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捨不得啊,整整二十塊吶。想想吧,一周的飯錢!薛仁貴一咬牙,又坐了下去。媽的,誰怕誰!然而要命的是,小弟弟卻是不爭氣地跳了起來。崩潰!我、我"同志"了?!薛仁貴知道"同志"是什麼意思。趙四這東西幾瓶馬尿一灌就發神經,拍桌子亂嚷:日子難過啊,生不如死啊……大夥兒很不以為然很不平衡:這話不是發嗲麼?你難過?你****有地方放還難過?!別他媽飽漢不知餓漢饑了!你女人雖然年紀大了點,可屁股還是屁股,腰還是腰。趙四搖頭晃腦說:你們沒女人?沒女人就同志了吧。薛仁貴小聲嘟囔:什麼同志?我們不都是同志嗎?這個天殺的捧著肚子苦忍住笑道:"這都不知道啊?男人幫男人解決的,叫男同志;女人幫女人解決的叫女同志。"丫的嫖我們呢,不想混了?"幾個人笑罵著追打他……
薛仁貴正惶惶,那手又過來了!他捏了一下薛仁貴的肩膀說:"怎麼穿這麼少?大冷天的。"他的聲音渾厚而有磁性,普通話很標準。
薛仁貴下意識縮著脖子低聲答道:"我比較抗凍。"
"這怎麼行?我昨天剛好買了一件羽絨服,放在辦公室裡。散了場你跟我去拿?"
"不,不要,謝謝了。"薛仁貴囁嚅著,聲音在哆嗦。別過頭看那個男人。影院裡光線太黑了,看不太清他的臉,好像比較胖的樣子,大個子,戴一副眼鏡。
"今天晚上你能不能別回去,我真的好喜歡你。"男人說著,一把抓住薛仁貴的手。
"不,不……",薛仁貴像被燙著似的,猛一縮,躲到了椅子的另一邊。
手機響了,男人站起來,擠過薛仁貴身邊時,把一樣東西塞進他手裡。又說了幾句話,薛仁貴沒聽清。他半天才回過神來,捏了一下手裡的東西。一定是百元大鈔!瞧瞧他說的:我剛買了羽絨大衣……薛仁貴忽然有點興奮,趕緊湊上銀幕閃爍的光亮……靠!不是錢。儘管只是瞎猜,到底還是有幾分沮喪。
這是一張紙,幾行字,一幅圖。看不清究竟是什麼。不過,有一點薛仁貴可以肯定——絕不是什麼藏寶圖。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呢?他眼睛盯著屏幕,卻什麼也沒看進去。媽的!起碼浪費老子十五塊!
現在,這張紙就壓在枕頭底下,鬼符似的攪得他六神不寧。其實,它不過是一張廣告,一張"帥哥激情內褲秀派對"的活動廣告。上面是一個光著身子的外國男人。胸前的肌肉鼓得快趕上女人了,長胳膊長腿,還有就是小腹下處的小弟弟。然後是地址、電話和囉哩囉嗦的說明:什麼要穿性感內褲才可以入場啦,身材不好的可要考慮好了啊,不要帶貴重物品和大量現金啦,為了他人的健康請不要在活動現場吸煙啦……
一張廣告有什麼了不起?薛仁貴大可以一扔了事,睡他的太平覺。可問題是,為什麼要把這樣的東西塞給他——難道他長得像同志?行為舉止像同志?真他媽氣不過!更為嚴重的是,他的身體居然有反映!天地良心,他不想這樣啊!以後還能要女人嗎?要不了怎麼辦?天啊,我還沒有過女人呢!不行!得搞清楚,一定得搞清楚。否則這日子沒法過!
天濛濛亮的時候,薛仁貴做了一個決定,趕緊從被窩裡爬出來,哆哆嗦嗦穿衣服。路面上濕漉漉的,沒有積雪。寒風一刀刀凌遲般地剜著薛仁貴裸露的皮膚,辣辣地痛。他把手對****胳肢窩,縮著脖子,哈著腰,挑乾燥的路面下腳,樣子像在扭秧歌。越扭越慢,越扭越慢……最後在一個牆角停了下來,眼睛緊緊盯著一個地方。他的臉上彷彿上了層漿,繃得緊緊的,心跳也沒了節律——能不緊張嗎?有素質的薛仁貴終於要做沒素質的事了。
是的,他要干女人!他要保證不得病——花不起那錢,也丟不起那人。曾經有幹部到工地發過小冊子,介紹了安全套的好處。他曾到成人用品店看過,那裡只賣整盒的。他沒敢問多少隻,少說也得10個吧?他只要一個證明,一個結論。一個就夠。他不是混球不是敗家子。
自動售套機很漂亮。桃紅的底色,一顆鮮紅活潑的卡通心。薛仁貴每次路過總要瞄一眼……瞄一眼,就難受半天,就像貓兒見了玻璃缸裡的金魚。鬧心啊。真是想不到,今天終於要和它打交道……
還好,因為早,大街上沒什麼人。薛仁貴把手裡的一元硬幣慌裡慌張地塞進投幣孔,接住吐出來的一個小方塊,飛快離開。薛仁貴捏著它,感覺著它。有一種比飢餓還要餓上百倍千倍的感覺從手心傳到身體的每個角落,過電似的。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這就是為什麼強姦殺人比搶劫殺人多很多的原因——當然,他不會那樣。他是個有素質的人。他已經成功地遏制了很多次瘋狂的念頭,保持了處男之身。
可是,這玩意兒上哪兒去用呢?薛仁貴又一次頭大。他只認識兩個女人,工頭的和趙四的。除此之外,那些傢伙也就討討嘴上便宜,對過路女人指指點點吹吹口哨而已,也沒見過誰弄個把真貨來炫耀。洗頭房到處是。可是敢嗎?公安盯著呢!萬一被抓怎麼辦?罰5000!我的娘!一年不吃不喝也不夠。
前些天,趙四鬼鬼祟祟扯住薛仁貴,叫他跟他走。薛仁貴瞪他:"你幹嘛?偷東西?"
"瞎說什麼呀!你看——",趙四手往門口一指。那裡有個30多歲的女人,扒著圍欄在朝這邊張望。
"這人是野雞,30元就可以搞定。"趙四意味深長地對薛仁貴擠眉弄眼。這傢伙大概是良心發現,覺得老鄉太可憐了,弄了這麼一出。
你丫的良家婦女抱在懷裡,叫我弄雞?薛仁貴氣壞了。憋了半天,迸出一句粗口:"放你娘的狗臭屁!"
"你、你?!好心沒好報!"趙四朝他瞪了一眼,扭頭就走。
薛仁貴現在後悔了——可不是麼,人家是好心。不知道今天有沒有女人來。應該有吧。她們可精呢,知道在這樣的天氣裡他們根本無法幹活。但是,怎麼接頭呢?找趙四?他會不會笑話我?薛仁貴捏著手裡的東西心裡七上八下。
薛仁貴回來時,大家已經陸陸續續起來了。工地上遍地泥濘,薄薄的冰一踩就破,人們走來走去時發出嘰咕嘰咕的聲音。趙四嬉皮笑臉說,嘿嘿,今天咱們集體打炮。薛仁貴看了他一眼,躲到一個角落裡。小心翼翼張開手心:粉紅色的硬紙板,很光滑,和女人的皮膚差不多吧?上面印著紀念蘇州建城2500週年的水陸城門,下面是四個字:健康蘇州。一些洋紅色大大小小的氣泡,肥皂泡似的。
氣泡?氣泡是什麼意思?薛仁貴望著灰濛濛的天空想。
一隻手伸過來,飛快奪走他手裡的東西。薛仁貴大驚失色。
"嘿嘿,想不到你是假正經。"趙四揮舞著"小方塊",賊賊地笑。
薛仁貴怔忡中反應過來,伸手去搶。
"別緊張麼,咱們誰跟誰呀",他說,"有女人了?說!幾次了?"他把手裡的東西朝天空拋上去。薛仁貴跳起來把小方塊抓到手,勻了勻氣,垂頭喪氣地咕噥道:"我,我……"話沒出口,先紅了臉。趙四一笑,重重拍了拍薛仁貴的肩膀,很豪氣地說:"哥來安排!不就那點兒破事麼,瞧你,把蛋黃都嚇散了!"
這裡是城鄉結合部,很熱鬧也很混亂。各種各樣的鋪子把路擠成了一條縫。薛仁貴茫然地跟在趙四身後,在人群裡穿來穿去。在一個裁縫店門口,趙四停了下來,回頭對薛仁貴說,你等在這裡,別走開。
不一會兒,趙四從裡面出來了。來吧,說好了。三十。你帶錢了嗎?薛仁貴點點頭,掏出錢給了他。心裡咯登一下。拉皮條?他經常做這種事?
趙四見薛仁貴臉色有異,忙說,喂——!你出息點好不好?害怕個球!
裁縫是個瘦瘦的中年男人,聽見有人來,頭也沒抬,自顧自熨衣服。店堂底部有個很陡很窄的木樓梯,只容一個人上下。薛仁貴夢遊似的跟在趙四身後,兩隻手緊緊拽著扶梯,生怕自己一腳踏空。
二樓只有一間,正對樓梯。它其實是個閣樓,從牆壁的顏色上就能看出加高的痕跡來。趙四拍了拍油漆斑駁的木門。門咿呀開了,是一個四十歲模樣的鄉下女人,黑褲子,花棉衣。
兄弟,你來啦。女人媚笑著說。
趙四沒吭氣,把錢塞進她手裡,將身後的薛仁貴推了過去,說,兄弟,好好玩。
女人關上門。吧幾一下親到薛仁貴臉上。沒等他反映過來,動作麻利地把衣服除了,鑽進被窩。來吧。她說。
薛仁貴站在那裡沒動。偷偷乜了她一眼,過火似的,臉紅到了脖子根。
女人"噗哧"一聲笑了:"第一次啊?"她一掀被子溜下了床,連拉帶扯將薛仁貴推倒在床。他像被人點了穴位一樣任她擺佈。"阿唷,還挺白的,像個文化人啊。"她誇張地叫了起來。
薛仁貴魂魄歸位後立即從床上跳了起來。我的媽!瞧瞧這張臉!簡直是打翻了染料的調色板麼,那個亂七八糟呀。皮膚一塊黑一塊白的,跟個花狗似的。難道我薛仁貴第一次給這樣一個醜八怪?原以為無所謂——不就是睡女人麼?又不是上法場。容易!可是,他錯了。真是錯了!——逃吧?不行!看樣子趙四認識這個女人,回頭他一定會問的。她如此這般一說不就完蛋了麼?我以後怎麼混?!
薛仁貴徹底絕望了。乾脆把眼睛一閉。干吧干吧!
然而,薛仁貴又錯了——小弟弟不是開關,要開就開要關就關。他不行,真的不行。再怎麼挑逗也不行。女人終於不耐煩了,說:"不行算了。"薛仁貴急了,粗聲大氣說:"什麼算了,沒做怎麼算?你是收了錢的……"
"呸!我收錢怎麼著?你不行我陪你一輩子啊?"女人一光火,面目愈加猙獰。
薛仁貴氣極了,煽了女人一耳光。女人大聲哭叫起來。
門被一腳踢開,趙四衝了進來,一把摟過女人:"寶貝,怎麼了?"
"他、他打人!"
"你毛病啊,打人做什麼?"
"她侮辱人!"
"你怎麼侮辱他了?"
"他自己不行麼。"
"你瞪什麼瞪?就算你把眼珠子瞪爆了,不行就是不行,怪誰啊?想不通問你娘去!村裡誰不知道你是個窩囊廢啊?!我呸!發育好了再來吧。丟人!"
"寶貝,我們做。"趙四說著,摸了一把女人的胸。
"我,我他媽掐死你!"薛仁貴咆哮著撲向趙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