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錢 第36章 日記 (2)
    她對周寂說著父母對她的好,清貧的家境,他們還是讓她學了藝術,她在酒吧唱歌時,鄰居們都看不起她,老兩口卻依舊支持女兒。這對老人是岑冰倩最愛的人,也是她最放心不下的人。所以她對老兩口孝順而有著分寸,既不能像暴發戶一樣給他們買樓置地,又不能讓他們生活得不舒服,必須恰到好處。一個月幾千塊的用度能讓父母在菜場盤桓好久,偶爾有幾萬塊他們立刻就跑到銀行存在岑冰倩名下的賬戶上。岑冰倩不敢告訴父母,自己其實很有錢,可以買好幾處別墅,還能開世界上最好的車。

    周寂說:「你的心太累了。」

    「所以這房子必須說是你的,我就是借住在這裡。」

    這句話合情合理,岑冰倩說出來時也沒有思考,周寂答應得也沒有磕巴,但心裡卻湧出了酸意。這樣的別墅,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有。錢這個字眼再次在周寂心中燃燒起來,燒得他臉紅脖子粗。本來激動的心此時灰暗了,被酸得七上八下。其實自己還是一無所有,卻要硬著頭皮冒充,去見自己所謂「將來的丈母娘」,這多少有些蒙騙的味道,他心裡不是滋味。

    「他們住多長時間?」

    「先看病,然後再說。」

    「如果他們發現了真相呢?」

    「周寂,你覺得為難嗎?」

    為難?周寂從某種意義上講是求之不得,而這種求之不得卻在現實面前讓他無地自容。因為這幢別墅是岑冰倩的,還是楊德康送給岑冰倩的。

    「可是如果老人家問起來,我該怎麼說呢?」

    岑冰倩是聰明人,一聽周寂的話就知道他吃醋了,她拿出了繞指柔的功夫,一隻小手在他胸前比劃著,一隻手壓在他唇上。「周寂,難道憑你還編不出一個合適的理由?」

    「我可以騙你,但不想騙你的家人。」

    「周寂,我也不想騙,可我知道他們是無法接受我有這麼大一幢房子的。」

    「那我又有什麼理由擁有這麼大一幢房子?」周寂實在難以接受,在楊德康的烙印上打上自己的名字。

    「就說你中了彩票。」

    岑冰倩的嬌柔已經讓周寂心軟了,此刻即使讓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心甘情願,可周寂畢竟是個男人,岑冰倩理解他此時的醋意,就笑了,說:「我們非要把傷疤揭開嗎?」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是淺笑著,手上的動作卻停了下來。

    周寂說:「不是傷疤,是有點酸。」

    岑冰倩真的不想給周寂施展美人計,她在周寂面前一直沒有表演過,此時卻不自覺表演出來,她繞著周寂的胳膊柔了,眼睛也媚了,看得周寂眼睛都直了。

    「你——」

    沒等周寂說出來,岑冰倩忽然意識到了,她立刻起身,用笑掩飾著那種本能的反應,說:「人家就是情不自禁。」

    周寂在第二天就投入到收拾屋子的「男朋友」狀態中。但他堅持不用小時工,岑冰倩無法說服周寂,只好與他一起忙乎,忙乎起來才發現這親力親為的妙處。

    這妙處就在於兩人一起呼吸,一起在說笑中把很多不容易說的話都說出來。比如,房子裡有楊德康的痕跡,雖然不多,但是收拾的過程就等於掩埋,這種掩埋比直接說「我已經徹底忘記他了」或者「那是我的過去了」都要事半功倍。妙處還在於忙累時你給我擦汗我給你餵水。岑冰倩滿臉是汗的表情與嬌嗔都讓周寂感受到一種幸福,礦泉水瓶子挨著嘴唇,她就說:「夠了,夠了。」周寂卻不小心就灑在她胸前,之後慌亂去擦。岑冰倩就抱著他笑,兩人在沙發上滾一會兒才繼續幹活。

    妙處還在於這種勞動讓人容易忘情,當熱火朝天的勞動一旦被偶爾的戲耍取代之後,在炎熱的夏日就容易點燃激情,他們在地上翻滾,一身灰和著一身汗,放肆起來毫無顧忌。了事之後又不用想,接著幹活,你抹我一鼻子灰,我蹭你一身汗,就如一對農家夫婦。

    周寂很賣力,他不放過每一個角落的塵垢。哪怕一根頭髮絲,他也要清理出去,他開始阿Q起來,房子雖然不是自己的,但不能再有楊德康的任何痕跡。

    這時岑冰倩叫他,手裡拿著一本日記本:「周寂,你來看。」

    周寂接過一看,就開始興奮了,抱著岑冰倩就在屋子裡轉,轉了幾圈都不夠,還從上面一直親到下面,親完了才說:「岑冰倩,你知道這裡面是什麼?」

    岑冰倩只看了一頁,他搖晃著她,大聲喊道:「這是楊德康的日記,上面記了他是如何與毛鉛華進行內幕交易的。」

    這樣的喜悅對於岑冰倩來說毫無意義,甚至還有副作用。周寂完全沒有顧及她的表情,坐在沙發上就開始翻閱。

    7月8日

    這是個吉祥的日子,能夠拿到位於彩虹北路21萬平方米的黃金地皮就是一個好的證明。我感覺這塊地皮的價值絕對不僅值兩個億,它的價值要表現在設計上,我想只有國際設計大師貝聿銘才能設計出它的價值,它的名字應該叫「天上人間」。

    7月9日

    毛鉛華來了,她要錢,我給了她5000萬,可她要的數字卻是5個億。這個女人有些可怕,當時我真的被豬油蒙了眼……

    7月10日

    只有見著冰倩的時候才是我最開心的日子,我真想給她一個家,可我配嗎?毛鉛華要我在股市上做文章,可莊家也不好做,國家的調控政策已經很明顯,再像前幾年的一本萬利已經不可能了,可是該怎麼和她說呢?

    7月11日

    紅藍股份今天的趨勢做得很好,可我還是心裡沒底,難道我真的老了?為什麼越做膽子卻越小,尤其是面對冰倩的時候,我真想撒手不幹了,就找一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隱居,可那個地方在哪裡?

    ……

    這本日記是跨年度的,一直持續到他跳樓前夕,周寂快速地翻閱著,他要找出楊德康與毛鉛華的內幕交易過程,可在日記裡,只有最後幾篇才能看出些許端倪。

    6月6日

    這應該還是個吉祥的日子,毛鉛華卻讓我把那塊地抵押給銀行來操縱股票,現在的行情不是很好,操縱股票的風險越來越大,那塊地是我與冰倩的「天上人間」,可她卻要挾我。她已經拿走了5000萬,還想要什麼呢?我沒有辦法,只好聽她的。

    6月7日

    毛鉛華慾壑難填,我只好把從電視劇上賺到的錢給了她,1000萬,她還嫌少,我有些受不了了,後悔當初為什麼會交上她這個「朋友」,她如果有冰倩1%的善良就好了……

    6月8日

    今天開始做趨勢,紅藍股份的吸貨很順利,這樣的轉變是我沒有想到的。當然,我還是要感謝毛鉛華,如果沒有她的5000萬,就沒有今天的紅藍股份,我還是有些佩服她,只用了5000萬,就讓這個價值幾個億的國有證券公司成了我自己的,無論她如何操控,紅藍股份也姓楊!

    6月9日

    我是散戶出身,現在想起來當時真的運氣,憑著自己100萬的資金就與莊家博弈,簡直是開玩笑。當時我還天天分析K線,還學習各種證券投資理論,還進修經濟學。現在自己坐莊了,自己做出這種趨勢K線圖,自己都忍不住笑,這些曲線本身就是圈套,就是主力給散戶的套子,可這些散戶就傻呵呵還費著腦筋,不知不覺把套子套進脖子裡。

    我感覺自己老了,以前坐莊為什麼就不這樣想,現在為什麼有些可憐那些散戶?是因為自己有錢了,還是因為自己老了?

    冰倩,我真想給你一個家,難道是這個原因在作祟?

    除了冰倩,我還能對誰說知心話呢?冰倩已經是明星,我真的很高興,現在我感覺做影視娛樂比證券投資更有前途,我累了,真想轉行了。

    做完這一次,我就全部交給毛鉛華,專心做我的「天上人間」,好好投資我的冰倩……

    楊德康的日記寫到此就結束了,周寂很失望,他對楊德康對岑冰倩的愛有些嫉妒。在他的腦子裡,楊德康與岑冰倩之間是交易,是錢色交易,沒有愛情。可日記不撒謊,楊德康對岑冰倩的愛是真實的,那岑冰倩對楊德康的愛是真實的嗎?

    他想著這個,立刻撲到岑冰倩剛才整理出來的那堆書本中,發瘋似的翻著,根本看不見岑冰倩的眼淚已經從眼角一滴一滴往下掉。

    剛才收拾整齊的房間又亂了,周寂卻失望地坐在書堆裡。這時他才發現岑冰倩的眼淚,他的心立刻慌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個醉人的女人酒窩裡盛著淚水,那淒楚不是他想要的,他從內心深處,已經清楚自己剛才的行為挫傷了岑冰倩的心。

    但他還是要知道楊德康跳樓的內幕,還是放不下調查一個億萬富豪這樣離去的神秘原因,他坐在岑冰倩身邊時聲音顫了,他想說對不起,卻說成了「我愛你」。

    岑冰倩慢慢擦掉眼淚,說話時似乎已經過了思考:「我理解你,我也愛你。」這句話簡直就是聖旨一般,讓周寂毫不猶豫就吻上她的唇,等喘不過氣來才大聲地說:「岑冰倩,我愛你,我現在正式告訴你,我真的愛上你了。」

    這樣的表白來得不是時候,多少摻雜著表演與瞬間的衝動。但岑冰倩還是接受了這種衝動,她委婉地配合著周寂的衝動,用盡力氣才把他手中的日記本拿出來扔到一邊,看著周寂回頭張望的眼神,她剛才緊繃的情感突然在渾身肌肉都鬆懈的狀態下開始外洩,頃刻間淚如雨下。

    「你怎麼了?倩兒。」周寂不想重複楊德康的稱呼,但也無法再回到兩個人那種直呼姓名的狀態。

    「我很好。」岑冰倩開始努力,不過這種努力都是白費的,是毫無功用的表演,表情是投入的,可腦子裡卻打上了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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