蛻變 第3章
    第4章

    我終於理解了那句真諦,沒有生活,哪有狗血。

    我這次真栽了,我這傻逼。

    阮阮這時走過來,臉色也有些不好,把我扶進車裡,說:「我已經給霍辰說了你家地址,你放心吧,他會把你安全送到家的,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說完把車門給我關上。乾淨透亮的玻璃外,她那種恰到好處完美無缺的笑容我從未見過。

    那個叫霍辰的男人面無表情地坐進來啟動車子,和杜莎夫人蠟像館裡的蠟像有得一拼,讓你想揍他兩拳。陽光太刺眼,我放下擋光板,看著外面來往的行人,阮語鈴和衛南晉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反方向的人群裡,衛南晉有力的大手握著她。

    我鼻子酸的厲害,酸得都會痛了,他們看起來要多諧調有諧調,我真是太缺乏一雙發現真諦的眼睛了,我怎麼以前就沒看出來呢。

    死死地盯住他們直到看不見了,指甲已經深深地嵌進了肉裡,我一個沒忍住,疼得我掉了一滴眼淚下來,「啪」地落在皮質的座椅上,順著座椅的弧度滑下去,潤開,侵濕。

    「你們怎麼不去死啊!」我覺得我真有潛力去演灰姑娘她後娘,保準得一奧斯卡回來,要不你看看我臉上的表情有多惡毒,多扭曲。

    心裡的怨氣肯定是被剛才那滴水開了水閘,媽的,我想起我初中抄的莫倩倩的一作文,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

    靠,是不是我現在這個蠢樣我暫時不能考究,我只知道心裡像皮鞭抽似的,揪心的疼,眼眶裡那些水還止不住,沒完沒了地流,我只好躬下腰,用袖子擦,越擦越多。我心想,我今天算是丟臉丟夠了。

    就在我陶醉在黛玉葬花這樣悲傷的氣氛裡不能自拔時,旁邊那位霍先生發話了,「麻煩你繫好安全帶,我不想等會載一具屍體去交差」

    「哦對了,你小心點哭,別弄髒我的座椅了,謝謝。」

    面對這樣的嘴巴,我還能說什麼呢,我還真不期望這種人會來安慰我。我用衣袖把殘留的淚漬擦乾,繫上安全帶,爾後對他微微一笑:「霍先生別介意,你的真皮座椅比我的袖子不知道乾淨了多少倍。」

    姓霍的估計是沒想到我這個剛才淚水漣漣表現得十分較弱的女人會****,愣了下,但沒有搭話,繼續沉默開車。遇上堵車,車流停停走走,我把頭轉過去看外面的風景,大抵的街道和09年比起來其實沒有多大變化,只是高樓大廈少了許多,建築也比較舊,路邊的店面很老式,舊跨得緊。行人的衣服款式倒是變了很多,總結出來就一個詞:老氣。

    車廂裡的氣氛實在太詭異,太安靜。我暗暗地奢望我剛才那句後娘語錄「你們怎麼不去死啊」沒有被他聽到。

    都說了是奢望,從他剛才瞧我眼神裡,我想他絕對完全一字不漏地聽到了。我覺得我應該適當地討好他,說什麼好呢,我深思熟慮了一會。

    「霍先生有去過杜莎夫人蠟像館嗎?」原諒我吧,我找話題無能啊。

    姓霍的沒有看我,沉吟了下,說:「出差時去過。」

    沉默。

    車裡的氣氛更詭異了,我挺尷尬的,因為我實在不擅長和陌生人聊天,絞盡腦汁地想啊……

    「霍先生不說話時挺像裡面的蠟像的!」

    我靠,我說什麼呢我,我想甩自己兩耳刮子,我嘿嘿地尷尬笑起來意圖緩解這個局面。

    「其實……霍先生說話時一點兒也不像蠟像!」

    「……」

    我真後悔自己沒念中文系,我這個文盲!

    姓霍的繼續無視我,我也不想再自取其辱了,只好默默地看前方,我家有著在C市連續獲得了近十年的十佳小區的稱號,連排的老別墅別有一番風味。所以儘管幾年後的C市房地產商像瘋了一樣的到處買地修房子,打著摩登城市最後一片淨土的胡言廣告,我家也沒有搬,事實證明了,那才是真正的淨土。

    我爸和衛南晉他爸勾搭了幾十年的姦情,終於決定兩家的房子買在一塊兒,不僅買在一塊兒,還在正對面。這樣天時地利人和的,我和衛南晉再不發生姦情那才叫稀奇。剛搬來那會,衛南晉才多大呀,十五歲,嫩得跟蔥似的,幾乎每天被我玩弄於鼓掌之中。那時候還特流行一個詞兒,莫倩倩告訴我的,妻管嚴。說衛南晉這樣的花樣少年就被辣手摧花了,社會真殘忍,舒夏你這個巫婆。

    我那時當然不承認,追著莫倩倩打,我舒夏怎麼會是一巫婆,我要是巫婆了,這世界上就沒有小公主呢。我那時也就十幾歲,多矯情啊,還特自傲,就差改名任我行了。

    我記得以前BS上有句話說偶爾幽生活一默你會覺得很爽,但生活幽你一默就慘了。

    我覺得這又是一真諦,我就是幽生活一默幽得太多,太爽,生活它老人家不爽了,反過來幽我一默。你甭說,還真幽默。訂婚時穿越,未婚夫叛變,你說生活老大爺還能折騰出啥?

    車子的一個顛簸把我從回憶中拉回來,車速減慢穩穩當當地停了下來,我看了看四周,極窄的水泥路,旁邊是一條小巷子,幾輛自行車按著鈴鐺「叮叮叮」地從旁經過。

    並沒有塞車,我不解地側頭望他:「怎麼了?」

    霍辰見我這麼問也有點疑惑地說:「你家到了。」

    我家?我「哈」了一聲,無奈地笑他:「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家在龍湖郡花園。」邊說我邊環顧了一圈,「這是哪兒?」

    霍辰眉頭緊皺看我,語氣愈不耐煩:「下車,語鈴給我的地址就是這裡。」

    我暗自翻了個白眼,笑著說:「那肯定是她搞錯了,麻煩可以送我到龍湖郡嗎?」這裡怎麼可能是我家,髒兮兮的街道,地上到處是積水。

    我不屑地收回目光,卻猛然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我立即搖下玻璃:「爸,你怎麼在這兒?」聽到了我的喊聲,爸小跑過來。

    「誒喲,夏丫頭你終於到了,你同學阮語鈴打電話來告訴我你被車撞了,叫我出來接你。你看你急死我了,丫頭快出來讓我看看有事兒沒?」

    我睜大了眼睛,聲音顫抖:「爸,你怎麼穿成這樣?」一個破爛的白色背心,卡其色的短褲,大拖鞋,外加一窩凌亂的頭髮。簡直不可置信。

    從我有記憶起,我爸從來沒有有過類似打扮,大多是西裝或是襯衫,一絲不苟。這……簡直就是一乞丐裝!

    「哦你說這個啊,我今天沒上班,所以穿得隨意了點。」爸他竟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

    所以,我立刻意識到一個剛才被我無意忽略且相當嚴重的問題。

    我攥緊了衣角,一字一句問道:「你說阮語鈴給你打電話叫你出來接我?」我一時有點短路了,阮阮?

    第一,她怎麼可能知道我爸的電話?

    第二,這是哪裡?

    第三,我爸怎麼會出現在這麼個……這麼個匪夷所思的地方?

    「是,你快下車讓我看看撞到哪兒了,真是。」

    「為什麼要下車?」這兒又不是我家。

    「你這丫頭被撞傻了麼,人家好心送你回來,還賴著不下來,快給人家道謝。」爸走過來賞了我腦袋一巴掌,然後對霍辰鞠躬哈腰地:「謝謝你送舒夏回來啊。」

    霍辰禮貌地微笑點頭:「不用,應該的。」

    我的聲音顫得更厲害了,我剛才聽到張國榮昨天才死的那副驚悚表情收得太快,我想我現在還能運用一把,我剛才說啥來著?

    訂婚時穿越,未婚夫叛變,生活老大爺還能折騰出啥?

    您老大爺真說不得,一說這還真折騰出來了,我無語地凝視周圍的環境,我住這裡?我就住這個小破窮地方?

    如果可以我真想先吐一口血,老子住這裡?

    幽默,真幽默,幽默得我都想仰天狂笑三聲了!

    還沒等我笑出來,爸已經打開車門把我逮了出去:「快跟人家道謝!」

    我默默地抬頭,默默地看著霍辰,默默地開口,一字一字從嘴裡擠出來:「麻煩你了霍先生,謝謝啊。」說完我繼續默默打量這個詭異的地方和我旁邊這個詭異的爹。

    霍辰心情似乎好些了,大概是終於放下了我這個腦子被撞傻的女人,也對我微微一笑:「不麻煩,畢竟我不小心撞了你。」

    車子開到前面的壩子調了一個口,再次經過我身邊的時候,車窗緩緩滑下來,裡面傳出來地獄一般的聲音:「你剛才提到的龍湖郡花園,沒記錯的話,語鈴似乎住在那裡。再見。」

    車子一秒也不停地開出了這個狹窄的地方。

    老實說,此刻我覺得他一開始就把我撞死了會更好!否則我現在也不會這麼想死了。

    不會有人有我現在這麼複雜的心情了,想哭哭不出來,想笑更笑不出來,比哭還難看的表情僵在臉上。

    這時,我的盜版老爹發話了:「傻杵在這兒幹嘛,走,回家。」

    我心情極度惡劣地跟在他後面,恨不得馬上逃離這個髒地方,灰色的牆壁上到處是裂縫,還有幾個足球印,黑糊糊的地上一路坑坑窪窪,連積水都散發著臭味。拐了一個彎,跟著盜版爹竟然走進了剛才我在車子看到的那條巷子。

    這樣老舊的巷子在09年早就看不到了,兩旁竟然有幾人擔著扁擔賣蔬菜,有人把報紙墊在地上坐在上面,前面放著一箱工具,和「修理電器」的牌子,有擦皮鞋的圍在一起聊天,還有穿著馬褂的老人坐在自己門前的小板凳上……

    我覺得人生灰暗了,抬頭望了望天,連天都變了顏色,灰濛濛的。心裡早已把這裡的一切咒罵了一番,噁心的地方,噁心的房子,噁心的人!通通都噁心!

    「夏丫頭快進來啊,又發什麼愣!」盜版爹站在一個鐵質的五階小樓梯上叫我。這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走到了巷子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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