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李白那句「王八蛋」——帶起了劇場裡的第一次熱烈的掌聲;一個是李白最後在白月光的後邊擺個POSE,表示死去——讓「藝術處理」這四個字光當一下撞在我的腦袋上。
●上大學期間,我在京劇昆曲愛好者協會,自稱「京昆社」,經常對北大劇社的同學們表示鄙視,管他們叫「話劇隊兒」——這個兒化音加得是出神入化,讓那些成天酸了巴嘰自以為是神神經經的哥們兒姐們兒很是鬱悶。
6月13號去「解歌兒」看了場好戲,「國話」的《失明的城市》。「解歌兒」、「國話」,都是為了表示我是圈內人故意用的簡稱,如果您說看不懂,那我就老老實實地說,在解放軍歌舞劇院看的國家話劇院的《失明的城市》——其實這麼說也挺繞嘴的。
其實我挺愛看話劇的,N早以先,俺娘親就帶俺去看過人藝的《李白》,那叫一個早啊,不夠二十年也得夠十八年了,記得非常清楚,一個是李白那句「王八蛋」——帶起了劇場裡的第一次熱烈的掌聲;一個是李白最後在白月光的後邊擺個POSE,表示死去——讓「藝術處理」這四個字光當一下撞在我的腦袋上,那時候,我單知道李白是赴水撈月而死的;還有一個就是節目單上印的,當然劇裡也有,四句詩「舉頭青冥天,低頭綠水瀾,有酒邀莊子,無詩贈屈原」——當時覺得寫得真好,雖然後來發現是改的人家自己的詩,或者說叫「化用」。
說記得夠清楚,也無非就記住了這三點;不過也差不多了,那會兒我才多大啊。
後來再大一點,就不愛看了,主要是覺得說話的味道太酸。上大學期間,我在京劇昆曲愛好者協會,自稱「京昆社」,經常對北大劇社的同學們表示鄙視,管他們叫「話劇隊兒」——這個兒化音加得是出神入化,讓那些成天酸了巴嘰自以為是神神經經的哥們兒姐們兒很是鬱悶。當然,這還是開玩笑的成分佔大多數,就像每次見著清華的哥們兒我都要對他們做出鄙視——就為讓他們罵我一頓。
不過這些年間看過的好戲其實也不少,早一點兒的《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中期的《馬克白思》,近期的《霧都孤兒》、《建築大師》,都是讓我讚不絕口的戲。兩版《趙氏孤兒》、新排的《暗戀》,也都還說得過去。
這次看的《失明的城市》取材於得了諾貝爾文學獎的《失明症漫記》,說的是一個城市裡的人,忽然之間就全瞎了,由此引發混亂和恐慌,政府和軍隊的無情殺戮,加上集中營式的恐怖生活,瞎子們在獨立王國裡被殘暴和淫亂建立的新秩序傷害、侵蝕、失去人性。最後一切恢復正常,只有一直都沒變瞎的女主人公說:「我們沒有變瞎,我們一直都是瞎子。」——以一個外行的角度來說,這句話如果不這麼直接說明,也許更好。
這個熱被窩文學獎,不是,是諾貝爾文學獎,我一直就不太看好,它選出來的東西太過於文學化,太過於裝模作樣,用上文一個形容詞,就是太酸。拿《靈山》來說,好則好矣,但我決不承認它比《黃金時代》甚至王朔的小說好。這個《失明症漫記》又是個類似的東西,恐怖重壓下的人性啊、道德啊、內心的脆弱啊,都太過於「設定化」,文學味兒太濃,對老百姓來說,還不如去看《逃離索比堡》、《辛德勒名單》,甚至《東京聖戰》。
把這本書改成話劇,難度不小;把話劇再演得精彩,難度更不小——所以我非常佩服國話的人,因為這個話劇讓我看得非常投入,在結束時也報以長達兩三分鐘不間斷的掌聲。
賈宏聲不錯,腕兒就是腕兒,名副其實,把一個失明的眼科醫生那種發自內心的恐慌和職業賦予的責任感的交鋒表現得淋漓盡致;王灝樺也不錯,一級就是一級,絕對的實力派。上帝賦予了她救贖的使命,卻讓她如此的無助和脆弱。其他人都不錯。一台的瞎子,在一台的鐵架子床、兩邊鐵皮焊接的簡易樓梯、上邊木板搭的樓道之中走來走去,還要表現出不同的性格和職業。還有瞎子之間的打鬥、瞎子土匪幫、屠殺、集體強姦……我不知道他們哪裡來的這些才華,在方寸的舞台上,演得如此真實震撼。
看完戲離開解歌兒的時候,我挺感慨的。一年半以前,我走進的第一個大劇場就是它,一年半以後,我以觀眾的身份,又從它這裡,得到了戲劇帶來的很純粹的那種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