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克流浪記 第48章 避邪的大餅
    一切都安排好了,於是我們離開那兒到後院的垃圾堆去,他們在那裡堆放著舊靴子、破布、瓶子碎片和破損的錫製品這一類的廢物。我們在那裡翻攪了老半天,找到了一個舊的錫盆,於是我們盡可能地把上面的洞都堵住,好把它拿來烤派。我們把盆子拿到地下室,偷裝了一盆麵粉,之後才準備去吃早餐。後來我們又找到一些圖釘,湯姆說這些很適合用來讓囚犯將名字與悲傷刻在地牢的牆上,於是便丟了一根到莎莉姨媽掛在椅子上的圍裙口袋裡,另外還把剩下的塞到席拉斯姨父放在書桌上的帽子邊緣裡頭。我們聽到小孩說他們的爸爸媽媽今天早晨會先去看那位逃跑的黑人,之後才會回來吃早餐,於是湯姆便塞了一把錫匙到席拉斯姨父的外套口袋裡,此時莎莉姨媽也還沒有出現,所以我們必須等她一下。

    當她來的時候,看起來十分激動,紅著臉,生氣極了,幾乎等不到禱告做完,她就一手倒咖啡,另一手用頂針敲著最靠近她的那個小孩的頭,說道:

    「我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可是就是找不到,你的另外一件襯衫哪去了?」

    我的心七上八下,一塊硬硬的玉米麵包皮掉進我的喉嚨,但卻在半路上被咳了出來,飛過桌子,打中其中一個小孩的眼睛,使他放聲大哭了起來,聲音大到足以跟作戰呼號聲媲美。湯姆的氣色也有點不好。緊張的情況持續了約莫15秒鐘,我真希望有人出面來緩和這個緊張的局面。可是之後我們又沒事了——只是因為情況太突然了,嚇得我們全身打寒戰。席拉斯姨父說:

    「這實在是太不尋常了,我真搞不懂。我明明清楚地記得我把它脫下來了,因為——」

    「因為你不只穿一件。聽聽這個男人怎麼說!我知道你脫掉了,我記得的,比你那心不在焉的記憶知道得更清楚,因為它昨天在曬衣繩上——我昨天在那裡看到的。但是現在卻不見了——總之,你必須改穿那件紅色法蘭絨襯衫,直到我有時間做新的為止。這會是兩年內我做的第三件。要讓你乖乖地穿著襯衫真是一件困難的事,而你破壞它們的能力更是超乎我的想像。你是不是應該好好學學怎麼去照顧你的襯衫呢?」

    「我知道,莎莉,我真的試過,我盡力了,但這不該全是我的錯,因為你知道,我並沒有看到它,除非它穿在我身上,我不相信我穿在身上時掉過任何一件。」

    「嗯,如果你沒有就不是你的錯——而且我相信如果你有能力的話,你會盡力保存它們。再說襯衫也沒有全部都不見啦,但是卻有一把湯匙不見了。這些還不是失蹤物品的全部喲。我們原來有10把湯匙,但是現在只剩下9把了。我猜想可能是小牛拿了襯衫,但是小牛不會去拿那把湯匙吧,這是我可以確定的。」

    「莎莉,那還有什麼東西也不見了?」

    「6根蠟燭不見了——我猜可能是老鼠把它們拿走的,我很好奇它們怎麼沒有在這兒爬來爬去。你總說要去堵住那些老鼠洞,但卻一直沒有做。如果那些老鼠不是笨蛋啊,它們就會睡在你的頭髮裡面,席拉斯,你永遠都找不到它們的。但是你這回不能再怪罪說是老鼠拿的了,我很清楚這一點。」

    「嗯,莎莉,我承認我錯了,是我疏忽了,但是我明天一定會去把那些洞堵起來。」

    「好,我不催你,等到明年也沒關係,我親愛的席拉斯·菲普斯。」

    此時,那個黑女人走進走廊,說:

    「太太,有條床單不見了。」

    「一條床單不見了!噢,拜託!」

    「我今天就去把洞堵住。」席拉斯姨父說道,看起來很可憐。

    「噢,閉嘴!——你認為是老鼠拿走了床單?莉芝,床單到哪兒去了?」

    「老天,我不知道,莎莉夫人。昨天明明還晾在曬衣繩上的,但是現在卻已經不在那兒了。」

    「我想世界末日快到了。在我有生之年,我從未碰過這種日子。一件襯衫,一條床單,一把湯匙,6根蠟——」

    「太太,」進來一個皮膚黑棕色的年輕女僕,「有一個黃銅燭台不見了。」

    「走開,你這個傻子,否則我會拿鍋子敲你。」

    嗯,她只是有點不開心。我開始等待偷溜出去的機會,我想我會跑到森林裡去避風頭,等到一切都風平浪靜了為止。她一直都很憤怒,獨自發著呆,其他的人則表現得十分溫順安靜。最後,當席拉斯姨父一副傻乎乎的樣子,從口袋裡掏出那把湯匙時,她停住,嘴巴張得開開的,雙手高舉。至於我呢,我真希望我現在處在耶路撒冷或其他的地方。可是,沒過多久,她就說:

    「正如我所預料的。你一直把它放在你的口袋,好像你也沒有拿走其他的東西似的。它怎麼會到那裡去了呢?」

    「我真的不知道,莎莉。」他有點歉疚地說,「否則你知道我會說的。早餐前,我正在研究17章的原文,我猜我是那時不小心放進去的。我原本應該是要把我的聖經放進去,一定是這樣的,因為我的聖經不在裡面,但是我會去看看,如果聖經在我原來放的地方的話,那這就代表我放下聖經,拿起了這把湯匙,然後——」

    「噢,看到老天的份上,讓人鬆口氣吧!出去!你們這些惱人的傢伙,在我恢復平靜前,別再靠近我了。」

    這些話即使只是她對自己說的,我也聽得一清二楚,更別提這是她大聲說出來的了。於是我站起來,乖乖地遵守她的話,除非我想找死,不然我是不敢跟她唱反調的。當我們穿過客廳的時候,那個老人拿起他的帽子,那顆圖釘便掉到地板上,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把它撿起來放到壁爐架上,然後就走了出去。湯姆看到他這麼做時,便又想起了那個湯匙。他說:

    「唉,不能再通過他送東西給吉姆了,沒有用的,他太不可靠了。」他接著又說道,「但是無論如何,他用那把湯匙幫了我們一個大忙,雖然他並不知道他這麼做對我們的意義有多大。因此我們也應該默默地幫他一個忙——就幫他堵住他的老鼠洞吧。」地窖裡真的有一大堆的老鼠洞,我們花了整整一個小時才將它們全部都補好,而且補得十分緊密紮實。然後我們聽到樓梯上有腳步聲響起,於是便將蠟燭吹熄,躲了起來。那個老人走了過來,一手拿著蠟燭,另一手則拿了一捆東西,看起來跟以前一樣心不在焉地巡視每一個老鼠洞。之後他呆站在那兒大約5分鐘,並且陷入沉思。最後,他慢慢地、夢囈似地將注意力轉向樓梯,說道:

    「噢,打死我也不記得我什麼時候把這些洞補好了。現在,我可以告訴她,我不該因老鼠的緣故而被罵了。但還是別管了——這樣就算了。我想這樣做也沒什麼好處。」

    他就這麼喃喃自語地上樓去了,接著我們也離開了。他真是個非常好的老人,而且一直都是。

    湯姆花了好大的工夫思考我們該如何拿到那把湯匙,他說我們無論如何一定要拿到不可,所以他必須好好地想一想。當他想出來後,他告訴我該如何做。於是我們就到湯匙籃旁等候莎莉姨媽,當看到她走來時,湯姆便走過去數那些湯匙,把它們拿到旁邊排開,我則偷偷抽了一把掖到我的袖子裡,湯姆說:

    「莎莉姨媽,為什麼湯匙還是只有9把?」

    「去玩你的,別來煩我。我自己數過的,所以我清楚得很。」

    「噢,姨媽,我已經數過兩次了,怎麼數都是9把啊。」

    她看上去快失去所有的耐性了,但是她還是走過來數——換成任何一個人也都會這麼做的。

    「真的只有9把!」她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還要再數一次。」

    於是我將剛剛抽走的那把湯匙偷偷放回去,當她數完時,她說

    「這個麻煩的東西真是該死,現在有10把了!」她看起來怒氣衝天,但卻又煩惱極了。湯姆說:

    「唉啊,姨媽,我不認為有10把。」

    「你這個小笨蛋,難道你沒看到我數過它們嗎?」

    「我知道,但是——」

    「好吧,我再數一遍。」

    我又偷走了一把,結果跟前一次一樣,只剩下9把。嗯,她數數的方式很激動——搞得所有的東西都在震動,顯得非常憤怒。她數了又數,直到她搞糊塗了,開始把籃子算成一把湯匙。就這樣,三次數對,三次數錯。然後她抓起籃子,將它甩出屋子,砸中了那只斜眼貓。然後她叫我們全都出去,讓她平靜下來,如果我們敢在晚餐前又來煩她,她鐵定會扒了我們的皮。就這樣,我們拿到了那把湯匙,並且在她下令趕我們出去時,偷偷地放進她的圍裙口袋裡面,而吉姆也因此在中午之前拿到了湯匙跟圖釘。我們對這個情況都很滿意,湯姆說就算再麻煩也是值得的,因為現在就算要了她的命,她都不可能再去數這些湯匙了,即使她真的數對了,她也不會相信她是對的。他判斷,在她把頭腦弄混了之後,接下來的三天她都不會再數那些湯匙,而且會想殺掉任何一個要她再數一次的人。

    那天晚上,我們把床單放回曬衣繩上,再從她的櫃子裡偷出另外一條。接下來幾天,一直反覆地放回去、偷出來,直到她再也搞不清楚她有多少條床單。她說她已經不在乎了,也不願再用她剩下的靈魂來關心這件事。就算要她的命,她也不會再數一次,她寧可先死了算了。

    所以現在,關於襯衫、床單、湯匙及蠟燭的事情,在那些小牛、老鼠和亂成一團的算術的幫助之下,我們已經搞定了。至於燭台嘛,那一點兒都不重要,反正總會矇混過去的。

    但是那個派可是項大工程,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去弄它。我們在森林裡準備、烹煮,最後總算弄好了,結果也頗令人滿意,但這卻不是在一天之內就完成的。在弄好之前,我們用掉了滿滿三鍋的麵粉,全身上下都被燒到,眼睛也被煙熏到凸出來。因為你看,我們要的只是一個面皮,但是我們卻無法讓它發起來,對,它總是塌下去。但是我們最後當然想到了正確的方法,那就是把繩梯也放進派裡面一起烤。所以第二天,我們便和吉姆把床單撕成一小條一小條的,將它們編在一起。在天還沒亮之前,我們就編好了一條美麗的繩子,你可以用它來吊人。我們假裝是花了9個月的時間才完成它的。

    那天上午,我們把繩子帶到森林裡去,但是卻塞不到派裡頭,因為那是用一整條床單做出來的繩子,足夠塞進40個派裡頭,如果我們願意的話,剩下的還可以配湯、香腸或任何你選的東西,我們可以有全套的晚餐。

    但是我們並不需要,我們只要派夠用就好了,所以我們把剩下那些全都丟掉。我們沒有把派放在鍋子裡煮,因為怕錫會熔化。席拉斯姨父有一個高級的黃銅加熱鍋,他很看重這個鍋子,因為這個帶著長木柄的鍋子是屬於他一位跟隨著威廉大帝搭乘五月花號或其他船隻從英國過來的祖先的。而現在它跟許多其他古老的罐子和一些珍貴的東西高置在閣樓裡,不為了任何其他理由,只是因為它們是具有紀念價值的古董。我們偷偷地把它從閣樓裡拿出來,然後把它帶到林子裡去。但是我們在弄第一個派時,就失敗了,因為我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但是弄到最後一個時,總算是成功了。我們把麵團塞到裡面,然後放到煤炭上,再把繩梯塞進去,上頭再放上一個麵團,接著蓋上蓋子,把熱騰騰的煤屑放在上頭,然後站在2米遠涼爽又舒服的地方,手中拿著那只長柄拌著。15分鐘之後,它變成一個很令人滿意的派。但是要吃它的人可要用上一堆牙籤,因為那繩梯準會硬得讓他吞不下去(唉,我這是在說什麼啊),就算他吞得下去,也保準會讓他的胃痛死。

    當我們把這個魔法派放到吉姆的鍋子裡時,耐特不敢看。我們還把三個錫盤放在鍋子底部,用食物蓋住它,所以吉姆安全地得到了每一樣東西。等到房間裡只剩他一個人時,他就把派搗碎,拿出繩梯來,把它藏在他的稻草被套裡面,然後在錫盤上刮出些記號,將它丟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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