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雲清學姐拉開了門,赤身裸體地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的心情,是蕩漾的。
那高峰白雪,那郁郁蔥蔥,一片風光,盡收眼底。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我,我亦是。
她那雪白刺眼別有些情色意味的睡袍散落在地,而我那口袋裡面成套的衣裳,亦散落在地。
我們對峙著。
這場悲劇,亦或是喜劇,而或是鬧劇,起源於大堂的一通電話。
這追本溯源,其實是葉歡學長的大嘴巴,和艾尋歡的小心眼的綜合結果。
葉歡學長一五一十地將我們吃飯的時間、地點、內容和主要基調都告訴了他的摯友,某艾。
於是我迎著搖擺的秋風,去酒店接應雲清學姐。
這樣尷尬的見面,顯然是艾尋歡在報復我。
這丫的,歹毒,真歹毒。
到了酒店,我就被大堂經理劫胡了。
“先生,請問您找誰?”
“來跟1509房送衣服——”我鴨舌帽扣得很低,一大兜子衣服擋在面前,微微一揚眼,大堂經理她羞澀了。
“……不,不好意思,15層是行政樓層,您必須有房卡才能乘坐電梯上去。”
靠,艾尋歡!你丫玩我呢是吧!
我氣得眉毛都快掀起來。
“這樣好了,您先給您的朋友打個電話,我們確定您的身份後,會帶著您上去,如何?”
我點點頭,這合情合理。
“我……就不說話了,你們就跟他說,是盛世集團的同事。來送衣服的。”
大堂經理狐疑地打量著我,估計內心中在上演著一幕幕相愛相殺的戲碼。
“哦,好的,您這邊來。”
我抱著衣服靠在柱子上,歇歇腳,我看見那亮的可以反射人影的大理石牆壁上那個帥氣的身影,不禁有些許的顧影自憐。
大堂經理還在偷瞄著我,電話中她對雲清學姐說著:
“對,說是您盛世集團的同事,很帥氣的男人……是,好的,好的,沒問題,我叫他五分鍾後一個人上來找您,放心,是一個人。”
這話聽上去,怎麼有點滲得慌?仿佛我不是來送衣服的,而是來交贖金的。
我正了正鴨舌帽,看著大堂經理笑容滿面的走過來,開口說:“其實我——”
“您跟我來吧。”大堂經理狡黠的一眼,仿佛在說,你們那點事兒,我都清楚。
其實,我們真沒什麼事兒。我不過想告訴您,我他娘的,是個女人啊——
我真應該一開始就糾正她的。
如是那樣,現在雲清學姐就不會和我坦誠相見,白溜溜一條,好干淨。
她真美,那曲線就跟古希臘的雕塑似的,摸上去手感一定不錯。
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緊致,被酒店燈光點綴著一絲夢幻般的光澤。
如果我有他娘的喉結,我肯定也要蠕動一下。
我頭有點暈,還有點缺氧。
她臉色煞白,先前的紅光已蕩然無存。
我想,這大概是我們關系的另一轉折點,自我穿錯了一件淡紫色的襯衫後,她這一次,神馬都沒穿。
房間是雙人床間,這多少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學姐在洗手間換了很久還沒有出來,我坐在床的一角,就跟被捉奸在床的小癟三兒似的,滿腦子回味的還是雲清那美得讓人窒息的胴體——
過了很久,聽到學姐軟綿綿的一聲召喚:
“阿斬,麻煩你過來一下好麼?”
我腳下一滑,幾個月前艾小萌那不管不顧撲上來環住我的雙臂,至今仍無法忘懷。
學姐,俺真的不是故意裝成艾總的,俺真的是個女人,俺真的喜歡男人的。
我到了洗手間邊兒上候著,依舊不敢偷窺,一件胸衣扔出來,夾雜著學姐的話:
“尺寸太小了,我穿不進去,你能不能幫我去附近買個75D?”
買買買——買胸衣?
我能不去麼?
“阿斬?”
“那個,我得向公司再多請一會兒假……”
“阿斬,這個電話我來打,你先去。”
我灰溜溜的走了,到了今天,她依舊是我的主席,我依舊是她的狗腿。
只是當年,她是那樣,可是如今,她是這般。
那樣和這般之間究竟有多大的差距呢?
我想,大概比我的70A到她的75D還要大吧。
生活,果然比胸更渾圓而沉重。
懷著這樣樸素的心情,我就近找了一家胸衣店,一進去,老板娘就迎上來,滿臉堆笑:“小伙子,來幫女朋友挑內衣的?”
我兩只手比在胸前,畫了個圈,肅穆地說:
75D。
老板娘大抵知道男人是喜歡速戰速決的,於是嘩嘩嘩就拿來幾件裝進了袋子裡面,動作干脆利落。
雖然我不是個男人,但是在這個特殊地點,我也無比希望能早死早托生。
摸兜兒掏錢的時候,老板娘還在諂媚的說:“現在的男孩子多細心啊,女朋友的尺寸,知道的這麼清楚。”
一個猥瑣的大叔一顆頭從角落處探出來,看著我就賤笑:“看的沒有摸著准啊——”
我的鋼崩們,稀裡嘩啦地在地上滾著,老板娘一邊罵著老頭子嘴賤,一邊訕笑著去撿錢,我久久不能動彈。
看著,沒有摸著准。
那連雲清學姐穿多大胸衣都不知道的艾尋歡他……
不知道,我的心裡,被一只長著九曲十八彎大犄角的馴鹿,給狠狠亂撞著。
拎著是什麼款式都不甚清楚的胸衣回到房間時,學姐她站在窗前背對著我,雖然她的前面很激凸,但是後背,卻是落寞。
這落寞,我今日並不陌生,我在學長身上,也看得到。
“阿斬,前段日子,我很抱歉。”
雲清學姐說著,嘴裡明明念叨著“阿斬”,可是似乎,卻也不是說給我聽的。
“你的假,我已經請下來了,你放心,都算在我頭上。”
這樣和善的雲清,仿佛才是我熟悉的學姐,那個撒著低級謊言無理取鬧的紅衣盛開的女人,突然間消失不見。
“學姐,沒事的,學姐——”
“我跟尋歡,結束了。”
她微微轉過頭,我看不清她的臉,可我分明看見她眼角的淚,她說:“其實,我們從未開始。他知道,我也一直都知道。”
其實再見到學姐,甚至與她交惡,都是在緊張的工作中那麼自然而然地就發生並遺忘的。
我想,我從未記在心上。
我腦海裡時時刻刻浮現的,依舊是學生時代的雲清,出淤泥而不染,在一群低級趣味泛濫的女生之中,白蓮花一般高貴的女人。
她仿佛與誰都很好,可是與誰,都沒有達到無話不說的地步。
甚至連她與葉歡學長的戀情,也是保密了很久才被掀出來的。
當時,女生會裡面沸騰起來,而雲清學姐只是清清淡淡地說:“請大家吃糖吧。”
如今,坐在我對面的安靜的雲清,似乎一下子就回到了兩年前。
仿佛她從未老去。
“學姐,其實,艾總對你並不真心,學長才……”
“你的學長,都和你說什麼了?”
“他說他跨不過你這道坎兒。”
“我這道坎兒啊——”雲清學姐她笑著搖了搖頭,“我還以為,我在任何人眼裡,都是無足輕重的。”
“我不明白,當初學姐你為何會離開了學長,其實學長他心裡面,你的分量,一直很重很重。”
“阿斬,你是本地人吧,而且你成績很優秀,你畢業的時候,很順利的就進入了盛世這樣的大公司。而我不同,我家裡沒有本事讓我留在這樣的大城市,連生活費都給不起。我學的是中文,高考服從分配的專業,一所理工大學的中文系,哼,畢業就等於失業……我遠遠不像你想的那麼光鮮。”學姐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不像是抱怨,更像是自言自語,聲音時高時低,飄忽不定,有一種被現實按得死死的無奈。
“我知道學長家裡環境也很一般,但是學長畢竟在國外進修,回來後說不定也可以——”
雲清學姐至此打斷了我,眼神冷得,可怕。
“阿斬,到了今天你還不知道麼?提出分手的,不是我,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