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錢 第12章 知己 (1)
    一想到男女關係他臉紅了,絕對不是男女關係,這種幾個月不見面不聯繫的男女關係比商業關係還淡……

    周青山在「大爺再見」的禮貌聲中走出了地下室。他不差錢卻很少打的,即使是兒子的車也很少坐,今兒高興,招手就要了個出租車,起步價到了家。他在的哥誇他會享受生活的得意中走進了自己的家門,看見麥大林就催著還要喝酒。麥大林笑著說:「老哥哥,你這是上哪兒開心呢?我還真羨慕你,一個人無憂無慮,兒子也不用操心,想在外面吃就在外面吃,自在。」

    周青山笑著,卻長歎一聲:「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一個人的孤單你哪裡知道。」

    「有想法了?」

    「都孤了這麼久了,想法都淹死了。」

    「哈哈,你還情山恨海了,老哥哥,當初給你介紹了多少?」

    「是呀,想當初……」

    這老年人就怕想當初,這一想當初時間就長了,一個跨越就是半個世紀,這下不喝酒都不行了,花生米就著二鍋頭,老哥倆開始了想當初。

    周寂沒有老爺子這樣的好心情,自從他接到岑冰倩那條短信之後,她就如消失一般再也沒了音信。如果沒有那個促膝而談的夜晚,這樣的消失對周寂來說就無所謂,可談了就不一樣,他開始替她操心。他強壓著自己的操心,每當這種苗頭出來時就說:「人家已經說了不要主動聯繫她,她是明星,而我只不過是一個小記者,操這份閒心簡直就鬼迷心竅。」可越是這樣,苗頭就越是頻繁竄出來,他又這樣安慰自己,「我只是想知道紅藍股份的內幕,只是想寫一份有影響力的報告,應該不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不過工作讓周寂沒有過多時間來想岑冰倩,《中國A股走向》已經到了很關鍵的時刻,採訪都結束了,剩下的就是整理,不過很多空都需要填,這些空雖然只是一個數字,或者一個句子,但都事關緊要。他必須一個個電話盯著,要不時地變化著報告的內容,有時候這種變化是截然相反的,這不得不讓他收心。

    馬回的準備其實早就超出了周寂的預期,這份報告之所以有著如此影響力,絕對不是因為一個記者的簡單採訪就能完成的,周寂的採訪更多的是點睛,或者說是拉錢,很多的東西都是數據整理。當馬回把一些數據的推演放在周寂面前時,他真的佩服這個「馬糞瘤」了,這個總編絕對不是白當的,的確貨真價實。

    這種感覺讓周寂不得不加班加點,他不想讓馬回看不起自己,不僅是在文字上,這些專家或者代表著機構的人說的每一句話都要慎重斟酌,讓報告不僅好看,更要少些瑕疵。

    在這樣的匆忙工作中,北京的深冬季節到了,也下起了雪,周寂出門時才感覺雪下得紛紛揚揚,才從舌尖舔舐中感受到冷意。他用棉衣帽子包上頭就扎進雪裡,單位離家不是很遠,他想走走。明天就是元旦了,這種日子一般都是自己過的,小麥的元旦是熱鬧的,而周寂的元旦一般都是在加班。這已經成了習慣,習慣得讓周寂都忘記給小麥一個電話,習慣得也讓小麥根本就不用多此一舉來約他。

    各種短信已經如雪花一樣紛至沓來,都是不鹹不淡的祝福,都是千篇一律的恭維,看一個人的短信就能看到幾億人的隱私,無論情人還是朋友,都是這種同質化的祝福。他無心看這些,一般都是直接刪掉,尤其是看到相同的開頭時,他已經知道了結尾。突然,他看到一條陌生的短信,這個號碼不在他的通訊錄裡,開頭的文字也很特殊:「想喝酒嗎?」他接著看下去,「去蓮花咖啡吧。」

    他的心突然跳了起來,他狂喊著「新年快樂」跑出幾十步,甚至跌倒一次。她終於來信息了,還是喝酒。看著雪,他說:「真是個好年。」

    周寂選擇了打車。他打車到蓮花咖啡的時候,雪已經沒過腳面,他無暇欣賞大自然的美景,進去時都忘記了跺去腳上的雪。

    岑冰倩已經微酣,她選擇的紅酒已經剩下一半,不等他開口,她就說話了:「我以為你不來了。」

    周寂真想開個玩笑,但這玩笑在岑冰倩的酒窩裡消散了。他看了她好久,甚至忘了坐下,岑冰倩笑著說:「周寂,不認識了?」

    「是快不認識了,都過年了,該忘記的都忘記了,不該忘記的只能藏著。」周寂沒有說藏在心裡,他心裡有些東西藏得太深了,藏得越深撩撥起來就越發不可收拾。他有些生氣,不是氣岑冰倩幾個月不和他見面,而是氣自己現在這個樣,是否就是人們常說的不爭氣?這種激動難道是人們常說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快坐下吧。」岑冰倩第一次拉著他的手,他的手很涼,她的手卻熱,坐下了,岑冰倩就給他倒酒,「暖暖。」

    周寂身上暖了,他脫下棉衣,才發現岑冰倩穿得很薄,才感覺屋子裡很熱,讓岑冰倩單薄的羊絨衫上的蝴蝶都可以飛起來。

    「終於過年了,終於拍完了,累死了。」岑冰倩念叨著。周寂說:「這麼快?那今年的賀歲檔不就少了亮點了。」

    「有馮小剛就夠了,你不要譏諷我,聽說這部片子本來是要賀歲的,不過這次要趕明年的暑期檔了。」

    「你一直在拍片子?」

    「中間去了一次歐洲。」

    「你自己?」

    「不是,陪一個銀行的朋友。」

    周寂真想問這朋友是男是女。岑冰倩已經笑著說:「男的,才50歲,不禿頂,不駝背,還有些帥,是留洋回來的,還是個博士。」

    「男朋友?」

    周寂的心酸了。岑冰倩笑著說:「還沒有到那種地步,只是朋友而已。」

    周寂還想問下去,岑冰倩卻岔過話題問:「周寂,你的報告寫好了?」

    「現在在印刷廠,明天一早上市。」

    「那恭喜你。」

    周寂有很多想問的,還有很多想說的。在路上時,的哥說的各種新聞與笑話都沒有鑽進他的耳朵,他只想著如何問她,為什麼這麼久沒有信息,自己與她到底是什麼關係,片子拍得怎麼樣,賈徵道是否還難為她(岑冰倩已經跟他說過賈徵道的事情,雖然只是蜻蜓點水),她知道他有多想……可這種想很快就被周寂自己否認了,他為什麼想她?他想她是為什麼?是喜歡她還是因為紅藍股份?他的女友是小麥,他應該想小麥,小麥現在一定又在某個聚會上開心地唱歌,小麥的歌聲很好,在錢櫃唱歌時,敞開門就會有人探頭探腦,看看是不是有明星在裡面。

    他還有很多話想說,也真的有些想法,但不是男女關係上的想。一想到男女關係他臉紅了,絕對不是男女關係,這種幾個月不見面不聯繫的男女關係比商業關係還淡,這種淡說好聽了是君子之交,其實就是毫不相干。毫不相干的事情再想就太累了,他直接否定他們是男女關係,那他們又是什麼關係呢?他想說他很擔心她,從賈徵道的態度,他已經感覺到這裡面的內幕絕對不簡單,可能牽涉到很多人,尤其是在採訪這些名嘴與公司的時候,他感覺到一張無形的網。正因如此,他從來沒主動給她發過短信,這樣不折磨,也自然,就如看一場酣暢淋漓的電影,隨著男女主人公的故事操縱著自己的情感,過一段時間就忘了。

    他還想說電影,這些日子他看了很多電影,不是大片,而是網上那些小成本的電影,都是藝術片,都是不出名的導演拍的動人心魄的電影,比如《我們倆》、《那人那山那狗》。而其實他看這些都是為了尋找和她的共同言語。

    為什麼要找共同言語?他把語言改成言語,因為言語就是為了聊天,語言則有了上綱上線的意思。前後關係變了,性質就變了,比如「愛人」與「人愛」,主謂語一變,矛盾的主體就變了,他慶幸自己懂得這種伎倆,還忍不住偷笑,可真的面對岑冰倩時,這些想問和想說的都沒有出口。

    「我也好久沒有回家了,真想爸爸媽媽。」岑冰倩幽幽地說。

    「為什麼不回家看看?」

    「我不想讓他們擔心。」

    「你這樣風光只會讓他們自豪。」周寂這句話還是帶著些譏諷,不過這種譏諷是帶著醋意的,岑冰倩自然知曉,就笑著說:「我真的風光?」

    「難道不夠嗎?」

    「是夠了,這樣的風光是一些在電影學院裡的女孩子夢寐以求的。」

    周寂不說話了,越是想說他就越不說。

    「你真的認為我很風光?」岑冰倩長歎一聲,「給你說這些做什麼,我們是什麼關係?」

    我們是什麼關係?這正是周寂想要知道的,但是決定權完全掌握在對方手上,他不能問,也無法決定。

    「知己?」岑冰倩淡淡地笑著。

    「知己!」周寂肯定著,自己做了這麼多年的記者,還學了這麼多的詞彙,怎麼就沒有想起這個詞?知己,這個詞太好了,有著太多曖昧,卻又有著誇張的冠冕堂皇,有著聊天的理由,又有著可以閃爍其詞的示意。

    有了這個定義,岑冰倩好像被解放了似的,她的話開始涉及了這些日子的行程,她說:「其實出演這個電影是因為賈徵道。」這一點沒有逃過周寂的預測,《地產女皇》講的肯定是地產,而賈徵道恰恰是地產商。「陪銀行的人去歐洲也是因為賈徵道。」這一點就出乎周寂的預料,賈徵道讓一個美女陪銀行的人去歐洲,一來是因為他能指使動岑冰倩,二來他與銀行的人還很熟,這兩個要素必須齊備才能出現這樣的結果。

    「你會笑我吧?」

    周寂搖搖頭,他有什麼資格笑?

    這一切都源於岑冰倩的美貌。岑冰倩的美在圈子裡是出名的,可岑冰倩並沒有像某些女明星那樣張揚,可以說她在圈子裡十分低調。美源於她那兩個迷人的酒窩,就如當初鞏俐的虎牙迷倒全國人。岑冰倩的酒窩就是招牌,聽猥瑣的男人講,女人如果長了一對迷人的酒窩,一定會讓男人銷魂致死的。這些無稽之談的笑料在賈徵道那裡連笑都笑不起來,可卻讓李奇章動了心。

    賈徵道信用額度的決定權就在李奇章手裡。當年李奇章還只是一個分行的副行長時,賈徵道就認識了他。賈徵道曾笑著拍李奇章的肩膀,說:「要有準備去做行長。」李奇章說:「如果我做了行長,也就是你做了行長。」

    李奇章如何競爭行長這樣的話題,當時看來太離譜,甚至難以想像。可賈徵道不這樣認為,他除了認識李奇章之外,還認識當時的副行長。他毫不猶豫賣掉了房子,在拍賣會上競拍了嘉慶的青花瓷瓶,拍下的當晚,這個龍紋瓶就讓當時的副行長心花怒放,拍著賈徵道的肩膀說:「小賈,這可不行,你也是剛拍的,送不行,我買。」「行長,你看你,買就見外了,都是玩,咱就換,我對你的那幅板橋先生的《墨竹圖》艷羨了很久,換不換?」

    當然換。副行長毫不猶豫地換來了青花龍紋瓶,也認識了李奇章。兩年之後李奇章成了副行長的助理,接下來就順理成章了。李奇章留過洋,學歷是博士,這樣的背景再加上即將退下來的副行長的舉薦,李奇章就成了副行長的不二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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