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愛會來 第18章
    第18章

    牧巖調職回A城的時間不長,卻曾不止一次代表隊裡向上級領導匯報工作,所以對於眼前這位安市長並不陌生。不過安以若是安市長的女兒,多少令他有些意外。看著眼前精神矍爍的領導,又看著一旁穿著打扮隨意的安以若,他的唇角徐徐勾起。

    機場初見的情形依然記憶猶新,那天她拖著大大的行李箱,長長的卷髮隨意披散在腦後,站在停車場內左顧右盼,雪白的防寒服,頸間圍著一條紅色的毛絨圍巾,整個人沐浴在清晨第一道曙光裡,灼目得令人移不開眼;高速路上設卡盤查,依然素面的她換上了合身的小套裝,如果不是打了他那一耳光,整體看上去極為淑女的樣子;警隊裡認人那天,她將長髮利落地束成馬尾,青春活潑的樣子像個鄰家女孩兒;昨晚遇險再見,一襲黑色合身的時尚小套裝,清淡合宜的妝容,輕而易舉襯出她的簡潔與幹練。似乎每次見面她都帶給他不同的視覺衝擊。回想她抱著晨晨摔倒的瞬間,抬起頭向他求救的樣子竟格外可憐。如果他沒記錯,她還是第一次叫他名字。

    牧巖彎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這件案子涉及的數量金額很大,現在已經到了收網階段,但據調查所知這個販毒網絡還有一個據點,我們需要更確鑿的證據。」面對安市長的詢問,牧巖正色回道,微蹙的濃眉說明他也有些傷腦筋。

    「這半年來案子進展很快,但始終沒有查出幕後主使人。」安市長對於這件案子甚是關注,斟酌了下,他問:「你的報告中曾提過蕭然,昨晚挾持以若的人是她吧?看來還得從她入手。」

    提到蕭然,牧巖神色黯然,「據我所知,蕭然是現在唯一一個能與幕後老闆聯繫上的人,但要讓她開口,很難。」見安市長面露不解,他繼續說道:「目前只能確定最大的東家是她義兄,蕭然是孤兒從小被人收養,他義兄更是拚死救過她,所以想從她嘴裡問出什麼,難如登天。」即使是死,她也未必會吐露半個字。這一點,令牧巖極為困擾。

    「既然人已經落網,一定要問出什麼,不能讓線索斷了。」安市長下了指令,牧巖思索後點頭,神情極為嚴肅。

    安以若昏昏欲睡,強打起精神,無奈歎道:「爸爸,您到底是來探病的還是來聽報告的啊?」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職業病?從一進門,問候的話沒超過三句,兩個男人就直切主題而去,她忍不住發牢騷,「爸爸,讓牧巖休息吧,你這一來反倒讓人家更累了。」

    與安市長對望一眼,牧巖無所謂地笑笑:「沒事,睡了一夜也休息得差不多了。」

    將年輕人的泰然自若收進眼底,安市長眼裡流露出激賞,轉頭時望著女兒寵愛地說:「我女兒都發話了,這不走也不行了。」司機適時提醒下午還有個重要的會,安父囑附牧巖好好休息,這才領著女兒走了。

    安以若挽著父親大人的胳膊,走到停車場時剛好看到一輛掛著軍部牌照的車子駛進來,正想指給他看,聽見老爸說道:「這案子你已經攪進來了,再在外面住我和你媽都不放心,明天我讓司機接你回家。」老爺子下了最後通牒,口氣不容反駁。

    「人不都抓著了嘛,沒事。搬來搬去的麻煩。」安以若不以為意,但這次安父卻比以往堅持,「你是我的女兒,你為了什麼搬出來住以為我和你媽真不知道?」見女兒嘟著嘴無聲地反抗,安父語重心長:「以若啊,我和你媽就你這麼一個女兒,能順著你的事我們也都不想攔著你,你喜歡的人我們也試著接受,但事實證明問題並不在我們家,你這樣遷就他真的好嗎?」

    「爸爸…」

    「你也不小了,碩良還大你兩歲吧?你們的事還打算拖到什麼時候?」結婚這個話題再次被擺上了桌面,安以若頓覺頭皮發麻。不是她不想結婚,只是席碩良從沒提過,她也只好沉默。

    「你都回國三個多月了,他還沒露過面,這也太不像話了。」想到女兒每個週末獨自回家吃飯,而昨晚才發生了那麼大的事,席碩良依然不在女兒身邊,安父的語氣裡明顯有責備的意味。

    不自覺想到之前他送她回公寓換衣服時淡淡的反應,安以若心裡難過,卻依然為他解釋:「碩良真的很忙,雖然公司上了軌道,可是很多事離不了他,再說最近這不是正在籌備發佈會的事嘛,他走不開。」

    安父沒再說話,良久之後,她聽到父親沉重的歎息聲,略微思考,她輕聲說:「我收拾一下明天搬回去就是了。」她除了是他的女朋友,還是父母的女兒,他們老了,她該多陪陪他們,想到常常令他們擔心,安以若很愧疚。

    安父欣慰地拍拍女兒的手,讓司機先送她回公寓。

    安以若倚靠在落地窗前,額頭抵在透明的玻璃上,心緒煩亂。碩良,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為什麼我們漸行漸遠?眼眸垂下之時,眼底潮濕一片。

    輕輕按下那倒背如流的號碼,響了兩聲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她突然哽咽著說不出話,然後聽到他刻意壓低聲音說:「以若?我正在開會,等會給你打過來。」

    不等她出聲手機已經掛斷。緩緩滑坐下來,突然間,安以若心灰意冷。緩緩趴伏在地面上,將臉貼在地板上,心如波濤上顛簸的帆船,被狂風暴雨擊得支離破碎,慢慢沉入海底。

    冰冷的淚落在地板上,漸漸蒸發乾涸。

    時間倒流回兩年以前。

    「為什麼不告訴我?」席碩良冷著臉,臉部的線條因崩得太緊已失了柔和,見她不說話,嘲諷地笑了:「是啊,這麼有權有勢的家庭,真怕有人高攀。」

    安以若訝然抬頭,似是不認識他一般,心底的眼淚被一滴滴逼了出來,啞聲說:「不是的……」他怎麼可以這樣說?為什麼說出這麼傷人的話?她何時有過這樣的心思?他竟這樣看她的嗎?

    「那是什麼?」直視著她,他質問:「戀愛四年,我竟然傻得連自己女朋友的爸爸是誰都不知道,真是可笑。」直到有人在背後議論,直到流言鋪天蓋地而來,他才如夢初醒,一問之下才知道她竟然是市長千金,難怪她任性,她確實有任性的資本。

    可他根本不知道,她並不是真的任性,她只是喜歡向他撒嬌,喜歡他捧著她的臉哄她,僅此而已。

    緊咬下唇,良久,安以若終於哽咽成言:「碩良,戀愛是我們兩個人的事,至於我爸爸的身份,真的與我們無關。」她從沒有想要隱瞞什麼,只是她也沒有必要刻意告訴他自己的父親是市長吧?她單純地以為愛情就這麼簡單,可她似乎錯得很離譜,席碩良顯然不能理解,而且很憤怒。

    「我不願意一輩子籠罩在別人的陰影下而活。」刻意忽略她的傷心,他冷冷砸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四年的感情,一千多個日子的牽手相伴,他竟然因為她是市長的女兒毅然決然轉身而去。

    那麼堅決,那麼不留餘地。

    一切的情愛,彷彿在他轉身的剎那消失怠盡。

    安以若看著他的背影逐漸遠去,淚如雨下。

    他就這樣第一次拋棄了她。那一天,她傷心地幾乎流乾了眼淚。然後一遍遍打他電話,卻始終關機。接連幾天裡他更是避而不見,她急得發瘋,倔強地站在雨霧裡等到深夜,然後在昏倒的瞬間,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飛奔而來。高燒持續了一天一夜,醒來後睜開眼晴看見他神情憔悴地守在床邊,握著她的手,眼底滿是血絲。

    「碩良,你不喜歡的,我都可以不要…」晶瑩的淚落在枕間,她啞著嗓子承諾,下一刻已被他緊緊抱在懷裡,良久之後,沙啞的聲音響起,她聽見他說:「對不起不會了,我發誓再也不會這樣了…」再也不會丟下她,再也不會。安以若清楚地記得他這樣說過。

    她暖暖笑了,伸出無力的手臂輕輕抱住他,埋首在懷裡沉沉睡去。

    他們到底是相愛的,風波之後又歸於平靜。然而,愛情的大壩上悄無聲息地出現了淺淺的裂痕,儘管不明顯,卻也不容忽視。

    他們,彷彿回不去從前的單純與親密了。

    他開始變得很忙,忙到沒時間見面。而她,直言拒絕了父親要為兩人在政府機關安排工作的想法,甚至不顧家人反對準備出國學習。

    「國內就沒有好的設計學校了嗎,為什麼一定要出國?以若,你從沒離開過我們身邊,這讓媽媽怎麼放心?」就這麼一個女兒,自小就疼著寵著,安媽媽當然不放心她走那麼遠,堅決反對,「只要你願意,你爸爸可以馬上安排最好的設計學校,你明天就可以就讀。」

    「我不願意!」安以若站起身迎視母親的目光,神情平靜,語氣透著異樣的堅決:「我要去法國,一定要去!」

    瞞著他與家裡進行了一場抗爭,直到兩位老人無奈妥脅,將扣下的護照交到她手上,安以若歡呼著衝到他懷裡:「碩良,我要去法國進修,等我回來我們並肩作戰。」

    他笑著摟緊她,柔聲問:「怎麼突然決定去法國?」他已經忘了自己說過法國是服裝的聖殿,只有在那裡才可以吸收到最好的設計知識與靈感。

    可對於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她都牢牢記在心裡,從不曾忘記。

    事情就這樣了。安以若走了,一個人飄洋過海去圓他們的夢。他留下來,在這個沒有人脈沒有根基的城市,靠著股韌勁在時裝界拚殺。然後,她學成歸來,他建立了屬於自己的時裝王國,可是堤壩上的那道裂痕,似乎並沒有因為彼此的堅持而慢慢癒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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