋友需要幫忙,她們一概置之不理。說穿了,她們把錢當做父母朋友。她們愛賣,店裡的客源就增多,她們翻倍,店裡也翻倍。

    花二因為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來鎮委會上班,又因為是個打雜辦事員,哪裡有事往哪裡跑,待在鎮委會的時間不多,所以花春桃復位的事,他一直被蒙在鼓裡。

    花二一向不是省油燈,關於他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金福已經批評他好幾次,可就是不做大風浪開除他。他有些奇怪,開門見山地頂撞金福說,有本事開除我呀?

    金福一雙三角眼斜楞他幾眼,沒做聲。他知道金福的本意在於整治他、凌遲他,讓他面子丟盡。果然,金福找到丟他面子的機會,縣裡來了幾個蹲點幹部,金福命人叫來花二,要花二給蹲點幹部端茶送水、削水果,花二面帶微笑一一做下,做得到位又麻利。茶沖泡得濃淡適宜,水果削得讓人看傻眼。那一層層薄薄的皮給他輕輕繞幾圈,活脫脫成為一條線,又給他蛇樣盤在垃圾桶裡。

    按理說花二那樣剛直的漢子不可能接受這種挑戰,整天淨幹些雞毛蒜皮的女人活,這次還把他推向大庭廣眾,讓他由錚錚硬漢變成軟麵條。他認了、忍了、干了,還有些樂此不疲。他花二一不缺錢、二不缺事做,按理早該撤離是非之地。可花二沒有,不但沒有,還有滋有味堅持下來。金福不是白給,他知道花二忍氣吞聲為了啥,這小子還指望留得青山在日後重振旗鼓爬上老子頭頂呢?去他姥姥屎的,我金福就那麼笨?一有風吹草動,老子先下手把你小子當球踢出鎮委會,沒了根脈,看你小子咋枝繁葉茂?

    鎮委會和往常一樣平靜,沒人提花春桃的事,下邊的辦事員只要工資到位對誰當什麼根本不在意。花春桃沒和花二說這事,常常欲言又止。她怕引起花二懷疑,好端端沒風沒浪的咋能官復原職?不是和哪個領導有一腿,就是急功近利、溜鬚拍馬的結果。和誰有一腿?和花東興、金福,還是和汪明那個小白臉?拍誰馬屁了?拍他們的馬屁嗎?她什麼都沒做,可她莫名其妙官復了原職,能說得清嗎?能嗎?但她還是潛意識作出決定,待會兒和花二瘋完,她就說出那件事。花二老長時間沒讓她開口,一張嘴巴死死堵在她嘴上,吸毒般貪婪。扒皮抽筋似的吻,使她肉體氾濫得不能自持。醉生夢死的瞬間,腦子映出街頭那些小廣告,什麼爽死小姨子的秘密武器;什麼大學生和強壯老外的一夜情;什麼祖傳秘方專治陽痿早洩、斑禿歇頂;她咯咯笑出聲,覺得男人渾身上下也就鳥東西值錢,開荒播種、撩撥女人開心,全憑鳥東西。鳥東西不標準,男人啥都不是。

    花二小溪流水、噴泉瀑布結束後,發現花春桃有些異樣,撤下背在腦後的手,一骨碌坐起。

    「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頭有點暈。」

    「是我弄暈的吧?」花二詭笑。

    花春桃本打算說出事實真相,轉念一想又把要說的話窩進肚子。花二跟她還沒實心,她記得和花二頭一個晚上,也就是她女人的初夜,她望了眼床單上的一圈血印,無限傷感地抱住花二,央求花二娶她。花二當時一把推開她,說事先咱們不是說好了嗎?好就在一塊這麼住著;不好,雙方立刻走人。婚是斷然不能結。花春桃就哭,說她可是儲蓄了二十八年的准處,誰都沒捨得給,說花二你咋也得負起男人責任。花二不卑不亢地說出一連串滅頂話。

    負啥責?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都啥年代了,處不處的誰在意?

    不就那麼一層薄肉皮嗎?要是想堵上,我帶你去做人造處女膜。

    別再提這碼事,要是再提,就別來找我。

    花春桃一陣發堵,她真想發一通大小姐脾氣,養尊處優慣了的她,哪裡受得了這樣的奚落。可她得忍,她不忍,就沒了花二。是她先撩撥的花二,她沒道理可講。她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道不出。不結婚也成,你花二有千條妙計,我花春桃有一定之規,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肚子懷上你花二的種,不怕你花二不結婚。有了這層打算,她信心十足地和花二兜起圈子、捉起迷藏。花二每次和她翻雲吐雨都採納避孕套,她趁花二去洗澡或上便所之機,給當天用的避孕套紮了數個小眼,末了又整理出原封不動樣。待用時,她每每都從花二手裡搶過來象徵性吹了吹。這個舉動無意中刺激了花二,下次翻雲吐雨,花二也就任由她擔負吹避孕套這項具有「深遠意義」的工作。

    日子在兜圈子、捉迷藏中度過一大截,春天在滿目的躁動中變成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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