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安小姐,請你配合。」牧巖擰眉,神色依舊淡淡,右手輕扣了下桌面,耐心所剩無幾。
「我說過了,我不知道。」安以若疲態盡顯,不自覺提高音量,「槍不是我們的,為什麼會出現在車裡,我也想知道,不過這個該由你們警方去查,而我能做的,就是把知道的說出來,至於其它,對不起,我有心無力。」
她與米魚早晨就被帶到了緝毒大隊,筆錄做了將近兩個小時,就算她再有耐心,也控制不了心裡的煩燥。不過一個傍晚的時間,怎麼發生這麼多怪事兒?先是空著肚子離開餐廳宣告相親穿幫,後是被人挾持險此送命,這會兒又因為車裡離奇出現槍支被「拷」問了這麼久,她真想破口大罵。藏槍?藏個鬼啊,她又不打劫。
「請你詳細敘述一遍昨天下午四點出門到六點半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情,任何細節都不要錯過。」牧巖接過屬下手中的筆,攤開文件準備記錄。
「我已經說得很詳細了,難道幾點幾分去過幾趟洗手間也需要報備嗎?」揚起一抹諷刺的笑,她問得極為挑釁。不知怎麼的,面對他就有火,無法冷靜。
牧巖抬眼看她,好風度地回以微笑,「如果你記得,我也會一字不落地記錄在案。」
她氣惱地禁聲,對視兩分鐘後,不得不再次開始回憶昨天從出門到遇上他的所有經過,包括用餐時她去過兩次洗手間,包括她揮手揚出去的那一巴掌,見牧巖的臉色沉下來,心裡頓時痛快了許多。
聽到她說經人介紹與異性朋友吃飯,牧巖的眼眸愈發深沉,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下意識想起病房外自稱她男友的男人,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別問我為什麼跑那麼遠吃飯,我無法回答。」見他不說話,安以若會錯了意。
牧巖收回目光,握著手中的筆,似是發現了什麼疑點,沉聲問:「你是說你只在聖地西餐廳逗留超過一個小時,除此之外,一直在車上。」
「我和朋友都在那家餐廳吃飯,其它時間在路上,難道我們用走的?」言下之意,除了那一個小時以外,兩個人全在車上,不可能有人做手腳。
「大勵,你立即派人到聖地餐廳的地下停車場去。」偏頭問安以若,「幾號車位?」
「正門入口處第三個,具體幾號我不知道。」
被稱為大勵的年輕警員出去後,牧巖略微思索又詢問了幾個問題,做好完整的記錄,確定她沒有漏下什麼,才將她帶出了辦公室。
「以若?」席碩良見她出來,迎上去欲摟她肩膀,被她輕巧避開。
漆黑的眼底閃過無奈,席碩良並沒有勉強,只是不容拒絕地牽過她的手,目光投向牧巖,冷冷問道:「我們可以走了嗎?」
「席先生隨時可以離開。」牧巖淡然與他對望一眼,瞥到他臉上隱忍的怒意,嘴角幾不可察牽起一抹淺淡的笑,對安以若說:「安小姐,這段時間你不能離開A城,如果有需要,我們會隨時請你回來協助調查。」
深知事情的嚴重性,安以若點頭應下,等席碩良與警察交涉完,才與米魚一同離去。
離開緝毒大隊,安以若用力掙了兩下沒掙脫他的手,反被席碩良握得更緊,不願在大庭廣眾之下成為焦點,她妥脅,認命般上了他的車。
一路上,他的手機不停地響,原來打算和他說話的想法瞬間煙消雲散,她坐在副駕駛座上,閉上了眼晴。
「你夠忙的,席碩良。」在席碩良閃爍其詞地接完第三個電話,米魚終於忍不住開口,「國家總理也就如此吧,不知道你的工資單是不是也夠漂亮。」語氣不經意帶著絲諷刺。
「公司在籌備下季的時裝發佈會,很多事情需要處理。」席碩良偏頭看了眼安以若,斟酌著解釋,「我昨晚出來的急,也沒交代一聲,所以…」
所以到了公寓樓下,安以若並沒有讓他上去坐,語氣中透著刻意的淡漠與疏離「麻煩你了,謝謝你送我們回來。」說完,不等他說話,逕自解開安全帶下車。
膝蓋不小心碰到車門,安以若立步不穩險些摔倒,席碩良打開車門衝過去欲扶她,她卻避開他的碰觸,伸手拉過米魚撐住自己。
米魚的霎時冷下臉來,偏頭看著安以若慘白的側臉,又見席碩良的臉色沉得不像話,扶著她說道:「你先回去吧,這邊有我,有事給你打電話。」
席碩良看著兩人出了停車場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買了吃的送上去,米魚說安以若在房間休息,他略顯遲疑,終還是推門進去。
安以若眼晴輕輕閉著,呼吸均勻,似是睡著了。
席碩良默然坐在床邊,深藍色的眼底滿是酸澀,在不驚醒她的情況下拂開她額際的碎發,沉沉歎了口氣,輕聲說:「對不起,以若!」
聽到關門的聲音,安以若睜開眼,擁著被子坐起來,目光茫然地望向窗外,心中五味俱翻。
象徵性敲了敲門,不等她說話米魚已走了進來,安以若問:「他走了?」
「就知道你裝睡。這到底是懲罰他還是折磨你自己啊?」米魚將粥遞到她手裡,戳她腦門,「沒見過你這種缺心眼的,他哪裡值得你這麼死心塌地?」
「同樣的話也不知道你說過多少遍了,煩不煩。」安以若歎氣,用瓷勺無意識地攪著碗裡的粥,胃口全無,沉默了良久,她悠悠地說:「感情不像自來水,能夠收放自如。你以為說放手就能忘了嗎?」有些傷心失望是說不出口的痛楚,有些戀人之間似是那種遠不能又近不得的距離,如同她,如同他們。
愛,這個課題,安以若顯然沒有修到滿分,她管不住自己的心,更把握不了席碩良的心。
「女人真是可悲,好像生來就是為了男人而活。」米魚感慨,說得好像自己根本不是女人。見安以若怔怔出神,她惡聲惡氣地說:「趕緊吃。天天熬夜,瘦得皮包骨了。要是比賽的時候昏倒了,我就穿著高跟鞋踩你兩腳。」
安以若呸了一聲,盛了勺粥送進嘴裡,「他說什麼了嗎?」
「他能和我說什麼,無非就是好好照顧你,看著你讓你多休息,餓了吃飯,渴了喝水,困了睡覺。」米魚攤手,眸底急速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
安以若笑了,苦澀的那種,「他永遠都這樣,不知道我想要什麼。」
「那你就告訴他,讓他知道你對他的期許,對這段感情的期許。」話說得很是自我,完全的米魚式語言。
「明知道他無力回應,何必。」完全的安以若式回答,她放下碗,神色凝重地看著米魚,「想想只有在學校的時候最快樂,無所顧及,無話不談。等到兩個人都大了,有了一定的基礎,反而不那麼自在。多說幾句成了約束他,多問幾句成了管他,名正言順的男女朋友關係反而困住了他的自由似的。有的時候真的不確定這樣在一起究竟還有什麼意義。」然而,讓她放卻放不下,愛了這麼久,不是一句話就能終止的。
米魚聽出她話裡的無奈與挫敗,心裡不是滋味,是誰在越洋電話裡驕傲地對她說:「學習終於結束了,我可以向愛情進軍了。」這才回來多久,怎麼感覺就滄海桑田了呢?她笑,內心有些悲涼,女人就是這樣,清醒時習慣性飛蛾撲火,恍惚時更是恨不得為愛情粉身碎骨,比如眼前的安以若,對愛情的執著程度令人心疼。
目光不期然相接,兩人心中都是一悸,這個話題過於沉重,談一次痛一次。
晚上的時候,家裡來了客人,身為三俠客之一的程漠菲像是怕她們倆會被餓死一樣,送了兩大袋食物過來,賢慧地一一分類裝進冰箱,輕聲提醒道:「兩位俠女,記得按時吃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煩惱霎時散去,安以若與米魚對望一眼,會心微笑。
世界上還有一種被稱之為「友情」的感情,它綿長而悠遠地流淌在心間,適時給予人鼓勵和安慰。她們慶幸,在經歷些許不如意的時候,還有好朋友陪伴在身邊,關心著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