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二分天下的大戰,我們勝在數量和輿論,他們勝在質量和後台。
我並不擔心我們會輸,因為我知道,我們根本不會輸。
或者說,與廖凡在這小小的歡場鬥法,輸贏都不重要。
我在關注著那風生水起的更大的歡場,那個戰場上,賭上的是艾尋歡這個人的存在,和我們的未來。
2011年1月4日,元旦假期一過,廖東昇就來了。
這一天歡場服務器對外假稱系統維護一天,暫時停止運營,損失無以估量,卻是廖凡下的死命令。
全體員工都要以飽滿的熱情迎接董事長的大駕光臨。
重頭戲就是晚上的聚餐,主桌上的桌簽上,赫然是一些大人物的名字,歡場這邊除了三位總監,只有一個人有上主桌的特權,那就是雲清學姐。
這一天她穿著一套合體的灰色套裝來上班,裡面的紅色襯衫呼之欲出,卻又極為服帖,頭髮高高盤起來,戴著最簡單的首飾,卻價值不菲。
她整個人搭配得風采絕倫,在洗手間補妝的時候,大家就圍著她問長問短,最終還是八卦薇薇問到了重點:
「雲清啊,是不是廖總要把你介紹給董事長啊——你以後可就是嫁入豪門了——」
雲清的臉上難掩得意的神采,一邊刷著睫毛膏,一邊從鏡子裡面斜著眼睛在看我。
我真怕她一刷子捅到眼珠子上去。
我知道我和艾尋歡在一起的既成事實,狠狠虐了她一把。
公司裡已經有不少風言風語在說,雲清放出話來,必將我這奪人所愛的小三掃地出門。
說這話時,她似乎忘記了她也早已另有新歡。
一如現在,那些妄圖以雲清為跳板討好廖家的女人們,正爭先恐後地拍著雲清的馬屁。圍觀群眾見狀分分落荒而逃,我也本想奪門而逃,卻被雲清黨給堵了門口。
「等等,我們有話要說。上次被你給爭了個最佳員工去,大家都很不服氣。今天董事長來了,正好主持個公道!」
我知道她們並不在意這麼個虛無的名號給了誰,只是不能給了我這個不男不女的人妖。
「哦?正好,我本來想著這輩子都跟董事長他說不上話呢,你們告我一狀,真是給我臉,謝謝各位了。」
她們大眼瞪小眼,紛紛去看雲清的臉色,雲清收好了那些新購置的高檔化妝品,故意地慢慢地拉上了化妝包的拉鎖。
「鬧到董事長那裡去的確不好——」說罷,她朝那幾個小單間走去,看著沒什麼人在,又打量了一下屋子,確定了都是她的人後,才優雅地,毫不猶豫地,把那一大包的化妝品,噗通一聲扔進了馬桶。「——學妹,大家不過說你幾句,不是有意的,你為什麼要把我的化妝包扔進馬桶呢?」
青天白日的造謠啊!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大了。
我不知道她這是算的哪一筆賬,是沒吃成葉歡學長這跟回頭草呢,還是被艾尋歡甩了呢,還是發現艾尋歡的新歡是我呢,還是舞會上那杯自作孽不可活的紅酒——
總之,她不恨葉歡,也不恨艾尋歡,她把這一筆筆的帳,都算在了我的頭上。
我還記得從前在校園,她對我說,學妹來幫個忙。
我還記得那天她在酒店,對我說,學妹,對不起。
不知為何,我們竟然一步步,走到了這樣不共戴天的敵對位置。
而我,竟然讓她變得如此得醜陋不堪。
我被人重重撞到了牆角坐在了地上,我聽見有人在樓道裡喊著,打人了,打人了——
在全民翹班的下午時分,這樣的精彩戲碼,自然不容錯過。
緊閉的女廁門外,一片亂轟轟。
雲清學姐拔掉了盤著髮髻的髮簪,扔在地上,然後悠揚的把自己的頭髮抓亂,還大力地,撕開了一顆套裝上的紐扣——
亮晶晶的,不知鑲的是不是真鑽。
她隨便那麼一哭,都不帶聲響的,都刷出兩條黑色痕跡來,錚錚嚇人。
我終於明白化了淡妝的她,為何獨獨一遍遍刷著她的睫毛。
「我忍了你很久了,終於到一起還給你的時候了。」
她脫下一邊的高跟鞋,一瘸一拐地走到門口,大力地拉開門,然後我聽見女廁門外廖凡誇張的聲音:「你怎麼搞成這副樣子——董事長的飛機馬上就要落地了!」
雲清啊雲清,你看看你把自己賤賣給了怎樣的一個男人呢?
看到你這副模樣,脫口而出的竟然是這麼一句。
「都看什麼熱鬧,散了散了!」
廖凡一頓嚷嚷後,衝入女廁所瞪著我,我很不道德地笑了出來。
「廖總,別急,化妝包我這就給她從馬桶裡面撈出來,烘乾,去味,晚宴的時候一分不差地交還給她。」
廖凡挑釁一般地用手指頭點點我。
「你別以為你有那兩個歡撐腰就為所欲為了,今天晚上,我叫你們一個個都笑不出來!」
他的眼睛瞪得溜圓,再筆挺的西裝也掩蓋不了他的猥瑣和渺小。
這副小人得志的尊容,真是比掉進馬桶的化妝包還令人堪憂。
有些氣味,是烘不掉也去不掉的,那一股從骨子裡開始發餿的味道。
廖凡的表情還有些扭曲,這時候響起了敲門聲,艾尋歡高大地立在門口,「打擾了。」
「艾尋歡?葉歡!你們不是去談業務去了?」
「家裡來了電話,說董事長很想見見我。」
艾尋歡無所謂的說著,然後扭過頭看看不做聲的葉歡,「哦,他作陪的。」
艾尋歡一掃坐在地上的我,又一掃廖凡身後哭的大花臉的雲清,然後就當著她的面,彎腰向我伸出一隻手,將我一把拉起來,擁了個滿懷。
他在廖凡面前盡量不說話,以防止一句話把廖凡給重傷了。
開口說話的又是理論派的葉歡學長。
「學妹,你這架打贏了麼?」
我被艾尋歡他狠狠地扣入懷抱裡,聲音都幾乎發不出來,「你看呢?」
「人家衣服也破了,妝也花了,化妝包也被你衝進馬桶了,應該是你贏了?」
「……算是吧。」
「二女子打架,一方如此慘烈——」學長他一瞟雲清,戲謔之意不言自明,「一方如此安好,真是生猛有加,粗中有細。」
……
學長他一般不損人,損起來絲毫不比艾尋歡遜色。
雲清學姐她咬著嘴唇,搓著廖凡的西服袖子,廖凡抽出胳膊,「還站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去換身衣服,重新搞搞?」
雲清她滿臉掛不住的樣子,委屈二字躍然臉上,可惜那廖凡一顆心早已被董事長佔滿,已沒有心情來憐香惜玉。
「你不陪我去?」
「我馬上要去接董事長,你給我添什麼亂!好好好,你叫小張送你去商場——來——」廖凡掏出一張信用卡,特別在我們面前閃了一閃,塞給了雲清,「隨便買,晚上一定要給我光彩照人。」
說罷,廖凡整了整他的西裝,努力想看上去比艾尋歡更高大更威猛。
「艾總,葉總,那我們同去?」
「葉歡,你先過去,替我向董事長問聲好。我還有點事要辦——」艾尋歡他終於放開了我,讓我呼吸了一口氣。
他就把那西裝往地上一扔,領帶一鬆,挽胳膊擄袖子,胸膛起伏,呼吸加重。
幹幹幹幹什麼?
不會在這兒你就想做些下流的事兒吧?這幾天晚上你折騰的還不夠麼?
看我一臉菜色,艾尋歡他揉搓了一下我的頭髮。
「你這個小妮子想些什麼呢?快點開工吧,還能趕上。」
「……什麼?」
艾尋歡大步走向裡面的單間,叉著腰看著裡面的馬桶。
「化妝包這就給人家從馬桶裡面撈出來,烘乾,去味,晚宴的時候一分不差地交還給人家。」
「……你幫我一起撈?」
艾尋歡側目看著我,微微一笑。
「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