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水滴 第5章 一年四季 (2)
    就這樣,她在踏板上邁著靈巧的舞步,一桶接一桶,把這三個桶灌滿了水。之後,她把兩個桶放在了扁擔上,用力地抬起肩膀,再小心翼翼地彎腰拿起第三個水桶。河岸很陡峭,她擔著三桶水,慢慢地向高坡爬去。

    擔水姑娘往返取水的靈巧舞步表演結束了。她前傾的身影,會讓你覺得,她所有的力量好像都聚集在了她的背上。她要爬很高很高的坡,走很長很長的路。你的腦海浮現了一幅圖——一輛馬車來到山下,面對陡峭的山路,馬裹足不前。這時,猛地抽上一鞭子,馬會將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它的後背上,奮力向前一躍,把載重的馬車拉上去。馬使出了渾身的力氣,拉了很久很久,爬了很高很高……

    站在河岸邊的融雪地上,我頓覺心曠神怡。真想就這樣一直站下去。太陽又開起了玩笑,躲到了雲朵的後面,空氣又寒冷起來,積雪也隨之又變得堅硬。

    四 月

    透明的冰

    河面上出現了一層透明的薄冰,嚴寒已來不及在上面雕花了,也無法用冰花將水面嚴實地遮住,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美麗,那麼和諧,那麼悅心。一股細流在冰面下驅趕著很多小氣泡,將它們趕到外面開闊的水面。細流趕得那麼焦急,好像什麼地方的冰急需那些氣泡去安慰。

    感知大地

    到了春天,最先飛回來的白嘴鴉、椋鳥是否及時出現並不是最重要的事。最重要的是,你的腳能和大地接觸,當你的腳掌接觸到了那些裸露的土地時,你馬上就能感觸到真正的春天,那一刻,所有和春天有關的美好記憶,都會聚集在一起,這時你的心別提有多喜悅。

    一切都聽得到,一切都看得到!

    我們生活的地方周邊大多是丘陵。在丘陵中間的谷地上,有一條只有冬天才能通過的小路。到了春天,那條只有冬天存在的小路,就化成了河,將丘陵中的樹林和草坪全都掩蓋了。一旦到了夏天,春水彙集的地方,又會被滿地的鮮花綠草取代。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一片白茫茫,一條聲勢浩大,幾乎可以和大河相媲美的溪流在道路上形成。春天在這個時節開始,真的是棒極了,讓你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它的美麗。每當這個時候,我總是會去林木生長茂盛的丘陵的南面,在丘陵間,一定能聽到溪水相互擊打的聲音。

    在北邊小山丘上,積雪還頑固地鎮守著它們最後的疆域,沒有任何融化的跡象。樹木之間的土地看上去是那麼溫暖。烏黑的樹樁正在用它的溫暖邀請過往的行人,彷彿在說「快過來,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吧,聽一下溪水的聲音。」

    在這裡沒有什麼是你聽不到的,沒有什麼是你看不到的。春水一邊流淌著,一邊聊著天,這樣的聲音我們是能讀懂的,可是在這期間不時的還會發出辟里啪啦的響聲。你們能猜到那裡發生什麼事情嗎?倘若你們聽過春天裡最早的溪水聲,相信你們就不會奇怪,這一切都是嚴寒老人在作怪,這只是它的一種手段,溪水洞悉到了這一點,開始了它們的反抗行動。嚴寒老人花費了它身上最後一絲氣力,才給溪水穿上了一件冰花被,可是現在它已經沒有捆綁住溪水的力量了,這不,溪水正在撕扯著這最後的束縛,潔白的冰花掉落在水中,發出辟里啪啦的聲音。

    太陽也出來幫溪水的忙,可是這一切都還沒有結束,此時的嚴寒只是躲在了角落裡,哪怕是在晴朗的天氣,嚴寒還是會跑出來愚弄人的。

    一棵枝杈遠伸的雲杉樹,就矗立在那兒,在樹的陰影下,剛好流過一灣溪水,很快你就會看見,嚴寒是怎麼修理那些只有巴掌大的小雲杉。小雲杉被嚴寒用冰花狠狠地裹住,在重重包圍下,只有那些熟知,並且細心的人才能發現,在冰塊和冰花的下面,小小的雲杉正包成一團。

    溪水奔流時飛濺出的水沫被嚴寒抓住了,陳舊的秸稈被建造成華麗的殿堂。這些事情都發生在陽光明媚的時候,每當到了那個時候,深陷在充滿積雪的小土坑裡,每一根陳舊的葉莖都直挺挺地立在雪中。

    沒什麼變化

    烏鴉正在憤怒地吼叫著,那聲音聽起來和麻雀有幾分相像。可是日子並沒有發生什麼大的改變,就像對著鏡子看自己的感覺一樣,沒有任何的變化。這樣美妙、乾淨的日子真是棒極了。春天和心靈都蠢蠢欲動。

    陰鬱的日子

    太陽又陷進了雲層裡,清晨微微地灑下一些光輝。也許用不了多久,太陽還會出來。但明天多半還是陰天,這種日子也許在日後看來是必不可少的。

    午餐過後,天空又出現了一片陰暗的雲朵,遠遠看去,好像是雨雲。沒過多久雲朵越來越近,瞬間那一片陰雲變成了銀白色,緊接著雪花飄向大地,一直到黃昏。

    激烈的搏鬥

    晴空萬里,萬籟俱寂的夜晚,似乎更加寒冷。此時,白天隨處都能看見淺藍色的寒光。樹林間的溪水正在進行激烈的搏鬥!春水從陽光明媚的樹林的空地上奔出,在寒冷的光影中又被嚴寒悄悄地禁錮。

    小溪又上凍了

    天氣仍然非常寒冷,清晨起來,甚至可以在冰層上行走。

    小溪也結冰了,一片彎彎的葉子,輕輕地劃過乾淨的冰面。在溪水彙集的拐彎處,聚集了很多的泡沫,就好像土黃的泥漿被攤放在地面。

    春 水

    美好的事物,總是很難被遺忘。前天晚上春潮突然噴發,到午後,一切彷彿沸騰起來。今早,萬物都被水氣滋潤著,陽光輕撫著大地,被大地上散發的水汽閃爍著,隱隱約約閃著磷光,彷彿有意博取我們的歡心,試探著我們心靈忐忑不安的歡喜。

    沿著河水,我開始向林間地走去,馬上映入眼簾的就是螞蟻,成群的螞蟻已經從洞穴裡爬出來了。當然,並不是所有的螞蟻都是這樣的,有的螞蟻,全部都窩在窩裡,就像一個黑色的夾心巧克力餅乾;有的螞蟻,則剛剛從洞穴中往外爬;另外還有些螞蟻,在它們洞穴的門口,你只能看見零星的幾隻小螞蟻,就是它們剛剛派出的偵察兵。

    被翻耕的土地,又有冰凍的跡象,這時的農田非常不好走,多虧了在小路上還有很多的碎冰,雖然鬆脆,但不至於讓腳陷下去。

    大地在呼吸

    夜晚下起了傾盆的大雨。太陽依就時不時躲藏在雲彩後面。河冰的身軀雖然早已被扭曲變形了,但依然緊緊束縛著大河,讓它好好老實待著,一動不動。空氣已變得很潮濕。大自然也變得清新如洗。

    樹林中還有很多積雪,可是在菜地裡,黑土地已經漸漸地裸露出來,只是靠近林邊的地方仍然堆滿了積雪。

    早晨,可以清楚地看到地面散發出來的水汽在空中瀰漫,像是大地在呼吸。太陽也逐漸清晰可見,湧動的河水開始洗滌各種嚴冬留下的一切污濁。哦,萬尼亞的鮮魚已經上市了。

    我的第七十六個春天

    清晨陽光明媚,但是變化莫測,有時光亮照人,有時暗淡無光。菜園子的土地也開始不那麼僵硬了,陽光正在驅逐冰凍,融化的水開始順著管道往下滴,一點寒冷的感覺也沒有了。

    門外,蒼頭雀正在高歌。不覺間,我的腦海中出現了很多與蒼頭雀的歌聲有關的美麗畫面。就在這時,我突然發現,被堅冰緊緊圍困的大河,竟然動了起來……

    今天外面的水很大,我特地選了一雙又高又大又重的靴子,穿上後感覺自己成了古代全副盔甲的戰士。道路非常泥濘,我一邊艱難地向前走著,一邊還能聽到,腳落在冰碴上發出的清脆的響聲。雲雀受到了響聲的影響,嚇得四散而逃。

    空氣中的潮濕感慢慢地消散了,我好像聽見了,大地剛剛甦醒時打的哈欠聲。一隻淘氣的雲雀在我面前的莊稼地上跑來跑去,焦急地尋找著另一半,終於,另一半出現了,它們迅速飛行起來交尾,然後又重新回到了地面,緊接著,雄鳥就會飛上天去,不是尋找新的伴侶,就是在為它們的婚禮高歌。

    浮冰漂游

    我真希望不要忘記,在河邊度過的每一個黃昏。

    我相信你們一定不會知道,在冰塊熱烈的爭論過後,河面就會恢復以往的靜謐與沉默!浮冰開始漂泊,它們的去與留,不是我們能控制的。安靜的環境裡,偶爾也會聽見一些細微的低語,像是略帶關切的批評,也許,是某個長者般的冰塊,正在斥喝:「你看好了方向,擠什麼擠啊!」——這些都是它們私底下的溝通,卻更加襯托出周邊的寧靜。你會發覺,這些並不是死一般的寂靜,而是眾多生命彙集在一起產生的碰撞,它們急急忙忙地爭取在融化前飄進大海。

    太陽馬上就要落下了,沉重的蔚藍色,彷彿被撕了一個口子,露出了如血般殷紅的餘暉,像是詔告著太陽馬上就要出來了。在紅光的照耀下,能清楚地看見小山丘後面那黑黝黝的影子。它們相互依偎,順著光的方向向左移動著。樹木們傲然地矗立在那裡,可是樹影卻在來回地移動著。太陽的餘暉中,樹影還在來回地擺動著,漸漸地隱遁在蔚藍的天光中。

    相信,大地也會遵循著一定的規律來回漂移,而此時,我正踩著大地,就像坐在飛翔的天鵝身上的羽毛那樣,順勢飛翔。

    太陽終於在一片殷紅中「墜落」了,天空變得越發的紅,卻不那麼刺眼了。我終於可以繼續目送眼前要消失的樹木了。

    遠處又傳來了冰塊無奈的爭吵聲:「你怎麼還擠啊!」

    我對著那些沿著太陽方向移動的樹木喃喃地說:「我決不低頭,決不會。你們快過去,我會站在這兒一一數著。」

    我的腦海中突然晃出了那個矗立在小山丘上的樹木,在這段時間裡,它已經走過很長的一段路了,這段路是那麼的長,以至於足夠讓人明白一個道理:原來地球的運轉速度是那麼的快,就在我晃神思考的時候,地球已經走了很遠了。

    冰塊正對著我說:「你快安靜點!」

    我看著它們說:「我是不會低頭的,永遠都不會!」

    這時,太陽已經回家休息了,樹木也停下了腳步。

    可是,在那蔚藍的天空中,太陽光正自由地揮灑著光芒,金燦燦,明晃晃的光芒慢慢地在我的頭頂上放大!

    「你安靜點!這一切都是屬於我——們——的,那是屬於我——們——的,什麼都是我——們——的。」冰塊溫柔地對我說著。

    暖烘烘的太陽

    厚重的積雪,將小山楊壓得直不起腰,最後積雪掉在了地上。淘氣的小兔子,在寒冷的冬季,已將小山楊咬成重傷。到了春天,受傷的小山楊已經站不起來了。

    可能是沒有刮北風的原因,所以太陽照得人暖烘烘的。鶇鳥歡快地唱著歌,剛暖和過來的蝴蝶也來湊熱鬧。鶇鳥的歌聲將山鷸召喚了出來,可是白樺樹上還是沒有看到樹液的流動。

    每到這個時候,老爺爺就會說:「它們都到齊了嗎?要不就是還在躲貓貓!」

    我和卡托在樹林中盡情地奔跑了一天,我發現,這裡的路和澤國的路非常的相似,湖泊和湖泊相連,就連融雪地也是相互串通的。

    白色車轍

    在樹林裡,只要是有車行駛過的地方,你都可以看見充滿水的車轍。嚴寒也隨之開著自己的車從那些車轍駛過,那些曾經棕色和黑色的地方,裝飾出了兩條有各種花紋的白色車轍。

    飛 蛾

    清晨,大地上還有殘留的寒氣,就是那一塊一塊的像白麻布一樣的冰霜。隨著太陽熱情地擁抱大地,那些白麻布悄然隱退,化成濕漉漉、亮晶晶的露珠。

    在火熱的陽光擁抱下,一隻飛蛾恢復了知覺,漸漸地甦醒過來。外表像山楊樹幹一樣的灰蛾,呈三角形輕輕地趴在草上,身體還在不停地掙扎著,可它的翅膀好像不太靈巧。我抓起一隻飛蛾,把它放在手裡細細地看著:兩根細小的橙黃的長鬚,從頭的兩側伸出來,原來是一隻夜蛾。它老老實實地趴在我的手上,似乎已經沒有了生命,可是當我用力將它向空中拋出去的時候,它卻快速地撲騰著翅膀飛走了!

    我們周圍有許多這樣的偷懶者,只要狠抽他們「幾鞭」,他們就能鼓足幹勁。

    向深處

    旭日明晃晃地照耀著,越來越暖和的陽光已經清除了寒冷的最後的殘留物。當北風又一次在春日裡光臨,你最好走進森林的深處,找一個避風的地方,靜下心來等候那些離奇的事情發生。

    明天是山鷸的發情期

    昨天,走在陽光盈溢的林間,我覺察出了天氣的變化——善歌的鶇鳥又唱起了久違的歡歌,與此同時,黑星黃粉蝶輕盈地從春風捲起的黃色沙塵中飛出。從林中出來,吹來一股很奇怪的風,一陣子從西吹來,一陣子又從東吹來,讓我非常困惑,可是它們還是在交錯地吹著,直到傍晚。最後,一縷西風輕拂,一切恢復了平靜。

    夕陽漸漸掉進一片廣闊、厚實的碧海中。回到家,快速地為獵槍上好子彈。這是山鷸發情的季節,伴隨著白樺樹樹液的通體流通,這一切都剛剛開始,期待著明天的試獵有所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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