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眷浮生 第17章  (2)
    第11章(2)

    喝完最後一口麵條湯,於夏晚舔舔嘴唇,猶豫著撥通了電話,沒人接。再撥,沒人接。再撥,還是沒人接。

    冬天吃熱麵條就是來勁。於夏晚吸吸鼻子,再次撥通電話。

    這次很快就接了,秦捷的聲音還是如常那麼清爽:「喂。」

    於夏晚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開場白,她嘿嘿笑著:「那個……我是於夏晚。」

    秦捷悶笑:「我知道。身體好點了沒有?有沒有吃藥?」

    「好多了。藥也吃的。」

    「嗯。有事嗎?」

    於夏晚又嘿嘿笑:「也沒什麼事。就是想問你一聲,我電腦裡那些遊戲呢?」

    「什麼遊戲?」

    「就桌面上原來有的,連連看,小球球啥的。」

    「我刪了。」

    「幹嘛啊,那可都是我的精神食糧。」

    「回去的時候再給你裝。」

    「哦。」

    可是大半個月過去,他卻還一直逗留在上海,不知什麼時候能抽空回來。雖然每天都有一個以上的電話過來噓寒問暖,可於夏晚不知怎麼地越來越害怕呆在空曠的家裡,正好杜明衡出差,她索性搬到朱蕾家去住了兩天。

    把兩個活寶搞睡著,兩個女人像當年住在大學宿舍裡一樣擠上一張床。

    「活該。」朱蕾臉上蒙著面膜,大眼朝於夏晚一翻:「你還以為自己十八呢?多大人了還玩矜持這套把戲?想他就打電話叫他回來唄,實在不行就衝到上海去,少在我面前哀怨。」

    「誰哀怨啦。」

    「看你兩眼含春的怨婦樣我就來氣。於夏晚,你還有什麼資本擺架子?逮著個好的就別鬆手,省得以後後悔。」

    「去你的。」

    朱蕾歪頭看看她:「怎麼,這回動真格的啦?」

    「我不知道」,於夏晚把臉埋進枕頭裡,輕輕搖頭,「我不知道了,蕾蕾。」

    上班,下班。睡覺,起床。生活依舊一條不紊。直到秦捷離開整整一個月後,趙漢卿打來電話。

    於夏晚正在開會,幾個股東商量年終分紅的事。手機突然響了,她抱歉地朝同事們笑笑,一邊接電話一邊往外走:「我開會呢,你有什麼事?」

    「秦總家電話多少?」

    「嗯?」於夏晚不明白,趙漢卿有點著急:「他手機丟辦公室了,打你家也沒人接,找一大圈找不到,他可能回自己家了。號碼多少?」

    於夏晚腦子沒轉過彎來,張嘴報出一串數字,電話那邊的趙漢卿複述一遍沒錯,便掛了電話。這邊的於夏晚站在會議室門口想了半天,趕緊又撥一個過去:「你什麼意思?秦捷他人不在上海嘛?」

    趙漢卿愣了好半天,有點訕訕地囁嚅:「啊?哦?他……他還在上海?」

    於夏晚有點明白過來,臉上頓時火辣辣的:「你是說……秦捷他已經回來了?」

    「啊?啊!」趙漢卿意識到自己也許捅了漏子,哼哈著不說一句。

    於夏晚站在窗邊,看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大廈旁邊是一條熱鬧的馬路,路兩邊都是兩人環抱的法桐樹,站在於夏晚的辦公室窗邊往下看,車水馬龍都被遮擋住。

    可是雖然看不見,它仍在那裡。奔騰著,不停息。

    於夏晚一直看著窗外,從日正當中的正午,看到暮色沉沉的傍晚。

    已經下班離開的沈元熙突然又一溜小跑回來了,推開她辦公室的門壓低嗓門興奮地說道:「他來了,他在樓下等你呢。」

    於夏晚沒回頭:「說什麼呢?」

    沈元熙嘻嘻笑:「秦總啊,我看到他在樓下你車旁邊等著呢。」

    「是嗎。」

    「是啊,快點下班吧,別讓帥哥等急了哦。」沈元熙曖昧地離開了,於夏晚往大廈樓下的停車場看去,隨即意識到站在她的方向是看不到自己停車的地方的。

    趙漢卿告訴他的吧,所以他過來找我?

    長長出一口氣,於夏晚深深微笑。坐回辦公桌邊,抽屜裡還有沈元熙的一本小說。她泡上一杯咖啡坐到沙發裡慢慢地看,明明看不進去,可還是逼著自己往下看。

    小女孩看的故事嘛,不外乎愛恨情仇。俊男美女在情場上追逐傷害,分分合合。於夏晚耐住性子,將近二十萬字的小說硬是看了將近一半。抬起頭來天已經漆黑。她站起來活動活動,看看窗外,燈光照亮半個夜空。

    他不知是不是還等在那裡。

    於夏晚看鍾已經九點多。

    關燈關電腦,於夏晚覺得自己像個心虛的賊,慌慌張張乘電梯下樓,穿過空空如也的大堂站在了大廈入口的玻璃門邊。

    停車場上已經沒剩幾輛車了,藍色的別克小HRV孤伶伶地趴著,旁邊有個高大的身影靠在車上,灰藍色大衣的領子豎起來,下擺被晚風吹動。他微垂著頭,兩隻手插在口袋裡,嘴裡叼根煙,看著不遠處的地下。

    像是感覺到她的注視,秦捷直起身子轉過臉來。

    只不過是棋子,他是,她也是。被播弄著,一個放在了這裡,一個隔得遠遠放在那裡。於夏晚突然充滿無力感,不知道該不該向他走過去。有太多的東西擋在他和她之間,雖然渴切然而躊躇,她知道,她繞不過去。

    悲傷霎時間難以言喻。

    於夏晚兩隻手緊緊捏著包,用力吞嚥著喉間的梗塊,她以為只要不去擦拭,他就看不見她的淚水。

    可是秦捷突然邁開步子向她走過來。於夏晚左右看了看,只有轉身往大廈裡奔去,她用力拍打著電梯按鍵,飛快閃身進了一扇打開的門。電梯門緩緩關上,又在下一刻緩緩打開。秦捷一步跨進來,把她推在廂壁上,用力吻住。

    他唇舌上有很重的煙草味道,和著她口中的咖啡香,那是冬夜最燦爛的人間煙火。

    於夏晚越不想哭,淚流得越多,她的包不知什麼時候掉在地下,兩隻手環抱住秦捷,哽咽著不鬆手。

    我不知道了,不知道了……

    她只知道不願鬆手,不捨得鬆手。

    叮地一聲響,電梯門打開了,有人驚呼,秦捷和於夏晚急忙分開吻在一起的雙唇看過去。站在電梯門外的那個人臉通通紅,彷彿是他做了什麼錯事一樣連連擺手:「不不不不好意思,請繼續,繼續!」

    還繼續個鬼。於夏晚的臉也騰地紅了,她彎下腰撿起包,低著頭衝出電梯,上體育課跑五十米的時候也沒跑這麼快過。秦捷笑著追上來拉住她的手:「跑什麼?」

    於夏晚甩手,甩不脫。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了?」秦捷從她手裡拿過鑰匙打開車門,自動自覺地坐在駕駛座上。於夏晚也上車,只得坐在他旁邊。兩個人不說話,小車很快駛上馬路,出城。

    到家了,車停進車庫,熄了火,關車庫門,突然黑暗下來。眼睛有一刻不適合,停一會兒才看見他模糊的側影。

    「夏晚。」

    她要開門下車,秦捷突然伸手拉住她。他想說什麼,可久久地沉默著,呼吸有些不平穩,手上使的力也有些大。於夏晚靠回座位上,閉起眼睛。

    「夏晚,那天……你生病那天,一直在喊哥哥的名字……」

    「我只是想試試,如果你真的沒辦法忘記他,我是不是可以想辦法不讓自己太依賴你……」

    於夏晚抽抽手,他握緊。

    「我,我還以為……」他滯住。好一會兒,放棄地歎口氣,擁她入懷:「好吧,於夏晚。我承認,我沒辦法離開你。」

    她眼睫輕顫,泛起濕意。

    「不管了,我什麼也不管了。我只要和你在一起!」他在她耳邊含混地低語,「就算你還愛著他,我也……我也不放手了!」

    時光隱遁,猶有體溫。

    原來,原來。

    身體裡有東西破土抽芽拔穗恣意生長,她看著它高高地,長進了天空裡。

    是啊,不管了,不管笑淚,不管後悔心疼,只要痛快,只要完整。她昂起頭,承接他年輕磅礡的熱情。

    黑暗中,他掌起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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