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好景不長。高中最後一學期,王東昇堅決要求去小雅家。小雅百般推脫,他堅決要去。小雅只好告訴了他初中那次被冤枉和媽媽的反應。她哀求道:「我媽媽肯定會氣死的,她身體那麼壞,沒死已經是萬幸。你總不能把我媽氣死吧?」
「可是我真的想去你家看看,這也是我媽的意思。」王東昇一反往常嬉皮笑臉的樣子很嚴肅認真的說,小雅頭大了。她說:「你進不去的,進大院必須要有出入證,你沒出入證不可能進去。」
「你帶我進去啊。」
「那也不行。有規定的。如果帶人進去必須登記。」
「登記就登記唄。難道你怕我丟人嗎?」王東昇的壞脾氣也冒出來了。小雅什麼也不說,她真的發愁了。她被王東昇的認真執著嚇著了。她真的沒想到很長遠的事兒,她只是想改造一個壞孩子,用愛感化他。當然,她也愛他。她甚至給他寫了「非君不嫁」的條子。但那只是她文學創作的一種嘗試?她真的沒想過結婚啥的,在她心裡那是太遙遠的事情,她還要上大學呢。她不是騙人,而是把自己和王東昇放在一個烏托邦的羅曼蒂克之中。但王東昇顯然不是這樣想的,包括他母親也不是這樣想的,他們十分想借助這機會改變家庭的現狀,不僅是經濟原因,更是為了給王東昇父親平反昭雪。也許,這就是偉人「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那句名言的荼毒?
總之,王東昇同學很執著的想法讓她害怕,而同學們的流言蜚語和攻擊也愈演愈烈,她終於招架不住了。於是她想放棄。她開始躲避、逃避王東昇注視的目光,開始躲開他放學後的伴隨,她不讓他送自己回家了,尾隨也不行!
她的躲躲閃閃讓尹靜和韓璐之流很得意,她們現在甚至當面譏諷她與王東昇之間的關係。比如在課間時譏笑地問小雅:「莫小雅,你今天沒忘記給某人寫個紙條啥的?他今天表現可不好呢∼」或者在王東昇走過時甜蜜蜜地說:「『老子』,今天有沒有時間?下課送我回家啊。」她們的惡作劇經常會引起哄堂大笑,搞得小雅和「老子」都很沒面子。「老子」卻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眼睛朝天一翻說:「送你?你先回家問問你媽咋把你生成這鬼樣子。」話雖然難聽,卻好過「老子」以前看都不看她們一眼。「人要犯賤,挨罵也甜。」估計說的就是她們這種人。小雅卻經常會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下去,她愈發躲著王東昇,生怕給她們機會譏笑自己。
王東昇同學崩潰了。一個人,如果沒有人給他愛,也許他會堅強的活著,把自己變成百煉精鋼。但是,如果有人給了他愛、讓他的心變得柔軟、讓他充滿希望,然後又拿走愛、在他柔軟的心上捅一刀、讓他所有的希望破滅,那他一定會瘋掉。王東昇目前就處於這種狀態。他痛不欲生。他生氣、很生氣!他想不通,小雅為什麼會開始躲避他?為什麼要躲避他?既然我可以為你改好,也可以為你變壞!
他很好奇的想去小雅家看看,看看她媽媽。他以為他可以說服她媽媽、感動她媽媽,他根本不瞭解小雅媽媽對小雅的期待值有多高。她要小雅上大學,學法律,做真正的大法官,建設一個真正的法治社會!她怎麼可能允許小雅早戀乃至早婚把一輩子斷送在柴米油鹽醬醋茶和丈夫孩子身上?!
王東昇翻牆進入了軍區大院,冒著極大風險。要知道在夜間翻牆入內者搞不好會被捕甚至挨一槍的!他在院子裡隨便敲開一家人家的門,彬彬有禮地問:「阿姨,請問莫小雅家在哪裡?我是她同學,老師讓我通知她事情。」很容易他就知道了莫小雅家,他沒有貿然去敲門,而是先隔窗窺視了一番。看見小雅獨自在自己臥室,他就敲敲窗戶,小雅看見他在窗外時驚呆了,趕緊跑出去問他:「你怎麼進來的?」
他若無其事地拍拍褲腿上的灰塵說:「翻牆啊。還好,不算太高。」
小雅惱怒地帶著他快步走到辦公樓前的蘋果樹林裡才站住說:「你不要命了?翻牆?你就不怕被抓住?」
「我受不了了。我就是想來看看你。我就看一眼就走。」他一把抱住了小雅。她猝不及防被抱住頓時滿臉通紅伸手就抽了他一個大嘴巴。他愕然摀住臉,自然也鬆開了她。她扭頭往回跑,邊跑邊喊:「不許跟著我!」那邊游動哨兵大喝:「什麼人?!站住!」
「是我。沒事兒。」小雅站住答道。
「那裡是什麼人?」
「我同學。他給我送作業本來的,馬上就出去。」
「快走。這裡不許外人停留。」
王東昇訕訕的走了。小雅被他那一抱嚇得現在心裡還通通直跳,臉紅得像紅燒豬頭肉。哨兵們懷疑地打量著她,回頭繼續巡邏。
這次事件讓小雅徹底清醒,她堅決斬斷了玉「老子」的任何瓜葛。她甚至不惜拉著林萍作證,三頭對面的跟「老子」說:「從今往後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我為我以前的所作所為向你道歉。」
儘管如此,紙裡包不住火,在學期結束時,又是那該死的畢業鑒定,小雅的事情又被她媽媽知道了。小雅這次是痛定思痛,自己先招了。她把事情的前後始末竹筒倒豆子全告訴了媽媽,也把學校的鑒定交給了媽媽。她想,反正已經這樣了,死驢不怕狼啃,拼著讓媽媽打一頓吧。說完她反而輕鬆了。還好媽媽聽完居然沒怎麼樣,只是很遺憾又恨欣慰地歎了口氣,說:「既然你已經認識到你們的錯誤,已經和他斷了。那就很好。同樣的錯誤不能犯兩次,你已經犯了兩次了,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啊。你要吸取教訓!」
小雅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脫身了,對媽媽感激涕零表決心下保證的把這場初戀就埋在了心裡。
可是王東昇沒小雅這麼容易放下,他真的瘋狂了。他真的蛻變成一個流氓,混入了一個校園裡的小流氓團伙,調戲女同學。最後,終於驚動了警察。這樣的案子有啥難破的?幾乎是幾天間就把他們全部抓獲,甚至都沒等到畢業典禮那天。八個人,最後把王東昇定成了首犯,判有期徒刑八年。其實他和他們混在一起不過短短一個多月,其它有背景有關係的同學家長都托了人,只有他沒有任何門路,於是成了替罪羊。
放假了,小雅全然不知道這一切。她在家裡照顧媽媽、操持家務,閒來每天複習功課,準備高考。直到有一天,王東昇的母親找上門來。
王媽媽敲門進來小雅愣住了,她看見王媽媽幾個月老了十年都不止,頭髮全灰白了。
她默默把王媽媽讓進家裡,王媽媽開口就說:「小雅,我有要緊事要見你媽媽。」
小雅回頭,看見媽媽已經站在客廳門口,只好硬著頭皮向媽媽介紹說:「媽,這是王東昇的媽媽,她找你有事兒。」
媽媽很冷靜地看著王媽媽,終於和藹地說:「你好,請坐。」又嚴肅地對小雅說:「你回你房間去。把門關上。」
見她這樣,王媽媽沒坐,走上一步說:「大姐,我沒別的意思。我是來求你的。求你救救我家東昇。」說著眼淚噴湧就要跪下去。
「你這是什麼話?坐下,慢慢說。」小雅媽媽心裡暗暗一驚,扶她坐在沙發上,自己也坐下看著她,靜等她訴說原委。
王媽媽把事兒說了一遍,道:「大姐,東昇學壞我不敢怨小雅,小雅是個好孩子,也一直在想幫東昇學好。東昇犯事兒是他自己不好,可他真的不是首犯啊,他是最晚加入的,又沒真正幹啥強姦的壞事兒,只是跟著起哄。聽他說小雅爸爸原先是法官,在地方上總有點關係吧?能不能幫東昇說說,公平的判我們也認了,可是這不公平啊!」王媽媽在裡面哭訴,小雅站在門外如五雷轟頂,幾乎要暈過去。她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一場噩夢......
小雅的媽媽最終還是沒幫得了「老子」,他最後還是被判了八年。托的人回話說:「晚了,已經宣判了。翻不了案了,那幾個的來頭都太大。」
過了些日子,陳老師也找到了小雅家裡。她是來請小雅去探視王東昇的。他已經在第一監獄服刑。小雅的媽媽一聽第一漸遠心裡就如同被大錘錘擊了一下:「怎麼會關進那裡?他還是個孩子,一監是關重刑犯的。」
陳老師歎氣道:「他趕上了嚴打......因為他不認罪,已經被打了好幾次了。警察說希望我們能說服他認罪,好好改造,這樣對他有好處。」她誠懇地對小雅媽媽說:「王東昇真的不是個壞孩子,他本質不壞,又聰明。這樣可惜了。」
媽媽眼裡有幾分痛恨地看著小雅:「你自己決定。」
小雅搖搖頭說:「我不去。我不想見他。」說完扭頭跑回自己房間。
陳老師很失望地走了,她沒想到小雅是這種態度,很傷心、很遺憾地走了。
小雅趴在被子上咬著被子痛哭,她不知道自己把王東昇害得這麼慘,她無法面對他。因為,她無法承諾,無法承諾那曾經的誓言——非君不嫁。
從此,小雅的夢裡經常出現一雙又大又黑的眼睛,那眼睛裡充滿怨恨和憂鬱,那是王東昇的眼睛。這雙眼睛就這樣一輩子刻進了小雅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