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千千的小嘴本來能說會道,在毛鉛華的這種關懷下卻顯得有些笨拙。毛鉛華看著毛千千,突然心裡一動,她趕緊搖頭,否定著自己剛才瞬間的念頭。就在此時,賈徵道的電話又來了,還是老問題,不過這個問題也是毛鉛華的問題。現在權昌盛投資的法人是劉國權,這個莊家看似是賈徵道,其實都在毛鉛華手中攥著,攥著權力當然就承擔著責任,這一點毛鉛華不僅明白,同時也知道如果此次行動成功,無論是她還是劉國權,就都可以找個世外桃源休息了。
她還知道,有些錢必須要盡快地還掉,因為已經迫在眉睫。她之所以給賈徵道半年時間就是因為必須要還掉這筆錢,只有還掉這筆錢她才能去世外桃源,否則等待她的就是囹圄之災。
她對毛千千說:「還是拜訪一下汪教授吧,聽人家指點迷津勝過西天取經。」
拜訪汪之翰勢在必行。任非可以用一個月就把價位拉升到目標值,再用一個月就可以出貨完成任務,那汪之翰的文章就必須在任非把股價拉升到目標值的時候發表。任非說:「這種文章必須發表在重頭財經刊物上。」毛鉛華知道,要想在恰當的時間恰當的媒體發表恰當的文章,一個月時間實在是太緊張。
這樣的緊張讓她別無選擇。
即使緊張,她還是做了兩天功課才走進了汪之翰的家,不過這次走進汪之翰家時,她不僅帶著毛千千還拎著一籃子菜。
汪之翰正在看書,看見自己的學生與毛鉛華來訪,表現出的熱情還是超出了毛鉛華的想像,尤其是汪之翰很長時間握著她的手,讓毛鉛華心裡多少帶著滿足感。她知道自己的手很柔軟。她笑著說:「汪老師,知道您自己在家,就想過來給您做頓家常菜。」
「好呀,實在感謝,家裡就我一個老頭子,多了你們就多了人氣,歡迎你們以後經常來。」汪之翰的熱情讓毛千千都熱情起來。談了一會兒話,毛鉛華就去了廚房,她說:「汪老師,看看我的手藝怎麼樣?」汪之翰笑著說:「好,不過我的手藝還沒有丟,要不咱就比試一下?」
汪之翰的這種較量帶著沒有距離的熱情,兩個人在廚房裡有說有笑,毛千千倒顯得無聊了,她幫著擇完菜就胡亂地看著電視,後來就拿起汪之翰的最新著作看。這個小姑娘愛學習,面對枯燥的經濟理論著作也看得津津有味,竟然忘了兩位長輩在廚房裡的比拚。
毛鉛華的時間算計得很準確,等燒好菜恰好是華燈初上。汪之翰的餐桌是靠窗的,能看見滿天星斗。當毛鉛華打開一瓶紅酒的時候,那「彭」的聲音與掛鐘的報時恰好吻合。
毛鉛華很滿意自己的計算能力,這個財務出身的女人不僅對錢敏感,對時間同樣精確。她笑吟吟地斟好酒,不動聲色地看著汪之翰。汪之翰說:「千千,你是裁判,嘗嘗哪一道菜好?」
千千笑著說:「我可不是美食家,我的口味不代表權威,哪裡像您,您說一句話中國的經濟都震動一下。」汪之翰面對這樣的恭維很受用,既不推辭也不接受,而是給毛千千夾菜,不停地催促她拿出意見。
四盤菜,兩葷兩素,分明就是一人一半,毛千千知道姑姑的來意,她必須要誇自己的老師,可菜上又沒有寫著名字,她只能從口味上感覺。她自從記事開始就沒有吃過姑姑燒的菜,姑姑是標準的北京人,老師是南方人,只能從甜鹹上分別。她四個菜都嘗了,仔細地在嘴裡咂著,好久才說:「回鍋肉與水煮菜心更勝一籌。」這句話沒有得罪姑姑,從回鍋肉中她已經嘗到了甜味兒,她賭贏了,毛鉛華很自然地抓著汪之翰的胳膊說:「汪老師,還是您的手藝高,像您這樣德高望重的科學家還能燒出這樣的好菜,真是應了那句話。」
汪之翰笑著問:「哪句話?」
「一覽眾山小。」
這種誇獎有內涵。這種內涵是汪之翰最喜歡的,到了他的歲數,知天命而向耳順,對於身外之物已經看淡,名譽卻頂重要。在名譽上,他更看重的是成果,因為名譽都是暫時的,而成果則萬古長青。「一覽眾山小」既是名譽也是成果,這種一語雙關的誇獎再加上毛鉛華白藕般胳膊的觸碰,汪之翰已經有些醉了。
酒是好酒,好酒成雙,這是毛鉛華說的。好酒也醉人,三個人就能聊在一起。對於毛千千來說,老師的話有著口吐蓮花的效果,她就如周寂一樣,對這個學究氣十足的老師還是崇拜的,她之所以讀博,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對汪之翰的尊崇。而對汪之翰來說,毛鉛華的笑容與不經意的觸碰就是最好的下酒菜,他首先是男人,然後才是教授,才是經濟學家,像毛鉛華這樣的女人,不能說艷色超群,可舉手投足之間的女人味,卻給她加分不少。
「鉛華,你的工作很好呀,站在財經前沿,我也想在前沿工作一番,找找感覺,總是紮在理論裡就容易迷糊。」汪之翰多喝了兩杯,有了些醉意。
「汪老師,您謙虛了,我們還不是在您的指導下工作。」說著毛鉛華小跑著從包裡取出昨天從書店裡買的汪之翰的書,笑嘻嘻地懇求著:「汪老師,給我簽個名吧。」汪之翰看著這本書,眼淚都差點流下來,說話聲音都哽咽了:「鉛華,這書你看得下去?」
這本書毛鉛華是做足功課的,她只看了一頁,那就是序言,剩下的功夫就是把書做舊,這本書雖然是剛買的,看起來卻已經被人讀過十幾遍,中間還有紅鉛筆做的痕跡,上面還寫了一些字,汪之翰感動了。其實只要他稍微細心一點,就不難看出那些字都是子虛烏有的,下劃的線也毫無章法。這就是毛鉛華的謀算,她知道他不會自戀到細看自己的書,所以當她接過汪之翰簽字之後的書時輕輕吻了一下書皮,接下來的事情就更讓汪之翰感動了,毛鉛華有些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下他的臉頰,正好挨著嘴唇。
「謝謝汪老師,這本書有了您的簽字就成了我的寶貝了。」毛鉛華利索地把書放回包裡,裝出的天真爛漫讓汪之翰都忘了笑。
毛千千見機說:「姑,你是不是喜歡我們汪老師?」
這樣的調侃不是事先約定好的,毛鉛華的臉紅了,汪之翰卻開始笑了,他說:「鉛華,我真沒想到還有人啃我這老頭子的書,千千,你去書房把我的文集拿來,就是鑲金那一套。」等毛千千有些吃力地抱著一個金色小匣子出來的時候,毛鉛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尤其是看到汪之翰大筆一揮,龍飛鳳舞寫下「汪之翰」三個字,又在邊上工工整整寫著「贈與毛鉛華小姐」的話,她的心都不知該放在哪裡了。
不過她很快就鎮定下來,接過書時她故意有些哽咽,這種哽咽讓汪之翰有機會拍著她的手說:「鉛華,我的書房隨時為你開放,想看專業書籍就來。」毛千千笑了,她笑的原因不在於她知道老師對這套書的喜愛,而是看到姑姑暗暗滋長的情苗。她對著姑姑撇嘴,毛鉛華卻裝作沒有看見,小手指似乎不經意卻又有意識地在汪之翰的手心裡慢慢地撓。
這樣的氛圍足以讓很多事解決,毛鉛華卻不敢有絲毫大意。她知道一招失誤會導致滿盤皆輸,所以她沒有小人得志的竊喜,而是要火上澆油。她打開了另外一瓶酒,親自給汪之翰倒上,敬了一杯又對毛千千說:「千千,你也要敬汪老師一杯。」到了此時,就是給汪之翰毒藥他也會毫不猶豫喝下去。
毛鉛華真想就此給汪之翰說寫文章的事情,可她還是沒有把握,對汪之翰這樣的學究,沒有把握就等於失敗,失敗意味著什麼,毛鉛華比任何人都清楚。汪之翰現在是她的一根救命稻草,這根稻草利用的好與壞直接影響到大宏達的順利出貨。這不是小數字,是幾十億的盤子,她不敢有絲毫馬虎,她在心裡說著不要怨自己心狠,心不狠做不成大事。但她的手還是顫抖了,把兩杯酒都倒滿了之後,才端起自己的酒杯說:「汪老師,今天我算是認識什麼是人物,像您這樣的才是,那些有錢人在您身邊就顯得渺小了。」
汪之翰笑著端起酒杯,還催促著毛千千,看著兩個人都喝下這杯酒,毛鉛華笑了。
毛鉛華的笑留著想像的空間,這個空間是留給汪之翰的。她已經打好了所有的基礎,這個基礎從走進廚房的那一刻起就開始了。毛鉛華之所以要做飯,是因為她瞭解了汪之翰的愛好,這個學究在烹飪方面很自豪。
現在進一步的事情就是要汪之翰膨脹,只有膨脹才能讓一個人失去所有的防範。毛鉛華對汪之翰的誇獎都是學生式的,這對於汪之翰來說並不稀少,可輪到毛鉛華誇味道就不一樣了。因為毛鉛華不是他的學生,而是一個高科技大企業的頭目,還有著一種端莊貴族氣。毛鉛華把女人的雍容表現得恰到好處,既矜持又傲氣,既對汪之翰有著尊崇,又對他表現出愛慕。這時候的汪之翰只是一個男人,一個獨守空房很久的老男人,老男人也是男人,有比年輕男人更加強烈的索求,毛鉛華要的就是他這種索求。現在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此刻汪之翰的眼前全是毛鉛華,那種雍容,那種傲氣,還有讓他最得意的尊崇。他心裡所有的防範都沒了,作為一個知名學者,這種防範幾乎與生俱來。到了汪之翰的年紀,這種潛意識的防範已經滲透在血液裡。他已經熟練地掌握了既能彰顯風流又能保護好羽毛的方法,喜歡享受那種淡淡的曖昧。他要求精神上的享受已經遠遠高於肉體,但是今天,他的蠢蠢欲動已讓他不能自拔,因為他已經控制不住自己。
他開始勇敢起來,拋開身外所有,只留下一個男人的標記,縱馬馳騁。在這個過程中,他聽到了一聲尖叫,不過他已經睜不開眼,因為閉著眼才能想像出更多旖旎風光,才能讓自己的手和嘴都有著毫不猶豫的衝擊,才能讓自己對自己說「這樣不好、不道德」的借口找不到門,等他發現這才是男人的生活時,他已經身不由己了。
他沒有想到自己會這樣瘋狂,更是忽略了自己的持久力,當他癱軟在一個真切的身體上時,他才帶著羞意與得意的笑容睜開眼,可當他真的睜開眼時,瞬間就感覺到一種死亡般的可怕。
因為他看到了一個人,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人。
毛千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