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眷浮生 第18章
    第12章

    「最毒婦人心。」

    秦捷接過於夏晚手中的板蘭根,恨恨地喝一口。於夏晚笑著往他頭上敲一下:「上樓去,樓上開了空調,樓下太冷。」

    秦捷指指屋角的櫃機:「那不是也有空調?開開就是了。」

    「這麼大個客廳要用多少電費?你不出錢有免費空調吹,還挑三挑四。」房子買了很久,卻是在於夏晚工作之後一年才裝修,手頭緊,沒捨得裝地暖,大冬天裡只有不怕乾燥傷皮膚地吹空調。在她的驅策下,秦捷一步三晃地上樓,剛坐上床又被攆起來換居家的衣服。

    「這麼冷的天讓我在樓下站幾個小時,你真忍心!」他還不解氣,於夏晚打開衣櫥抽屜找換洗衣服:「沈元熙跟你說的?」

    「是啊!我倒要看看你能讓我等多久。」

    「我要是通宵加班你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秦捷把杯子放在床頭櫃上,「等唄。」

    於夏晚手上動作停住,想回頭看他一眼,又覺得似乎矯情了點。秦捷過來摟住她:「你要是覺得太對不起我,就好好補償我一下。」

    「你想什麼好事呢!」

    「夏晚。」

    「嗯?」

    「那個……」

    「幹嘛?」

    「沒事。」

    「切。」於夏晚推開他,把內衣塞過去:「洗澡去。」

    「一起洗!」

    「滾。」

    晚上卻怎麼也睡不著,明明被他折騰得很累,可就是一點睡意也沒有。秦捷也累壞了,睡得很沉,她怎麼翻來覆去他也不醒。於夏晚往他懷裡湊了湊,頭髮搔著他的口鼻,秦捷嗯著,歪歪頭。

    他的手臂凶凶地按在她腰上,她突然聽到他的笑聲。

    然後安靜了下來。

    於夏晚閉起眼睛,聽他的呼吸聲。

    年關將近公司事務龐雜,秦捷小住了兩三天就又趕回上海總部。於夏晚和孫琨同志嚴肅認真地談了一次,孫總總算是恢復了以前的資本家嘴臉,工作劈頭蓋臉壓下來。

    忙啊忙。一忙忙到大年二十九,吃過午飯接到秦捷電話,他下午到家。於夏晚看看手頭事情差不多辦完了,事務所裡家住外地的同事們也都提前走了,她不是大老闆,最後值勤的事自然輪不到她。所以喜氣洋洋地約好,等他到的時候給她打電話,兩個人去採買年貨。

    年夜飯講好了在朱蕾家吃。這幾年已經成了習慣,今年朱蕾特別慇勤邀請:「別放走了財神爺,叫你家小弟包個大紅包來。雙份!嘿嘿,生雙胞胎就是好!」

    接到電話,於夏晚跟孫總BYEBYE,開著車到了約好的商場。左等右等也不來,她叉著腰站在玻璃門後頭打了好幾個電話,才看到秦捷穿套黑西裝,在人群的頻頻回眸中走向自己。

    「你確定不是開拖拉機從上海趕來的?」

    「年紀一大把了還這麼大脾氣?」秦捷哈哈笑,「當心生皺紋了配不上我!」

    「滾你的。」於夏晚也笑,兩個人手拉手走進商場。其實也不知道買什麼好,轉了半天,給一雙活寶各買套衣服,有秦捷在,自然挑最貴的買。給朱蕾買了個包,轉了一圈,於夏晚實在喜歡,又跑回來買了個一模一樣的給自己。杜明衡沒什麼好挑的,百年不變的領帶。於夏晚還給她家的小保姆買了個漂亮的髮夾。小姑娘平時話不多又肯幹,所有人都喜歡她,於夏晚尤其羨慕她那一頭烏黑油亮純純直直的長髮。

    「那我呢?」手上拎著大包小包的秦捷歪嘴,「都有了,就我沒有。」

    於夏晚拍拍包,故做神秘:「你的我早準備好了,現在不給你,大年初一再給你一個驚喜。」

    「什麼東西?」

    「我沒錢啊,買不起貴東西,你不准嫌差。」

    秦捷做恍然大悟狀,湊過來低語:「杜蕾絲?」

    「跳樓去!」

    嘻嘻哈哈離開商場,兩個人到雲頂吃晚餐。這回點的都是鐵板牛柳飯,可能牛肉漲價,牛柳賊少,全是青椒和洋蔥。於夏晚用湯汁拌飯吃得不亦樂乎,秦捷扒拉來扒拉去找肉吃。

    「你說過沉沒的感覺。」她嘴裡含著勺子,「什麼意思?」

    鐵勺鏟在鐵板上,有鈍響。

    他笑:「我現在浮起來了。」

    年三十自不必說,大吃大喝。朱蕾家雖然有錢,卻從來不在外頭吃年夜飯,男女老幼齊上陣,雙方父母都來,一大幫人各顯神通做拿手的好菜,那麼大間廚房也水洩不通。席間十分熱鬧,幾個男人都是海量,喝了一地空酒瓶。春節晚會沒人看,小孩子睡覺之後,所有人挪到樓上去,一桌麻將一桌牌。

    於夏晚贏了一晚上,朱蕾拍桌子大叫:「是哪個說情場得意賭場失意的啊!老娘找他拚命!」

    玩得太遲,就在朱蕾家打地鋪。四個男人打橋牌打上癮,於夏晚一覺睡醒,秦捷還沒回來。翻個身又睡著,再度醒來天光大亮,穿好衣服到樓上書房裡,居然還沒有散局。一人叼著一根煙,屋裡熏得簡直睜不開眼。

    朱家是北方人,過年吃餃子,杜家是南方人,過年吃元宵。於是又有餃子又有元宵。一對活寶換上了她買的衣服,神氣活現地在屋裡滿地打滾。朱蕾在客廳裡哇哇叫,她藏起來的巧克力不知怎麼被活寶們翻到了,一人抓一塊吃得滿嘴滿臉。

    四個男人被趕著分別洗澡袪煙味,秦捷就換上了杜明衡的衣服。兩個老的還不過癮,喊著休整之後再開局。

    秦捷和杜明衡一見如故,兩個人雖然生意做得大小不同,但一些商場上的見解卻十分相同,聊得很投契。秦捷仔細詢問了杜明衡公司的業務狀況,表示有機會的話希望能合作。

    吃過中飯才告辭。

    別墅在郊外,不受鞭炮禁燃令的限制,一進小區門便是滿地紅紙屑。兩個人又調頭出去買了一大堆鞭炮焰火。

    於夏晚手裡提著東西先進門,秦捷在後頭搬車上的焰火。她把吃的東西放到廚房,秦捷換下來的衣服塞進洗衣機,就到樓上房間去換衣服。

    推開門,第一眼並沒有看見。過了一會兒才猛然發覺,床上鋪著件十分漂亮的睡衣,淡藍色,樣式超性感,該露的不該露的地方都能露出來,是那種看著羨慕卻打死也不好意思穿的款式。

    她有點呆呆地看了半天,伸手拎起睡衣到鏡子前面比劃了一下,臉上騰騰地發燒。

    這小子還真敢買!

    秦捷悄聲悄氣地出現在鏡框裡,他嘻皮笑臉:「喜不喜歡?」

    於夏晚嚇了一跳,忙把睡衣團起來:「浪費錢!」

    「我的呢?」他伸出手。於夏晚哦了一聲,拿過包,取出一個包裝盒。秦捷奪過去撕開一看,是只小小的MP3。順手按開,裡頭有個音頻文件,他插上耳機,一邊聽一邊皺起眉頭。

    「這是什麼東西?」

    於夏晚拔下一隻耳機塞進耳中:「自己不會聽?」

    呼嚕呼嚕的,像是有人在睡覺,動靜還不小。於夏晚搖頭歎息:「知道我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有多受罪了吧!」

    秦捷咬牙:「你你你,你個沒事幹的!」

    於夏晚笑倒,她拉下他的頭,輕輕吻著。

    「你不在的時候,我要聽這個,才睡得著……」

    沒事可做,每天除了吃、睡,就是在小區裡散散步,或者一人抱一台電腦玩遊戲。於夏晚對秦捷的煙癮意見極大,不准他在屋裡抽煙,實在癮頭上來了,秦捷只得跑到外頭飛快吸完一根再唏遛唏遛地鑽回來。

    因為是春節,秦捷的手機不分黑天白天地亂響,美國那邊的朋友下屬們總是會忘了時差的問題,半夜三更把他們吵醒,或者是在關鍵時刻插一槓子。

    晚上窩在閣樓裡,秦捷告訴於夏晚秦浩的墓在美國。

    「過了年我要回美國一趟,你跟我過去好不好?我們一起去看看哥,讓他看見你,讓他放心。」

    於夏晚枕在秦捷肩上:「我……我不一定走得開。」

    「時間不長,最多半個月。」

    於夏晚欲言又止,手從秦捷的袖口伸進去,撫在他手臂上:「秦浩他……也許不願見我……」

    秦捷沒有動,好半天才說道:「你錯怪哥了,如果世界上他只能見一個人,那個人也只是你,夏晚。」

    於夏晚縮回手,掩飾地捧起咖啡乾笑:「是嗎?」

    秦捷和她都席地坐在棉墊上,他曲起腿,兩隻手抱住膝:「我不想告訴你的,夏晚。大哥他……他其實知道你那個時候懷孕了。」

    於夏晚手穩穩端著咖啡,一抖都沒有抖。

    「相信我,大哥……是有了不得已的原因才滯留在美國不能回來,他並不是故意要拋下你。」

    那年夏天。

    她叫夏晚,他說他最喜歡的時刻就是夏天的傍晚。

    陪著她回老家,兩個人不知道怎麼轉悠到東郊這座新開的別墅小區來,於夏晚立刻喜歡上了小區裡一面湖。所有的別墅都錯落有致地建在湖邊,總有一扇窗能看得見湖景。回上海後不久,寫著於夏晚名字的銷售合同就寄到了家。因為別墅幾乎售罄,剩下的幾幢裡,秦浩幫她買下了現在的這一幢。

    「等我們結婚後,好歹你也有個娘家,哪天我欺負你了,你就跑回來,等我上門負荊請罪。」

    她跑回來了,他卻遠遠去了美國。

    那個時候房子還是毛坯,她一個人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坐了很久,久到已經絕望。

    那些刺目的燈光,冰冷的器械。

    於夏晚不願再回憶:「我知道,我打電話告訴過他,他說要來找我的,我每天都到這裡來,等了整整一個月。」

    「一個月?」秦捷的聲音很低,他輕笑起來,搖頭:「於夏晚,你是個沒有耐心的女人,所以注定你要失去一些東西。」

    「你所謂的耐心就是指讓我一個人留在這裡,生下孩子嗎?」

    秦捷的眼中有她沒見過的光彩,他拉著她的手,送在唇邊輕輕吻:「我所謂的耐心,是讓你不要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能輕易看到的往往都是虛假,要用這兒,」他指指她的頭,「用這兒看。」

    於夏晚把手搭上他的胸膛,按在心臟跳動的地方:「那麼這裡……是真實,還是虛假?」

    閣樓上只點了盞昏黃的燈,秦捷垂垂眼睛,又抬起來看她:「我不想騙你,夏晚。有很多事情,我沒辦法原諒你。可是我對你的愛,絕對是真的。」

    忽然輕忽然沉,忽然熱忽然冷。(注)

    大化蒼茫,安排下許多人生滋味。於夏晚細細地咀嚼著,在秦捷的肩頭閉起眼睛。

    春節長假的最後一天,兩個人沒事幹進城瞎逛。於夏晚發現秦捷幾乎沒什麼興趣愛好,一般像他這種年紀男孩喜歡的娛樂活動他都不熱衷,據說是因為工作太忙沒有閒功夫。其實她幾年來又何嘗不是耽於工作?所以兩個人站在熱鬧的街頭,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你這種人很無趣知道嗎?」於夏晚呵著手,瞪眼。

    「彼此彼此。」他兩隻手插在褲兜裡,早上懶沒刮鬍子,下巴上青青的。

    跟著人流隨便走,有人過來問路。是一對年紀很小的小情侶,高中生的樣子。男孩笑嘻嘻看著於夏晚,女孩笑嘻嘻看著秦捷。

    「阿姨。」

    「哥哥。」

    小情侶異口同聲,隨即呆住對視一眼,有點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還是女孩紅著臉朝於夏晚抱歉地笑:「姐姐好,請問到xxx怎麼走?」

    故做鎮定地給他們指了路,於夏晚拉著悶笑不止的秦捷快步往前走:「現在的小年輕怎麼回事?哥哥姐姐的,叫得那麼親幹什麼?」

    秦捷把於夏晚的手挽在自己胳臂上:「現在流行姐弟戀。」

    於是弟弟拉著面色不善的姐姐,鑽進了路邊拍即時貼的小棚子裡。擠眉弄眼一陣亂拍,秦捷拿著剛打印好的即時貼,撕一張下來貼在了於夏晚的手機上。

    這一張上,他呲著白牙笑得沒心沒肺。

    於夏晚低著頭看,不知道自己笑得極其溫柔:「正好手機上有劃痕,貼著正好擋一擋。」

    「哦,我的玉照就被你這麼利用?」秦捷拿出自己的手機,也貼了一張於夏晚的笑臉上去。

    有你擋著就看不到傷痕了。

    這句話於夏晚沒好意思說出口,她端詳著即時貼上那個熨貼的笑,突然覺得有點餓。

    是肚子餓的餓,不是那個少兒不宜的餓。肯德基麥當勞必勝客之類快餐店人滿為患,秦捷肯定有好多年沒有涉足這樣的大眾化場合,頗有點不適應地任由於夏晚拉著擠過人群買了兩個漢堡和兩杯水,拿著坐在街邊的椅子上吃。

    於夏晚當年上大學沒要秦家的資助,硬是靠自己打工扛了下來,現在在外頭自己一個人混,工作又忙,這樣胡亂應付的一餐是尋常事。倒是秦捷手裡捏著漢堡,頗有點不知從何下口的架勢。

    「飽了!」於夏晚三下五除二吃完,一邊喝水一邊看秦公子勉為其難。

    「於姐!」沈元熙堪比天外飛仙般出現在眼前,她拖著拎著大包小包的男朋友,目瞪口呆地看著張大嘴咬在漢堡上的秦捷,「怎麼……是你們?」

    秦捷忙放下漢堡,看一眼於夏晚,和藹地站起來向沈元熙點頭:「這麼巧,你們也出來逛街?」

    沈元熙看看那只漢堡,不敢置信地搖頭:「我終於知道有錢人為什麼有錢了!」

    於夏晚訕訕:「那個~~為什麼?」

    「原來他們過的是這種日子,所以才把錢都省下來的啊!」

    於夏晚笑倒,和沈元熙的男朋友打招呼。小伙子是沈元熙的師兄,現在在讀法學碩士,長得寒磣了點,不過人很好,又有才。幾個人互相交流了下關於對錢是掙出來的還是省出來的這個問題的見解,彼此告別各逛各街。

    「明天上班又有的聽她囉嗦了。」

    於夏晚聽了沈元熙的建議,決定到電影院去看電影。挑半天挑了部外國文藝片,拍得很不錯,色彩畫面音樂都很美,演員也演得十分到位,就是中間有一段火辣辣的床戲。於夏晚在朱蕾的薰陶下對此類鏡頭不以為意,不過打趣地趁著男女主角在床上打滾之際湊到秦捷耳朵邊:「少兒不宜啊,快閉眼,當心長偷針KE(學名叫麥粒腫,我們這裡叫這個名字,最後的KE字不會寫=_=|||)。」

    兩個人玩到很遲才回家,第二天秦捷又要走了。這一晚上很激狂,啥也甭說了,自己想像吧。

    然後第二天早上一起來,於夏晚驚喜地發現,秦捷的左眼瞼真紅腫了起來,他光榮地在看了不該看的東西之後長上了偷針KE。

    然後接著上班。

    一進辦公室,孫總同志臉色比烏鴉還黑,告訴了於夏晚一個頗為嚴重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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