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眷浮生 第3章  (2)
    第2章(2)

    「他是不缺衣服穿,可你缺個男朋友啊親愛的!」朱蕾一點兒不給面子,當著銷售小姐的面就大大咧咧地說於夏晚暗暗搗她一下:「我就是再缺也看不上他那樣兒的,別污辱我的品味了!」

    「裝,再裝!」朱蕾從鼻子裡哼一聲,接過小姐遞過來的發票和衣服,「別怪我不提醒你啊,某人再過兩年可就是奔四的人了,現在可不是這山望著那山高的時候,有趙漢卿這樣的算不錯了,你得過且過吧。」

    「什麼得過且過,我又不是寒號鳥。」

    「現在還有個趙漢卿跟在你屁股後頭,再過過我看你就真的只能自己一個人乾號了。」

    於夏晚好氣又好笑地打朱蕾一下:「趙漢卿給了你多少好處你這麼幫著他說話?」

    朱蕾嘿嘿笑:「可不是,又讓你看出來了。他答應賣房子的時候給我打折,每平方便宜五百塊,我能省小十萬塊錢呢。」

    「你就這麼眼皮子淺?」於夏晚擠眼哧笑,「十萬塊錢還不夠你買塊手錶的,這麼就被他收買啦?」

    「也不能這麼說,現在有家有業的,我也得省著點兒花不是?蒼蠅爪子也有肉,能省得省吧。」

    於夏晚拎過衣袋往電梯走,朱蕾跟上來:「說真的親愛的,你真看不上趙漢卿?他就是得瑟了點兒,別的也沒什麼大毛病,你也忒挑剔了。還是……另有所圖?誰啊,看上誰啦?」

    於夏晚扭頭朝她呲牙:「我啊,我倒真是看上一個男人。」

    「誰?誰啊?」

    「我看上你家杜明衡了,怎麼樣,要不咱來個二女共侍一夫?」於夏晚皮笑肉不笑,朱蕾不吃她這一套:「好說好說。姐妹如手足老公如衣服,你看上了就儘管去勾引,最好讓我捉姦在床,我轟轟烈烈跟他打一場離婚官司把所有的家產謀奪到手,到時候你得人我得財,咱們兩不干礙!」

    正說得熱鬧於夏晚手機響了,她從包裡拿出手機一看號碼正是杜明衡,便笑著朝朱蕾晃晃手機:「看吧,真被你捉到了,你家親愛的明衡給我打電話呢!」

    按下接通鍵,杜明衡有些焦急地問:「夏晚,蕾蕾是不是跟你在一塊兒?」

    「是啊!」於夏晚瞭然的笑:「她該不是又沒聽見電話響吧。」一句話提醒了朱蕾,從包裡翻出手機一看有七個未接電話,她接過於夏晚遞來的手機:「怎麼,找我有什麼事?」

    於夏晚看朱蕾的臉陡然變色,也跟著緊張起來:「怎麼啦蕾蕾,出什麼事啦?」

    朱蕾慌忙收線把手機還給於夏晚:「我得趕快走了,妙妙的腿讓水燙著了,正在醫院呢。」

    於夏晚一聽也急了:「嚴不嚴重?哪家醫院?肖肖呢,他沒事兒吧。」

    兩個女人衝到停車場各自取了車開到市立兒童醫院,穿過鬧哄哄的大廳衝到急診室,一邊的觀察室裡杜明衡正抱著哭鬧不止的女兒在安撫。朱蕾跑到女兒身邊接過來,緊張地上下審視:「燙著哪兒啦?啊?」

    杜明衡向跟著來的於夏晚點點頭:「小腿上燙著了一塊兒,已經包紮好了。」朱蕾心疼死了,抱著女兒輕聲安慰:「妙妙勇敢,媽媽在這兒。」

    護士拿著一包藥進來:「杜惟妙?這是口服的消炎藥,一天三次一次一袋,用溫水沖服。回家以後傷口千萬不要沾水,明天再來換藥。」

    離開醫院,他們夫妻兩個和保姆一起抱著孩子回家去了。於夏晚進了車才發現剛才拎著的西服和童裝都丟在了自己車上。

    電話又響,這回是趙漢卿。

    反正出來了,於夏晚便答應了趙漢卿晚上共進晚餐的邀請。約的地方是在一間叫雲頂的餐廳,餐廳在某五十層大廈的樓頂。趙漢卿已經到了,挑了個視野很好的位置,正對著一城繁星樣的燈火,遠遠還能看見江面上的橋。

    「我又不是請不起你,每回都吃這個,你還沒吃夠?」按著趙漢卿的話說,於夏晚是個有些偏執的人,每回到餐廳裡點的都是一份最便宜的鐵板牛柳飯。於夏晚一邊吃一邊搖頭笑:「沒吃夠,我最喜歡吃這個了。」

    趙漢卿無奈地笑笑,端起手中的杯子遞給她:「紅葡萄酒配鐵板牛柳飯,這倒別緻。」

    於夏晚不解風情地推開:「有可樂嗎?我不愛喝這個,酸不溜嘰苦不拉兮的怪味兒。」

    「於夏晚,我真沒法兒說你。」趙漢卿抿了一口酒,把臉轉向窗外的夜景。

    他看得有點久,於夏晚嚥下一塊滑嫩的牛柳,順著趙漢卿的視線往外看:「我說,你看什麼呢這麼出神?」

    趙漢卿沒有轉回頭來,他靜靜看著,輕聲說道:「我覺得,從這個位置看下去,雖然自己高高在上,卻有一種沉沒的感覺。」

    於夏晚伸手在他面前招招:「說什麼呢,聽不懂。」

    趙漢卿回過神來也抿嘴笑:「說實話我也不懂,這話不是我說的,是我聽來的。」

    「誰這麼有哲理?」

    「公司的大老闆。」

    「看不出來!就他那樣的?還真沒看出來。」

    「不是他。是真正的大老闆,昨天剛從美國過來,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新宇集團的總經理秦捷。」

    於夏晚笑得有點噎,灌一口可樂衝下去:「沒聽說過。」

    「人家就那麼出息,年紀比你我還輕就能說出這麼富有哲理的話,於夏晚,你就光知道喝可樂光知道氣我,你慚愧不慚愧?」

    於夏晚放下可樂,轉臉看向窗外。

    沉沒的感覺?

    他已經知道什麼叫沉沒的感覺了嗎。

    週而復始的星期一,週而復始的工作,週而復始的忙碌。於夏晚休假的時候孫琨接到一個大案子,某國有大形倉儲企業改制審計。這個案子雖然收費不高,卻是市政府某廳局下屬企業改制的第一家,要是合作得愉快,後頭跟著來的改制審計業務怕不要讓孫琨數錢數到手抽筋,所以孫總同志親臨第一線督戰。於夏晚正好手頭沒事,被安排負責這項工作。她帶著幾名同事忙了整整三天,第四天臨近午餐的時候接到孫總的電話,說天宇公司新擬定的投資計劃有些財稅方面的問題想向他們咨詢一下。放下孫琨的電話於夏晚又給趙漢卿打了一個。

    「我是你們的財務顧問,拜託你以後有事直接跟我聯繫好不好?」

    趙漢卿笑得無辜:「好心沒好報了不是?我給老孫打電話可是說了你一大通好話,讓他意識到你的重要地位。」

    「去你的。說正經事,咨詢什麼事兒?要我什麼時候到?」

    趙漢卿沉吟了一會兒:「現在也是午飯時間了,要不我馬上來接你。」

    「算了,我手邊還有點事兒沒了,這樣吧,下午上班的時候我直接到你們公司去吧。」

    「那也行。」

    投資計劃?週末一起吃飯的時候怎麼沒聽他說有什麼投資計劃?於夏晚想著,站起來跟同事一起去吃午飯。

    天宇公司是本地數一數二的房地產開發企業,當然辦公大樓也十分氣派。坐電梯上到十五樓財務部,於夏晚熟門熟路地敲了設趙漢卿的門。趙漢卿已經虛席以待,桌上也泡好了於夏晚慣喝的咖啡。

    「什麼投資計劃?說來聽聽。」於夏晚把包放下,拿出記事簿和筆看著趙漢卿,趙漢卿笑笑:「別一上來就這麼認真的架勢,也不是什麼成熟的計劃,只是有點兒打算。」

    「什麼樣的打算。」

    「我們公司新近看上一塊地,想買來開發一個高檔樓盤,問問你的意見。」

    「老兄!」於夏晚轉轉手上的筆,「我是你們的財務顧問,並不是投資顧問,我沒意見。」

    「可是這塊地就位於你現在審計的倉儲公司。」

    於夏晚抬起眉毛:「你什麼意思?」

    趙漢卿把咖啡往她的方向推了推:「這個……我們和倉儲公司的現任領導已經有了意向,一旦改製成功他就把土地轉讓給我們公司。只不過他提了點小小的要求,我不知道該不該答應他,想跟你商量商量。」

    「你們公司的經營手段我不想討論。」於夏晚合上記事簿,「沒什麼別的事我就先走了,那邊兒還有活要干。」

    「先別急,夏晚。」趙漢卿笑著看她,「你聽我把話說完。」

    「快點兒說。」

    「你知道的,這次他們公司改制由你們事務所審計,你審出多少他就得出多少錢,說起來好聽是國有企業,其實不過一個爛攤子,帳面上也都是些不良資產。」

    於夏晚挑起眉毛看他:「你這些話對老孫說過沒有?」

    趙漢卿笑而不語,於夏晚輕聲笑了笑:「趙漢卿,你什麼時候把我的職業操守也拿出來當成你們公司做生意的籌碼了?」

    「夏晚……」

    「這話只當我沒聽到過。趙漢卿,你另想別的辦法吧。」

    「夏晚,你聽我說。」趙漢卿見於夏晚彷彿是動了怒,急忙繞過辦公桌拉住她的手,「我也就是那麼一說,聽不聽還不全在你,至於跟我生氣嗎?」

    「是不至於。」於夏晚抽回手來低頭收拾東西。

    「夏晚。你是知道我的,我絕不會為了任何事情犧牲你的利益,你要相信我。」

    於夏晚扣上包,抬起頭來:「我先走了,如果有別的事咨詢請打我手機,我二十四小時開機。」

    「夏晚。」

    於夏晚沒理他,逕直出了辦公室進了下行的電梯。

    電梯裡只有她一個人,於夏晚看著不停跳動的鮮紅色數字屏。十五,十四,十三,十二……

    叮的一聲電梯到一樓,於夏晚長出一口氣跨出轎廂門,往左轉就是天宇大廈高大富麗的大堂。

    一群人剛進轉門向電梯走來。於夏晚穿著板正的黑色套裝,拎著黑色裝資料的大皮包,臉上還有一點僵硬的神色,突然就看見了秦捷。

    秦捷顯然也看見了她,卻沒有露出一絲兩個人認識的表情,就從她身邊走過去,停在了離她不遠的電梯門前。

    他的個子什麼時候也長得這麼高大了?於夏晚只覺得一個寒浸從心底裡打上來,兩隻胳臂上的毛孔觸電一樣聳起。她想回過頭去再仔細看一眼,為什麼她有種錯覺,剛剛走過去的不是秦捷,而是秦浩?

    一個下午她都有些昏昏諤諤。沈元熙看她臉色不對,幾次提出來讓她早點兒回去,於夏晚都婉言謝絕,直到晚上九點多鐘加完班才開車回家。

    老遠就看到鄰居家裡的燈光。於夏晚還真有點不適應,她愣愣地站在自家門口朝二樓那扇亮著燈的窗看了好一會兒,慢慢擰開門,也不開燈,踢掉鞋子光腳走到沙發倒頭躺下。

    一個秦捷已經讓她手足無措,要是秦浩來了,她會變成什麼樣?和五年前一樣除了哭還是哭,讓自己陷入最卑微最可憐的境地?沉沒的感覺。姓秦的人能說出這樣的話,她聽著都覺得彆扭。他們最擅長的不就是生生把活人按進絕望的深潭裡,再看著她掙扎著慢慢淹死?

    於夏晚一夜無眠,第二天頂著兩個黑眼圈趕到倉儲公司坐在了辦公桌前。

    忙活了一個星期結束了現場的工作,殺回辦公室又連加了幾天的班,把審計報告的初稿交到了孫琨的手上。孫琨翻開大致一看,遲疑著抬頭看於夏晚:「夏晚,你這……」

    於夏晚在不違背自己職業操守的前提下還是盡量如了趙漢卿的意。她朝孫琨點點頭:「你先看著,我出去了。」

    孫琨有些訕訕地哎了一聲:「夏晚,這個……也忙了這麼些天了,要不今天就早點兒回去休息休息?」

    「還有一攤子事兒。」於夏晚其實並沒有那麼清高,這一行做久了,什麼時候該妥協她拿捏得很準。

    好幾天沒按時下班了,於夏晚打算趁著有空到朱蕾家去看看那一對寶貝。杜惟妙、杜惟肖。這個名字還是她當時給起的呢,想想頗為得意。拐到附近商場兒童部買了兩樣玩具,男孩是一個停車場的模型,女孩是萬變不離其宗的布娃娃。兩樣東西都不重,可都很佔地方,尤其是停車場模型,方方正正一個大盒子,抱著嫌寬拎著嫌長,好不容易鼓搗下樓,於夏晚才發現自己的失策。她那輛別克的兩廂HRV沒有後備廂,這麼大一玩藝也塞不到車門裡去,這可怎麼是好。

    旁邊有喇叭響,看過去是坐在車裡朝著她壞笑的趙漢卿:「怎麼啦?要不要幫忙?」

    「還是你的車舒服。」於夏晚雙手抱胸,看著趙漢卿把盒子放進後備廂。

    「我不光車舒服,人也舒服啊!」趙漢卿打開副駕駛座的門,「坐我車先去,一會兒送你回來拿車。」

    「算了,跑來跑去的麻煩,咱們各開各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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