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主持一場多少錢?」
我說:「XX元。」
我說的真不高,真的是朋友價兒,但是人家還是被我這個價兒驚了,看了我半天,忽然問我:「你有什麼特長?」
唉,人家根本不認識我,我只好說:「討厭了啦,人家是名人了啦,死相……」
我從小就學相聲,就和一班說相聲的混在一起,所以我從小就常見相聲演員主持婚禮。大到成名成家的大角兒,小到剛入行沒幾年的學徒,都應主持婚禮的活。
婚禮的司儀大概分為兩種,一種是活詞兒的,一種是死詞兒的。婚慶公司的主持人大概都是死詞兒的居多,一般一張嘴都是「晴空萬里,好事成雙,今天我們歡聚一堂,窗外百鳥齊聲歌唱」之類,好處是顯得詞兒熟,壞處是交流不夠,攏不住觀眾的神兒——呵呵,說相聲的把一切這種公共場合的群眾都叫觀眾,也許應該叫來賓才對。
說相聲的主持婚禮也有不少是死詞兒的,但還是活詞兒的聽著有精神一些。而且敢用活詞兒的,都是台上的好角兒,善於和觀眾交流,攏得住神的,所以包袱都來得又快又脆。我參加過無數婚禮,死詞的反倒有冷場的——主持人在台上口若懸河地說,觀眾們自吃自的,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活詞的從來沒有冷場的,現場都是熱情和歡笑一浪高過一浪。
當然,找說相聲的主持婚禮的,都是希望把婚禮搞得熱鬧,不太在乎是否浪漫、是否煽情,要不誰找說相聲的?但是現在的風俗,好像都是把婚禮辦得熱鬧,甚至胡鬧一些的,所以主持婚禮,是一般的相聲演員,尤其是有一點小名,還沒成大名的相聲演員的一個重要收入來源。
我雖然從小就學相聲,但是從來沒往這方面走腦子,可能是性格過於內向。後來出了點小名聲之後,還是沒往這方面走腦子,好多朋友結婚都希望我主持,我都沒去,可能也因此得罪了幾個人。在北京台主持節目期間,好幾個台裡的主持人給我介紹婚慶公司的老闆,我都婉言謝絕了。有一次,一個哥們給我打電話:
——亮子,你主持婚禮不?我有一個哥們開婚慶公司的。
——不了,我從來不主持婚禮。
那哥們在電話裡一笑,半開玩笑地說:明白了,有自己的原則是吧?
反倒是這句話給了我一點震動。原來我的潛意識裡,是把主持婚禮看成並不高尚的活,和說相聲一樣,只是一種「演藝事業」。說相聲無論效果好壞,都是台上的主角,主持人無論效果好壞,總要是配角——如果一個婚禮主持人把所有的目光都從新人身上拉到了自己的身上,那他無論如何都不算是一個好主持人,一個好司儀。
以前從來沒想過為什麼自己不主持婚禮,這句話讓我反醒了一下,原來是以前太拿自己當回事了。
從那時候開始,我開始給朋友主持婚禮。慢慢地,主持婚禮反倒成了一個我非常熱衷的事,因為每個婚禮都既相同又不同。每對新人,都有他們的可愛之處,每個家長,都有他們的可敬之處。有一些新郎老是偷著給我打電話,希望在婚禮上加一點兒給新娘的驚喜。有一些新娘一上來就抱怨結婚事兒太多,早知道乾脆不辦婚事多好——我估計她們的新郎也都有同感,但我從來沒從一個新郎嘴裡聽到過類似的話,男人還是可愛啊。還有的新娘大大咧咧地要自己開著車去婚禮現場……總之,好玩的事兒層出不窮。
但是沒怎麼跟婚慶公司幹過,我老是有一種成見:說相聲搭班兒還受氣呢,何況干主持去搭婚慶公司的班兒。
因此,我和婚慶公司的人接觸不多,但是最近和他們鬧出了一個笑話,很有意思,紀錄如下:
我去主持婚禮,發生了一個好玩的事兒。
在現場,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在台上落實最後的雜事。婚慶公司放冷煙火的人叫我:「主持人,過來一下。」
我過去:「您有什麼事?」
人家很不客氣地說:「把你的名片給我一張。」
我想了想,給了他一張——多認識個婚慶公司也不是壞事。他拿著我的名片,看了半天,問我:「你以前幹過主持麼?」
我說:「我幹得太多了。」
「那以後我們公司要是有事,約你。」
我說:「好啊。」
「你主持一場多少錢?」
我說:「XX元。」
我說的真不高,真的是朋友價兒,但是人家還是被我這個價兒驚了,看了我半天,忽然問我:「你有什麼特長?」
唉,人家根本不認識我,我只好說:「討厭了啦,人家是名人了啦,死相……」
我把這個事跟朋友們一說,大家都哈哈大笑,老是拿這個事擠兌我。一見面就問:「你有什麼特長?」後來發展到:
——走,吃飯去吧。
——吃飯?你有什麼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