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喜劇 第58章 行走在絞刑架下
    ●然而你看,這一個個粉墨登場的各色男女,哪個身上沒有罪呢?而這些罪惡的源頭呢?貧窮?惡毒?貪念?暴戾?也許只有上帝知道。

    ●更不用說全劇只用了五個演員,其中主角還是男演女,女演男,角色還是不停地變換——而不像傳統京劇那樣,前魯肅後關公——又沒有臉譜,只有幾件不同的服裝,這就要求演員必須尋找角色的氣質,並在這些氣質當中不停地變換,使觀眾忘記你的長相,只知道這又是一個新的人物。

    把世界名著改著成話劇,一向是費力不討好的事。首先是篇幅問題,既然是世界名著,往往就是鴻篇巨製,如何在兩個小時之內在一個小小的舞台上表現出來?刪節,還是選段,這絕對是個問題。

    而英國TNT劇院演出的《霧都孤兒》,幾乎做了一個完美的榜樣。狄更斯的小說一向以設置極為複雜的情節為美,《霧》雖然在複雜性上比不上他中後期的作品,但也足以稱得上「層巒疊嶂,曲徑通幽」八個字——要寫一個稍微詳明一點的內容提要都要好幾千字。而TNT版《霧》劇居然任意取捨,刪選自如。既不是單純的刪節,又不是簡單的選段,而且通過改變人物關係重新設計部分劇情。原著中對情節推動起到決定作用的蒙克思水一般的消融,小滑頭的形象在可憐可恨之外多了一重可愛,布朗羅先生憑空變成了退斯特的外袓父也就憑空多了一層原罪,比爾那條著名的狗再也沒有出現在這個舞台……雖然是一派「六經注我」的揮灑自如,到底還是絕頂高手才敢用的險招。

    《霧》在時間跨度上有十年,場景不停地變換,獨幕劇如何解決這個問題?一個絞刑架,一具棺材,十年的光陰,十數個場景,盡在其中:在整整一場戲中,絞架都立在那裡,絞架的腳撤板,打開就變成了地窖的門,棺材立則為門,臥則為床,轉瞬間又成了棺材本身……雖然手法不算是《霧》劇獨創,但把非現實主義或者說超現實主義的舞美技巧運用得如此高妙,你不得不佩服舞美設計和導演的高超理念和操作水平。在不同場景的串聯上,全劇用賊頭兒費金這個人物貫穿。以費金在絞刑架上的回憶引出各個時間,各個場景的情節變幻,除了敘述劇情之外,費金評論還帶有很強的末日審判的意味:固然我是惡人,固然我將被絞死,然而你看,這一個個粉墨登場的各色男女,哪個身上沒有罪呢?而這些罪惡的源頭呢?貧窮?惡毒?貪念?暴戾?也許只有上帝知道。最後,劇情回到當下,費金被吊死,一切問題隨他而去。

    更不用說全劇只用了五個演員,其中主角還是男演女,女演男,角色還是不停地變換——而不像傳統京劇那樣,前魯肅後關公——又沒有臉譜,只有幾件不同的服裝,這就要求演員必須尋找角色的氣質,並在這些氣質當中不停地變換,使觀眾忘記你的長相,只知道這又是一個新的人物。

    這一切依然是高手所為,沒有一步是在求穩,通篇全在求險,在求險中求新求變,整場戲都是行走在絞刑架下,稍不留神就會變得庸俗、無趣和支離破碎,甚至會被觀眾拉去親吻絞索。然而,《霧》劇把絞架變成了背景,並通過它去到了戲劇本體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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