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眷浮生 第2章  (1)
    第2章(1)

    休完年假回來的第一天,於夏晚就對著坐在她面前的趙漢卿瞪起了眼睛:「你這個財務經理是怎麼當的?怎麼早沒發現這個問題?」

    趙漢卿嘿嘿一笑,神情倒看不出有多緊張:「人有失手,馬有失蹄。這不,要不出這個事兒,哪能顯得出你於大會計師的能耐啊!怎麼樣,算兄弟求你一把。」

    於夏晚又瞪瞪眼,抓起桌上的材料翻閱著,搖頭歎道:「趙漢卿,不是我說你,這也不是什麼複雜的事情,和尚頭上的蚤子,明擺著的幾百萬的稅款,你倒是叫我怎麼幫你。」

    「八百萬企業所得稅,加上罰款還有滯納金,連頭帶尾一千五百多萬。夏晚,兄弟也不難為你,你只要幫著把罰款和滯納金免了,這八百萬的稅我認繳,行不行?」

    夏晚放下材料,看著趙漢卿:「趙漢卿,咱們話說在明處,我幫你去協調是可以,可能不能協調下來就另說了。還有,若是辦成了這事兒,你們公司的咨詢費明年……」

    「漲漲漲,漲還不成嗎?」趙漢卿瞇起眼睛笑笑,「只要是辦成了事,價碼你隨便說,我保證連眼都不帶眨一下的!」

    夏晚點點頭:「那好,我這就去給你找人。不過趙漢卿,你們那麼大的公司有財有勢,這種事犯得著來麻煩我這個小會計嗎?叫你們老總打幾個電話約人家吃兩頓飯不就都能搞定?」

    「我就樂意來麻煩你。」趙漢卿趴在於夏晚的辦公桌上朝她湊近點兒:「誰讓咱們是同學呢,夏晚?」

    於夏晚拎起一本厚厚的筆記本抵在趙漢卿的肩頭把他推遠:「我上輩子缺德事兒做多了活該這輩子有你這種同學。對了,蕾蕾托我跟你說一聲,她看上你們公司新開發的樓盤了,想在那兒買房子,找你打個折。」

    「行啊,這還不是一句話!」趙漢卿笑著坐回椅中,兩條手臂搭在椅把上,修長手指交握在一起,「你呢,想不想買房子?」

    「我有地方住,而且沒錢,暫不想買。你們公司想賺我的錢,拜託多等幾年。」

    「好心讓狼叼了。別說老同學不照應你,這回新開的樓盤套型不錯,裝修也很上檔次,趁我現在還能拿到內部價,你也弄一套怎麼樣?我都想好了,咱倆買個門對門,將來萬一有什麼想法了就把牆打通變成一套房子,多省事兒。」

    「嗯。」於夏晚戴上眼睛,「也是,再將來萬一又有什麼想法了就把牆再填回去,更省事兒。」

    趙漢卿哈哈笑著順手抄起薄薄的資料夾往於夏晚頭上輕輕一拍:「你這種女人一沒良心二沒眼光,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啊,你要把握住機會。」

    「像你這種極品男人一旦跨進婚姻的墳墓還不知得傷了多少妙齡少女的芳心?我不做那缺德事,你該幹嘛幹嘛去吧。」

    「得了,缺德事留給我做,你於大會計師忙你的正事兒吧。」

    於夏晚點頭笑著看趙漢卿擺出依依不捨的姿態來離開了她的辦公室,長出一口氣,拿起電話撥通號碼,用自己都覺得有些膩歪的語調輕柔地說:「王副局長嗎?你好,我是華興事務所的小於呀!怎麼樣,最近忙嗎……」

    「酒真不是個好東西。」

    車後座的於夏晚蹬掉高跟鞋,躺倒在了座椅上一聲哀歎,開車的趙漢卿從反光鏡裡瞄了瞄她:「還行,知道說這話說明還沒醉糊塗。」

    「還有臉說風涼話!我遭這麼大罪是為的誰?」於夏晚抄起高跟鞋往駕駛座丟去,趙漢卿哎哎叫著把鞋子又扔了回來:「我正開車著呢,你注意點兒安全!」

    於夏晚躺著只覺得胸臆間更加滯悶,便一翻身又坐起來,按低車窗把頭伸出去吹風。

    這兩年酒量鍛煉得算不錯了,酒桌上的小招數也學了不少,今天晚上連倒帶偷帶糊弄硬是消滅了一瓶五糧液,實打實灌進肚裡的不會少於六兩。於夏晚扯開腦後的髮夾,隨意用手趴拉趴拉頭髮,把下巴放在車窗上。

    從黑暗虛空中吹來的風不僅能撩動頭髮,也能撩動心思,尤其是一些壓在心底深處許久不敢觸碰的心思。

    趙漢卿又瞄她一眼:「怎麼樣,難受嗎?」

    「開你的車,我還挺得住。」

    「你說你一個女人住那麼遠的地方多不方便?雖說是高級別墅區,可一個人要那麼大房子幹什麼?依我說不如早點兒把它賣了在城裡換一套,逛個街約個會啥的也方便。」

    「住慣了,不想換。」

    車離開大路往右拐,駛進了幽靜的別墅區,於夏晚的房子在小區最東頭的山坡下,一幢雙聯別墅的東邊一間。

    「還是想在周圍鄰居裡頭釣個金龜婿?嘿嘿。」趙漢卿下來打開後車門,於夏晚正滿座兒摸鞋子套在腳上。

    「釣你個頭。哎我說趙漢卿,上回跟你說的咨詢費……」

    「又來了不是?我不都答應你了麼,給!肯定給!」

    「你的話我聽著就不磁實,別給我耍嘴皮子功夫,要給就快,明天就把支票帶來!」

    趙漢卿好笑地把手撐在車門上堵著於夏晚的路:「什麼叫我的話聽著就不磁實?於夏晚,你可得把話給我講明白嘍。」

    於夏晚伸手推開他,歪歪斜斜地跨出車門在包裡翻鑰匙:「還要我說?你自己是什麼樣的人自己還不清楚?」

    「我?我不就是一個癡情卻屢被無情負的可憐人?」趙漢卿見於夏晚幾次都沒把鑰匙****鑰匙孔裡,笑著一手扶住她一手幫她擰開大門,「你細數數,我被你拒絕多少次了?我這顆心啊,早被打擊得拔涼拔涼的了!」

    於夏晚攔住想要跟進屋來的趙漢卿:「到你那些紅顏知已跟前去尋找溫暖拯救你那顆拔涼拔涼的心吧,太晚了,恕不遠送。」

    趙漢卿抵住門,嘻皮笑臉地說:「反正已經涼透了不怕你潑冷水。夏晚,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不肯給我一次機會嗎?」

    於夏晚打個酒嗝,眨了眨眼睛,門廊昏黃的燈光下,趙漢卿的眼光有一刻看起來十分明亮。她朝他做個鬼臉,堅決地把他推開,砰地一聲關上大門。

    第二天剛進辦公室,助理沈元熙就笑瞇瞇地敲開了於夏晚的門:「於姐,孫總有請。」

    於夏晚放下包,把車鑰匙丟在桌上:「什麼事?」

    「好事兒唄。今天一開門就有天宇公司的人送了張支票來,老孫頭一看就笑得跟朵花兒似的。於姐,中午有沒有大餐吃可就全看你的了!」於夏晚做了個OK的手勢,笑著敲開了孫琨的門。

    孫琨是於夏晚和趙漢卿的學長,大學畢業後就進了當地最大的一間會計師事務所從助理干到業務經理。手上有了充足的人脈後及時撤出,拉了於夏晚等當年的幾個同學另起爐灶,幾年經營下來他們這間事務所規模雖不大卻有了長足發展,手上有不少過硬的業務。

    果然孫琨一見於夏晚臉上就堆滿了笑:「好你個於夏晚,不聲不響放了個衛星,怎麼著長本事了,瞞我瞞到現在,想給我個驚喜是不是?」

    於夏晚坐下來:「還不都是孫總你栽培有方!對了,趙漢卿送了多少錢過來?」

    孫琨把支票在她眼前晃一晃:「八十萬。比去年整多了五十萬。」

    於夏晚一愣:「怎麼這麼多?我還準備著跟他開口要五十萬,他小子什麼時候變這麼大方?」

    「不會是娉禮吧!」孫琨跟他們都很熟,這幾年也跟著趙漢卿後頭敲於夏晚的邊鼓。於夏晚接過支票皺眉看看:「老孫,我怎麼總覺得這回的事情有點蹊蹺,你說按照趙漢卿的業務水平不可能發現不了這種問題,他怎麼會讓我們事務所佔了這麼大一便宜?」

    「什麼問題?我還沒細看。」

    「就是天宇公司前段時間收購的一間國有房地產開發公司幾年前的固定資產評估增值,提取的折舊在稅前列支。最近這不正在稅務局辦註銷手續的時候給查了出來。」

    孫琨笑笑:「這還真不是趙漢卿的水準。這種問題應該在收購之前就全部解決的。」

    「我也是這麼想。」

    孫琨擺擺手:「管它的!夏晚,反正我們收錢辦事,並不是無功受祿,這也是你的勞動所得。跟我們幫天宇公司挽回的損失比起來,這五十萬也只不過是個零頭。你別想太多,趙漢卿那小子腸子拐幾道彎我都知道,他這兩年掛了個財務經理的頭銜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不學習不進步,這回只怕是一時疏忽,改天要好好敲打敲打他。」

    夏晚點點頭:「那好。我先回辦公室了。」她站起來又坐下,「老孫,我來的時候可肩負著革命同志們的重托呢,怎麼樣,中午你請客還是我請客?」

    「自然是我,自然是我!」孫琨朝她瞪瞪眼,「你就跟著起哄吧!」

    週末在家的時候於夏晚總是睡到中午才起床。現在雖說不像開頭那兩年忙得連家都沒功夫回,可到底是快三十歲的女人了,精力跟大學剛剛畢業的時候不能比,一個星期忙碌下來就指望著週末給透支的身體充充電。

    於夏晚的家有三層,將近三百個平方,所有的裝修都是她一手設計操持的,每個房間都有自己的風格,就連頂上的閣樓也頗費了一番心思裝修成一間小書房,留著一個人靜靜地看看書寫點兒東西。可現在除了她日常活動的客廳廚房衛生間和臥室,其實的房門都緊緊關著,隔上半個月才打開來透透氣。

    握著杯咖啡夾著本書,於夏晚趿拉著拖鞋走進門外那片佔地約五百個平方的花園。當初買這幢別墅就是看中了它靠山的位置,原本花園只有二百多個平方,可是把山坡上的雜樹全部清理整飭之後,花園面積擴大了一倍。山坡底下幾株香樟樹,樹邊用粗粗的實木搭了個鞦韆架,於夏晚最喜歡坐在這上頭邊喝咖啡邊看書。

    反正隔壁沒人住,於夏晚放心地把客廳裡的音響聲音開大,聽著遠遠傳來的音樂聲,適意地往鞦韆上一靠,她瞇起眼睛長出了一口氣。

    剛看了沒幾頁紙就聽見外頭甬道上有汽車的聲音。這個時候誰會來找她?趙漢卿還是朱蕾?夏晚抬頭看過去,是一輛陌生的黑色轎車,遠遠看起來車型很氣派。那車拐了一個彎並沒有停在她家門口,而是直接駛進了隔壁人家的車庫。

    這麼說隔壁有人住了?她扭頭看了看隔壁,果然二樓的窗戶是開著的,白色的窗簾被風吹得一蕩一蕩。於夏晚意識到自己只穿著件邋遢的格子睡裙就在外頭晃蕩,便端著杯子捧起書又快步走回了屋。

    朱蕾在下午四點多鐘的時候打電話給於夏晚,硬是把她薅出了門。朱蕾也是於夏晚的大學,有時候她自己也覺得自己是不是不善於交朋友,這麼多年轉來轉去身邊始終是那幾個同學。朱蕾的命比較好,家裡有錢,在大學裡談了個門當戶對的男朋友,一畢業就幸福地做了八月新娘,於夏晚還在做著將近三十歲的剩女,她已經是一對雙胞龍鳳胎的母親了。

    「你怎麼捨得丟下家裡那對祖宗出來騷擾我的?」週末的晚上停車是最頭疼的事情,東轉西轉一大圈好不容易安頓好再跑到約定的地方,已經盡了二十分鐘。朱蕾二話不說上來一個白眼:「每回都遲到,不帶你這樣的哈!」

    於夏晚上去做勢蹲了一個萬福,嘻笑道:「才遲了一小會兒而已,你大人有大量,原諒奴婢這一回嘛!」

    朱蕾鼻孔朝天:「看在你快三十歲還沒嫁出去的份上,本宮姑且放你一馬,就先革了一個月的銀米。」

    「你個資本家,這麼惡毒!」於夏晚哈哈笑著上去搔朱蕾的癢,朱蕾一邊笑一邊沉臉擋住:「打住打住,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了,還這麼毛手毛腳的。」

    兩個人說笑著走進商場。於夏晚現在雖說收入頗豐可畢竟是工薪階層,沒有大手大腳花錢的資本,朱蕾則管不了那麼多,有用的沒用的每回都買上一大堆。兩人徑直來到了六樓童裝部,看著朱蕾給自己的一對兒女精心挑衣服的樣子,於夏晚心裡也覺得生出了一絲柔情。買了兩套衣服,又下到四樓男裝部,朱蕾去取了丈夫修改的西服,一邊等小姐去結賬一邊說:「這個牌子的西服都是手工製作的,價格也算合理,我有貴賓卡還能再打個八八折,怎麼樣,給趙漢卿捎上一套?」

    「給他捎衣服幹什麼?他又不缺衣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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