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為男 第53章
    不日,我的歡場郵箱中,出現了一份神秘禮物。

    禮物經過層層加密,就像一層有一層的大門,我不知道最後那間屋子裡面等待我的是什麼,只是穿過了一扇再一扇,前面彷彿有著無窮無盡的黑暗,門後面的還是門。

    我用了整整一下午才終於解開所有密匙。

    現在那寶盒在我的屏幕上旋轉著,以360度全方位向我襲來,我知道,一個輕輕的點擊,我就能得到答案。

    那就像潘多拉的盒子,藏在最深處的,是希望還是又一次的失望?

    點開的一瞬,我屏住了呼吸,禮物盒慢慢打開,屏幕上出現了一段視頻,題目是——

    獻給我的愛妻。

    點擊播放,黑白畫面,是在歡場裡面自己拍攝的小電影,蜿蜒的山路,旁邊就是大海。

    不祥的感覺迎面而來,我卻不能停下來,我看著那屏幕上的視角在向前俯衝,然後一片晃動之後,一聲巨響,朝著大海迎面而去——

    耳邊充斥的是墮入海中的聲音,深沉的,一點一點沉入了大海。屏幕中是一片凝血般的紅,彷彿末日警示,在我眼前晃動。

    我猛地拔斷了電源,屏幕一瞬熄滅,秋天還沒涼透,我已瑟瑟難息。

    這是誰在開著惡意的玩笑,給我一點希望,又瞬時失望?

    適時,電話響了起來,是連夜加班的技術部的同事,報出了那個我期待已久的地址,卻讓人跌破眼鏡。

    地址居然是在公司。

    我迅速接上了電腦,登陸歡場,發短消息給了房奴,索要了昨晚參加舞會的人員名單。

    不出所料,名單之中,出現了他的名字。

    君臨天下。

    廖凡。

    「可惡,那個廖凡真是個卑鄙小人!」

    「我把歡場關了,廖凡馬上就要丟了飯碗,嫉恨我呢吧。」

    「阿斬,要不要我馬上飛回來看你?」電話那邊陸冰的聲音聽上去那麼踏實,「我幫你好好收拾了這小子。」

    「女強人,你就好好在外面闖蕩吧,我要是和他動氣,不是著了他的道麼?他陰我,我偏不生氣,我當沒事發生過。」

    「阿斬,你真是脫胎換骨再世為人了,怎麼樣,他被你這一招氣得不輕吧?」

    「剛開始那一周還沉得住氣,後來就自己先露出馬腳了,這一個秋天,就看他自導自演的鬧劇,我就當他是馬戲團小丑,給我解解悶。」

    「喂,你還真能挺啊,我也不在你身邊,陸遜那臭小子都被禁閉了小半年了,跟坐牢似的,還有你那位溫潤如玉的學長,也離家出走有一個多月了?」

    是啊,轉眼就到了十一月了,秋去冬來,我一個人為歡場慶生,給它下葬,一個人過了中秋,一個人站在這裡等待入冬的第一場雪。

    我不知道它能有多漂亮。

    我已經知道陸冰要對我說什麼,陸冰要說的,是很多人想說的,也是很多人已經放棄要對我說的。

    「阿斬,已經很久了,你該往前走了。」

    我閉上眼睛,學長的信,廖凡的視頻,交錯出現在我的眼前。我似乎也能看見車飛出去的那一剎那,但不知為何,我的視野中,並沒有他。

    他不在崖邊,也不在海底,他在我身後,等我轉身。

    一轉身,將是A大初春的校園,林蔭道上,陽光窸窸窣窣,灑了我們一身,他對我說。

    阿斬,我會回來的。

    「陸冰,他會回來的。半年,一載,半輩子,一生,這麼等下去,我認了。」

    「你才該叫做冰,刀劈不爛,劍刺不進,誰能給你一把火融了呢?」

    「艾尋歡唄。」

    我笑出聲,陸冰她在大洋彼岸,死活無法跟我同步,我知道她笑不出來。

    我看著日曆牌,馬上就到11月21日了,他的生日,不知道他趕不趕得及。

    屏幕上MSN在震動,薇薇來了消息,說,阿斬,你電話不通,總部打到辦公室來了,有急事找你。

    這一天總部通知,特助廖北川將撤出網游板塊,廖凡總經理和三位總監也將從歡場調離。

    我是歡場過度期的總經理,負責歡場的收尾和新遊戲的上市。

    新遊戲通過董事會決議後,將由廖氏集團的二公子葉柯全權負責。

    給我打電話的是廖東昇他本人,他的聲音一下子就老了十歲,在公事之後,他停下了半刻,我聽得到他鼻息的沉重。

    「我想我是老了。」

    我實在無話可說。

    「下週末兩天,歡場對外招聘企劃部、技術部和核心技術組的總監,明年年初,我就把核心組完璧歸趙。」

    下週末兩天?正好週日那天是他的生日……

    「日子不能改了麼?」

    「已經定下來。」

    「……好吧。」

    「你有事?」

    「私事。」

    這回輪到他無話可說。

    我想,他猜得到我的私事和誰有關。他也知道,有關這個人的一切,他最好不提為妙。

    11月21日,我坐在主考官的位置上,準備考核那些無論是年齡還是資歷都比我牛上一大截的精英們。

    雖然歡場結業了,但是玩家沒有起義,市場沒有亂套,各方都是翹首期盼著新生的歡場,這塊肥美的大蛋糕,引得多少國內外精英來嘗。我已經利用裙帶關係,將核心組組長的位置扣下留給了好哥們陸遜,只等他年後回來就走馬上任。

    至於剩下的企劃組和技術組總監的位置,則要好好看看今天這些種子選手的表現了。

    和我一起主考的,是企劃組和技術組的老人,問題主要都是他們在問,我就像一尊活佛一般出個耳朵。我知道那些鼻子長到腦袋上的應考者肯定都在想,我就是那種靠著手裡的股份一步登天、毫無本事的傀儡。

    這樣的想法時常讓他們對我放鬆了警惕,殊不知,我才是拍板決定的那個。

    週六一整天毫無收穫,偶爾有瞧得上眼的,價碼又高,不是我們這個重振旗鼓的家底兒能負擔得起的。

    企劃組和技術組的兩位考官一邊議論著,一邊吞著夜宵,冬日有些寒冷,他們喝了點小酒,我當做沒看見。

    酒下了肚子,身子暖了,嘴巴也打開了。有些白天忌諱的,哥倆都放開了說出來——

    「阿斬,你不能以過去的標準要求新人啊,數數指頭算算,天底下有幾個葉歡,又有幾個艾尋歡啊——」

    「是啊,我們知道,將來你一退,總經理的位置是要從這兩個總監裡面挑一個的,很重要很重要,但是你也不能把標準抬得太高了嘛,這樣再招個十次八次都沒希望。」

    「先好歹把坑填上,咱就照著過去葉總、艾總那模式培養,熏陶,不愁不像!」

    「是啊,活人再怎麼比,也比不過死人——」

    我知道他們醉了,醉了,說的才都是實話。我抬腕看表,午夜已過,11月21日了,尋歡,生日快樂。

    我也小口順下一口酒。

    真他娘的,辣。

    喝了不多酒,已經覺得有些暈,回家路上一陣寒風相隨。我穿著西裝雌雄莫辨,也不怕夜路,就這麼徜徉而去。

    到了樓底下,正是開始三三兩兩的落雪,雪下得很婉約,一碰上地就頓時無形,路燈還亮著,我仰望著六層窗子,不自覺就想起當年他在這裡抽煙的模樣。

    還有我們擁抱的溫度。

    上了樓,家門口放著一個紙箱子,我用手機照了照,裡面是一個生日蛋糕。

    哼,廖凡這小子,三天兩頭來做怪,以為這樣就能讓我痛不欲生?藉著酒勁,我飛起一腳,直接把箱子踢下了樓去,然後開門上鎖,抄起電話罵了回去。

    這是我第一次跟廖凡這癟三算賬,罵的爽快至極。

    「——小子你再往我門口丟垃圾,我就他娘的把你丟到垃圾站去!」

    「塗董,你誤會了吧,結婚那事兒是我,視頻也是我,你沒反應,我就沒再搞了,你這怎麼兩個月了才來算賬?還把屎盆子都扣我腦袋上啊?這我可不認。」

    他嘀嘀咕咕的,還委屈上了,我直接掛掉了電話。

    第二天起來我頭還疼著,整個人云裡霧裡的,到了考場發現我還是最體面的一個,那兩位早就面如死灰了。

    「早死早托生,速戰速決吧。」

    「聽林主管說,今天這裡面還有個成色不錯的。」

    「說來聽聽。」

    「說是國外回來的ABC,拿了不少獎,還有專利,對了,就是這個——」

    「照片都沒有,不符合規定的傢伙。」

    「林姐也這麼說,可是一看條件確實不錯,困難時期咱們條件放寬嘛,好歹讓他試試。」

    「那就把他排到最後去,讓他長長記性。」

    一上午的面試過的飛快,不知不覺就臨近尾聲。

    「該是最後一個了吧。」

    我們三個同時舒了一口氣。

    「最後一位——您能把墨鏡帽子都摘了麼?」屋子外面林主管的聲音響起來,看來就是那個不按規矩做事的ABC。

    我通過耳麥傳遞給屋外一句。「規矩不能壞。」

    這一句是我當年面試的時候,葉歡學長說給廖凡聽的。如今從我嘴裡說出來,我自己都想笑。沒想到門外的那個ABC先笑了出來。

    聲音不高,由遠及近。

    「叫他進來吧。」

    他來了,帽子壓得很低,大墨鏡,圍巾好幾圈。

    我真要懷疑他是個重度燒傷患者了。

    「呃,倚天殺?報名不能用馬甲。」

    他彷彿早有準備,也不答話,就勢舉起一塊牌子,早就寫好了答案:

    主管,倚天殺就是我的本名。

    一句話,讓我回到當時。當日恰如今日,當時彷彿此時。

    他扔開牌子,徐徐地摘下了帽子,圍巾,墨鏡。

    逆光立著,我看不清那張臉,只是光影切得恰到好處,顯得一片撲朔迷離。

    猶如一團溫暖中,橫空出世的一抹犀利的寒光。

    恰是此時,屋外陽光被雲一寸一寸侵蝕,屋子裡面,他的臉一寸一寸展現在我面前。

    「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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