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二月三十一號這天很冷。
於夏晚對孫琨對自己的照顧很有些見怪不怪了,一起建所的幾個合夥人看著她時或多或少有點異樣眼光,她只是笑笑,沒有太放在心上。只是這個秦捷與其用錢在孫琨身上通關節買她的清閒,還不如直接把錢給她。她這麼想著,坐在辦公室裡,一邊喝奶茶一邊笑出聲來。不過對朱蕾一次的報怨,倒不知道讓他破費了多少。
陰沉沉的,不知道今年的最後一天會不會下雪。她一向怕冷,辦公室裡的空調開到二十八度手還是冰冰的,沈元熙的這杯奶茶正好雪中送炭。
反正沒什麼事可幹,索性先走。穿好大衣,於夏晚拎著包去跟孫琨打個招呼就離開了辦公室。
想一想,先彎到朱蕾家,這段時間多虧了這個朋友一天幾個電話打過來開導解悶。不敢再買體積大的玩具,她買了兩盒進口巧克力,包裝十分精緻。她記得自己小的時候嗜巧克力如命,想來小孩子的口味應該都差不多。
朱蕾一見到她手裡的巧克力就瞪起眼,還沒來得及收起來,已經被眼尖的小惟妙和小惟肖搶走。她只好再瞪瞪於夏晚:「幹的好事!我女兒將來要是身材不好找你報銷減肥藥。」
「至於嗎,她才幾歲?」於夏晚推開擋在門口的朱蕾,自顧自走到她家鞋櫃跟前換拖鞋。朱蕾朝撕扯著包裝紙的兩個祖宗喊了兩聲,又讓保姆照看著,這才拉上於夏晚鑽進自己的書房。
沒工作在家吃老公的無聊女人偏偏還有自己的書房,於夏晚對朱蕾這種自欺欺人的舉動十分嗤之以鼻。她走到書架跟前拿下幾本略略一翻,幾乎笑倒:「怎麼你這個怨婦慾求不滿啊,看起這種書來了!」
「到現在都沒嫁出去的老大難,還有臉笑!」朱蕾端過咖啡放在書桌上,抓起鼠標往桌上一拍做驚堂木狀:「呔,兀堂下那老處女,為何笑得如此****,有何姦情速速招來!黨和政府教導我們,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滾你的頭!」於夏晚笑著轉身把收塞回書架上,朱蕾驚呼一聲撲過來,抓住她的手:「最少有兩克拉,TNND,比我老公送給我的大。不行不行,我要離婚!」她說著從於夏晚指頭上捋下戒指來戴在自己右手上翻來覆去地看:「好看,好看,真好看!」
於夏晚不理,坐到書桌邊端起咖啡細細地聞。她愛喝咖啡的習慣就是朱蕾傳染的,不過不像朱蕾那樣對速溶咖啡深惡痛絕,非手工研磨的不飲。
「你一個月光喝咖啡要多少錢啊!」於夏晚一百零一次感歎,朱蕾把兩隻手並在一起對比戒指:「我就花,使勁把他的錢花光,給我買這麼小的戒指!」
「行了行了,你的纖纖玉手又細又長,戴這麼大顆鑽石不顯得太蠢笨嗎?還是小點的秀氣,更襯你的氣質!」
「是噢。」朱蕾瞇眼一笑:「這麼說,那個秦弟弟已經登堂入室了?我就說有姦情!」
「姦情你個鬼!」
「快說來聽聽,到底怎麼一回事。」
「還說什麼?」於夏晚臉上一黯,看著唯一知道自己過去的好朋友:「你也知道的,秦浩他……」
兩個人一起安靜下來,朱蕾握住她的手:「晚晚,你曾經說過的,要忘了過去重新開始。現在一切都是過去了。」
「蕾蕾。」
「晚晚,你知道我不太會勸人,我只想說,最難熬的五年你都熬下來了,現在是你過自己新生活的時候。」
於夏晚點點頭,眼中潮熱,朱蕾歎口氣:「實在不行……你到我家來吧,為朋友兩肋插刀,乾脆就二女共侍一夫算了!你放心,你一三五我二四六,絕不霸佔你的性福時刻。」
於夏晚本來不想在好朋友面前流淚,現在更是沒了傷心的念頭。她拍了朱蕾一掌靠回椅背上品咖啡:「別在我這種純情少女面前說這些話,耽誤我茁壯成長。」
「還純情少女勒!老實交待,那個秦捷功夫怎麼樣?一夜幾次郎?」
「胡扯什麼?」
「誰胡扯啦!」朱蕾收斂起笑容,表情十分嚴肅,可說出來的話卻讓於夏晚有點啼笑皆非:「晚晚,你在秦浩身上浪費的五年青春,就在秦捷身上補償回來。少一點顧忌多一點投入,親愛的,再過幾年你想找這麼正點的正太就太難了啊!」
朱蕾家保姆燒菜手藝很不錯,於夏晚吃了個溜溜飽,臨走的時候朱蕾還把杜明衡從國外帶回來的咖啡豆給她捎上一大包:「再不拯救拯救你,你就徹底毀在雀巢手裡了!」
於夏晚道別,親了親乾兒子乾女兒。
回到家,把車停進車庫裡,剛走進客廳就聽見書房裡秦捷的聲音。彷彿在說著工作上的事,於夏晚沒打擾他,慢慢循聲走過去。
書房的門大開著,原本的一台電腦和秦捷帶來的一台筆記本全都開著,他背對著書房的門靠在書桌上正在講電話,身子微微向前欠著,背脊顯得十分寬闊。
「這件事我不想再聽到任何解釋。」他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像是在斥責什麼人,「過兩天我就回上海,到時候如果還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會有繼任者和你交接工作。」
他說著啪地合上手機蓋,隨手扔回辦公桌上,抬眼看到站在門邊的於夏晚,眉頭一挑:「什麼時候回來的?一點動靜都沒有,我還以為是個賊呢,嚇一跳。」
他笑著,舒朗的五官上絲毫看不出剛才講那些話時語鋒的凌厲。於夏晚臉上的笑慢慢沉到心底。賊。說起來他對她也不是完全沒有防備的吧,五年前的舊傷再怎麼恢復,總也留著疤痕。
「我我,我從車庫進來的。」於夏晚揚揚手上的車鑰匙,笑著向後撤一步,「你忙你的,你忙你的。」
「夏晚。」
她轉身離開:「我先洗澡。」
他在樓梯轉角的地方追上她。站在低一級的台階上,他恰與她平視:「夏晚。」
「嗯?」
秦捷定定地看著於夏晚,突然頑憊地笑著攬住她的腰,把頭枕到於夏晚肩膀上:「回來這麼晚,都不管我的死活。」
「你這不還活得好好的嘛。」於夏晚說不出來的心裡一鬆,一些難以言表的情緒,都被他這一攬一枕攪得沒了蹤影。秦捷扳住她的頭,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喝了多少咖啡?這麼香!」
「你抽了多少煙,這麼臭!」
「臭嗎?」他抬起胳臂誇張地聞起來,鼻子聳動有聲,「哪裡臭?真的臭?那我得好好洗洗……你跟我一起洗?」
「做你的鎯頭夢!」
從水汽氤氳的浴室出來,於夏晚臉上還帶著激情未褪的紅暈。她一邊用浴巾抹著頭髮一邊躲開秦捷的糾纏。
窗簾外頭有東西在飄動,於夏晚走近看清楚,驚歎著貼到了窗邊。
下雪了,很大,不知不覺外頭已經是白茫茫一片。
明天就是新年。
從最潔白的雪開始的,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