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只是一個分析師,怎麼還來了政治?」
「兄弟,也就是你,我才說實話,你看過哪個分析師說實話?」
「難道那些分析與薦股都是假的?」
「哈哈哈哈……」房天曉笑得前仰後合,「你會把掙錢的招數告訴給別人?如果你知道哪只股票漲,你為什麼不自己買?你可是在這行業五六年了,怎麼還問這個幼兒園的問題?」
周寂不是不知道,可他還是相信分析是有科學道理的,他訕訕笑著說:「那你們主要分析什麼?」
「味道。」
「味道?」
「錢的味道。」
「錢的味道?錢也有味道?」
「就是嗅出錢的味道,然後把這種味道做成一盤菜,卻放在文字上,讓你看得見、聞得著,卻吃不下。」
「太極?」
「還不僅僅是太極,再過5年,你就知道了。」
周寂笑了,他知道這種說不出的道理是需要時間也需要實踐的:「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準,到了證券市場是否就延伸了?」
「兄弟,不說這個了,說市場。這個不許錄音記錄,我今兒就給你說說實話。」房天曉重新換了兩杯茶,都是那種青山綠水的,茶葉在玻璃杯裡很快就舒展開,淡綠色染了水也染了杯,卻看得清清楚楚。
「從年頭上計算,中國股市已經20多年,用人的生命痕跡計算是已經成年了,可從發達國家的證券市場計算,它還只是嬰兒。不要說美國的證券市場有著200年左右的歷史,即使是我們鄰居韓國,也比我們早得多,你說中國證券市場是成熟的嗎?拋開年齡不說,單說上市公司,僅僅2002年紐約證券交易所一家就有掛牌交易的上市公司2783家,發行總股本3499億股,市價總值為13.4萬億美元。今天的中國證券市場,A股公司不過2000多家,市值不過30萬億人民幣。再說投資品種與融資渠道,中國證券市場可以說還是單一的,投資產品更是少得可憐,這與美國這種發達市場比起來只能說剛起步,說得不客氣的話就是蹣跚學步。」
「可是今天最流行的話就是不差錢,難道這還不足以證明中國證券市場的成熟?」
「兄弟,你錯了,你能說一個幼兒園的孩子拿著十億百億的錢就說明他成熟了?」
「可是廣大投資者該怎麼辦?」
「中國的投資者是最可憐也是最善良的。他們無怨無悔地支持著中國證券市場的發展,也毫無怨言地支持著企業的發展,卻受到各種不公平的待遇。股市中流傳的『127定律』(10%的人賺錢,20%的人平,70%的人賠錢)是有一定的概率的,可就是這樣毫無懸念的賠錢還是讓中國的股民數量有著驚人的數字,一個億,相當於美國人的一半,早就超過了美國投資者的數量,其實證券市場的規範與科學管理已經不僅僅是經濟學的概念,更是一個社會問題。」
周寂真的沒有總結過這些,他不得不佩服房天曉,這樣的話可以從任何人嘴裡聽到,可說得比他憤世嫉俗的有,說得這樣平淡的就少了,房天曉就是這樣平淡道來,嚴肅中帶著點嬉笑,嬉笑中卻又讓你感覺嚴肅。
關於中國證券市場的成熟問題房天曉並沒有答案,他說:「接下來你就可以錄音了。」他開始說中國股市,「你可以用《一個資本大國的誕生》來做標題,兄弟,20年來,中國證券市場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從無序到有序,在規範中發展、在發展中規範,不僅在規模上急劇擴張,而且實現了質量的昇華。」
房天曉說起這些不用草稿,不僅頭頭是道,更是有條不紊、條理清晰。他從王波明、高西慶等專家一起起草白皮書《中國證券市場創辦與管理的設想》到中國第一股飛樂音響的誕生,從前總理******拍板成立上交所到今天的創業板,既抓住了要點又把中國證券市場前進的每一步講得很清晰。
「兄弟,這就是中國證券市場,一個朝氣蓬勃具有著無限潛力的市場。」
「那你說說中國A股的明年走勢好嗎?」
「明年的看點在醫藥健康與金融板塊上,醫療改革是重點,也是涉及民生的問題;而金融改革則是國家持續發展的重中之重。這兩個板塊的發展決定了中國的經濟發展,一個國家的經濟發展重點也就是證券市場表現的重點,比如,金融改革,外資與民營企業的進入絕對不僅僅是錢的問題,更是一個信號,比如說紅藍股份。」
說了這麼多,房天曉還是提到了紅藍股份,周寂一怔,兩大名嘴都提到紅藍股份,還都這樣重視,難道會是巧合?
「楊德康的跳樓難道真的就對紅藍股份沒有影響?」
「兄弟,你不要只看有人跳樓,要看紅藍股份在證券行業的進步性標誌,我只看數字,而這些轉瞬即逝的名字對我來說不過如風般,一掃而過。」
「岑冰倩真的是楊德康包養的女人?或者說是他的女友?」
「哈哈,兄弟什麼時候成了狗仔隊?」
「楊德康是一個人,無兒無女,沒有繼承人,他的遺產怎麼處理?岑冰倩是否是他的合法繼承人?」
「哈哈……」這一次房天曉笑的時間很長,把茶都換了一次才停下,「兄弟,這就不是我的事情了,應該是法院或者紅藍股份內部的問題。」
從房天曉閃爍的言語與表情上看,他多少應該知道一些內幕,周寂再次肯定自己的想法。他離開房天曉的時候,一直想著這個問題,為什麼兩大名嘴都對紅藍股份這麼感興趣?而為什麼他們對楊德康的死又絲毫不放在心上?這可是決定紅藍股份股權的問題,是真的因為紅藍股份的地位重要還是有其他原因?
周寂腦子亂了,出門時他的錄音筆還沒關掉。
周寂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州府,看到這個雅致的篆刻他笑了,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只是這次他只要了一個龍井蝦仁外加一瓶啤酒。他小口呷著,把房天曉今天說的話在口舌之間咀嚼著,像個學者一樣,在品嚐,也在回味,他下定決心必須讀博了。從房天曉的言語中他知道了自己的差距,不僅是學識,還有做人。他忽然發現自己的做人有些不地道,用北京話來說就是掰不開鑷子,不地道是說他軸,一根筋,盯著人家的屁股就不放,無論如何也要告訴人家的臀部上被人吐了一口痰。說自己掰不開鑷子,就是都快30了,還混不明白,較什麼勁兒?為什麼房天曉談起紅藍股份就那樣坦然,為什麼房天曉看到的只是數字,從來就不看數字上的含義?
難道數字上真有含義?
他抬起頭,不由自主地笑了,他必須笑,岑冰倩的笑感染著他必須笑。她怎麼會在今天來了?外面沒有粉絲,今天也不是星期二,也沒有看見她的保時捷,可百合花束後面的笑臉真的是岑冰倩,而且那眼神似乎正看著他。
周寂趕緊低下頭,可他還是忍不住偷窺,他感覺今天岑冰倩的笑容不如往日,往日的笑容很淡卻帶著甜意,這也是周寂納悶的地方,剛死了男人的女人笑得這麼甜讓人很容易想到潘金蓮。她今天笑得比往日幅度大了些,酒窩上的酒都快溢出來,但卻有一絲惆悵,笑裡的惆悵總是讓人憐惜,周寂偷窺的目光裡就帶著這種憐惜。
少了門外的粉絲,再美的女人也會少了光環,少了光環的女人就不是明星,明星什麼時候都是閃爍的。此時的岑冰倩不再高不可攀,而是我見猶憐。她今天喝酒了,與周寂一樣,只是一瓶啤酒,小口呷著,沾一下唇卻絲毫不見酒水變少,臉上卻多了紅暈。她吃的還是木瓜鮮蛤,吃的速度卻變快了,不等周寂一瓶酒喝完,她已經轉身走了。
人的名字其實很玄妙,如果說我叫岑冰倩,可能有成千上萬個人都叫這個名字,可這個名字加上大明星三個字範圍就小了,範圍小了,名氣卻大了。現在的岑冰倩卻只是一個名字,她招手打的的樣子也就不迷人了,鑽進出租車的姿勢也不誘惑了,可她卻發現了周寂的尾隨。
岑冰倩笑了,她在二環轉了半圈之後在亞運村下車,到一間小酒吧喝酒,她既不戴墨鏡也沒有遮擋自己,就坐在吧檯邊上,似乎人們都沒有看出她就是大明星,但她的美還是招來很多男人的眼神。
其中就有周寂。
周寂的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她一定知道楊德康跳樓的內幕,一個朝夕相處同床共枕的人,肯定知道對方的秘密,可即使岑冰倩知道這些,他又怎麼才能從她口中探出來呢?
這才是核心問題,周寂卻沒有去想,他拿了一瓶酒坐在角落裡,怕岑冰倩發現自己。他也是有文化的人,這樣跟蹤大明星絕對不是粉絲的表現,有可能被戴上色狼的帽子,他只能加著十二分的小心。
今天的岑冰倩才是楊德康的女人,周寂心裡這樣認為。因為今天的岑冰倩既不像是買醉,又不是來尋開心,而是帶著惆悵的笑容,笑得自然卻多少帶著遮掩。自己的男人死了,女人必須嚎啕大哭,就彷彿天塌地陷一般,這是歷來的傳統。即使兩個人吵了一輩子,恨不得離婚,或者女人都給男人戴了綠帽子,在男人離去時也要表演一番。岑冰倩表演得很到位,周寂給她的表情打了滿分,名不正言不順,卻又有著事實存在,這樣的表演拿捏得恰到好處,高。
岑冰倩走出酒吧時,腳步已有些踉蹌,鑽進出租車的姿勢也不雅觀。周寂一直目送她到了闌珊別墅,這種舉動讓周寂笑起了自己,他的笑不在臉上,在心裡,他想自己是喜歡看美女還是真要找紅藍股份的內幕呢?
周青山看周寂回來就問明天的股市狀況,周寂說:「爸,你最近怎麼這麼熱衷股市?」周青山笑著說:「臭小子,老爸就不能找個營生?」
「爸,少投點是個營生,投多了就是業症。股市的風險絕對不是你們這些老年人能承受的,再說你的心臟也不好。」
「臭小子,你就少操心,快給我說說紅藍股份,這股票已經調整一周了,下周能漲嗎?」
「我也不是股評家,再說股評家也只是說個大概齊,誰能保證說漲就漲?」
「紅藍股份沒有利空消息,你上次不是說下周就漲嗎?」
「我也不是莊家,爸,我看你乾脆找點別的營生,股市真的能糟蹋人,讓您這樣一個從來不關心錢的人都著了魔。」
「臭小子,干一行愛一行,這就是你老爸我的個性,快給我說紅藍股份。」
紅藍股份能有什麼可說的?不過從張宏聲與房天曉的採訪過程中,周寂的確嗅出紅藍股份的味道,只是這種味道他無法確定是何種信號,可把紅藍股份放在這樣一個地位應該在短時間不會差,他滿有把握地給老爺子下了利多的定論。
老爺子聽了周寂的話差點失眠,第二天證券公司剛開門他就急忙去找秦伊茜,第一句話就是快買紅藍股份。秦伊茜說:「老爺子,紅藍股份還在盤整,能行嗎?」周青山很嚴肅地說:「買,要多買。」然後就去找李老太太,李老太太遠遠看見周青山就小跑過來,問:「老周,你說這周漲,能嗎?」
「把嗎去掉,能。」老太太的眼淚都下來了:「老周,我可是聽你的了,一直持有,可就這幾天,眼看著就折了一成,那可是小兩萬呀。」
「今天就是你收穫的日子了,老太太,不要婆婆媽媽,聽我的沒錯。」
顧侃不知什麼時候也湊過來,拿起手機就下了單。秦伊茜說:「小顧,你不是說老爺子都是瞎侃嗎?怎麼也買紅藍股份?」
顧侃嘻嘻一笑,說:「炒股就是賭,中國股市更是一個超級大賭場,看著周老爺子人熱心,是個好人,我今天就跟著好人賭一把。」
這種解釋得到所有人的一聲啐,顧侃卻毫不在意,還給周青山買了一瓶水,拉著他到了這個圈子的根據地——大廳靠門的窗戶前,說:「老爺子,你為什麼看好紅藍股份?那可是一個利空多於利好的股,你是不是有內幕?」
「你不知道?周老爺子的兒子是記者。」
「記者算什麼?你看看門口那幾位,拎著一公斤長槍的,都是記者,你怎麼不去問問他們?」
「那你還聽。」
「說實話,我就是聞到了老爺子身上有錢的味道。」
「老爺子身上有錢的味道?」秦伊茜舞台表演般在周青山身上來回嗅著,「我倒是嗅到了老爺子的汗味。」說著就笑了,笑得周青山心裡癢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