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小姐 第20章
    第20章

    中國古代有個響噹噹的成語,叫做「衣錦還鄉」,那麼一洗A中「千年老二」屈辱的我和葉知秋,可以稱得上是衣錦還校。

    校長親自接待了我們,而考慮到校電視台的電視採訪,校長百忙之中抽空把頭頂那一圈馬桶蓋給染黑了。染黑後的效果很震撼。校長頭頂那一圈白髮,在效果強大的染髮劑的幫助下,油黑珵亮,即使是暗沉的陰天,依然反射出道道神光,令人嘖嘖稱奇。

    更奇的還在下面。由於校長的髮質本身是營養不良型,畢竟年輕的時候也是苦孩子,吃不飽過嘛,髮質黑中偏黃也屬於正常。可問題就出在這了,染髮後的校長走在了時尚的最前沿,他的一頭秀髮出現了兩種顏色,猶如一道黑色和褐色交雜的彩虹。

    我和葉知秋接受完校長隆重的接見,在閃光燈的包圍下拍了一堆照片後,我在走回教室的路上問葉知秋,「葉知秋,校長的頭髮你看到了嗎?太印象派了,它讓我想起了一樣東西。」

    葉知秋笑瞇瞇瞥我一眼,問道,「什麼東西?」

    我也笑瞇瞇了,「昨天吃的奧利奧唄,中間是褐色的巧克力花生醬,兩邊是黑色餅乾。」我興奮了,扯了扯葉知秋的衣服,「葉知秋,校長的頭髮好像奧利奧餅乾。」我悄悄湊近他,「就是看起來不太好吃。」

    我俯身有些放肆得笑了,葉知秋也被我感染,開懷得扯開了嘴角。他四下張望了一眼,對我輕語,「桃花你小心點,我可不保證這裡沒有竊聽器。」

    一聽「竊聽器」,我還是本能得凜了凜。雖然我們學校脫貧很久了,但買竊聽器鎮壓民主言論的念頭還只是處於規劃中,但痛在我有「小靈通」這個前車之鑒,至今還受傷很深,所以我選擇收斂些。但收斂歸收斂,我還是和葉知秋打趣道,「哎葉知秋,你說咱們校長的奧利奧頭怎麼給弄出來的?染髮劑也不多用一些。」

    葉知秋古怪得看了我一眼,憋了半天憋出幾個字,「他大概…節省吧。」

    我控制不住捧腹哈哈大笑,視線都濕潤了,「也好也好,咱們校長正好給奧利奧代言賺點代言費。」

    隔了一會,葉知秋深沉的聲音悠揚入耳,「讓他代言?……那家公司想自殺嗎?」

    我笑得肚子都痛了。

    面見完校長的第二天,我和葉知秋的合影就上了學校的櫥窗,還是最顯眼的位置。

    我不得不承認,有時候當多了女主角,真是很煩人的事。自從我和葉知秋的合照登上了學校的門面櫥窗後,我和葉知秋儼然成為了A中的嶄新門面。麻煩就這樣接踵而至。

    照片上了櫥窗的第二天,就是高三年級家長會。聽林北北說,不少家長聚集在櫥窗前,對我和葉知秋的才子佳人造型讚賞不已,歎「江山輩有人才出」。有一個家長回家跟女兒順口提起,「哎,你們學校櫥窗裡的那得獎的男生女生,真是又苗條又標緻。」

    那個家長是莊子然的媽媽。

    她媽媽見了我以後,開始嫌棄莊子然的身材。第二天莊子然回到學校掐了我很久,臉上煞氣很重,「桃花我恨死你了,我媽讓我減肥,我死都不要減肥,一減肥我就吃不飽,吃不飽我就睡不好,睡不飽我就想打人。」她掐我了好一會,忽然眨著腫腫的金魚眼盯著我,睫毛蝶翼似的一閃一閃,她嘴一癟,「桃花我把你打死了可怎麼辦?」

    我心說尹瑞的話可真是真理啊,最近高三出的變態能趕上一個加強排了。

    我只好忍痛哄她,「沒事,我是火鳳凰,打死了還能活過來。」我心裡默默流下兩行清淚,「你煩了,就把我往……死裡打好了。」

    莊子然轉悲為喜,破涕為笑,又重重得拍打了我兩下,「桃花你人品太好了,我打起來好爽,你簡直就是貌美如花聽話乖巧的充氣娃娃…」

    我下巴掉下來了,差點想從椅子上滑落下來四處尋找我的下巴。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摀住了莊子然喋喋不休的嘴巴,心虛得瞥了眼有些吵鬧的班級,顫抖得「噓」了一聲,「姐姐啊……充氣娃娃可不是這麼用的。你能另外找個東西形容我嗎?比如…芭比娃娃?」

    對付完莊子然這個麻煩精後,我以為太平盛世來了。但事實是,一群麻煩精找上了門。

    我和尹瑞的緋聞橫空出世後,我還只是「緋聞小天後」,而我和葉知秋的大幅照片登上櫥窗後,我已然是名副其實的「緋聞天後」。

    那段時間的女廁所簡直是釀醋廠,我的名字經過酸醋的過濾時不時飄出門外,場面極其壯觀。

    「那個陶花源是什麼來路,簡直就是美國來的狐狸精。先是跟蹤尹瑞,想把尹瑞勾到手。尹瑞到手以後就是葉知秋……聽說尹瑞看到照片後一聲不吭的,那表情啊,晴轉雷陣雨了呢。」

    「尹瑞能開心嗎?你們瞧櫥窗裡那張照片,那女的笑得那個騷啊,唉唉唉,我真是不忍心殘害咱們年紀最極品的男生,希望葉知秋認清她的真面目……」

    「你當葉知秋傻啊?他能看不清?尹瑞才需要看清楚。」

    「唉,尹瑞智商畢竟沒有葉知秋高啊……」

    女同學們熱火朝天的討論由我引發的三角關係的時候,林北北正因為便秘,苦著臉蹲在隔間裡,把話聽得一清二楚。之後她草草結束例行半個小時的蹲坑時間,笑容滿面得回來向我轉述說,「桃花你喜事不斷啊,當上狐狸精啦。」

    當時我正在研究語文考卷,大腦辨別了一下「狐狸精」究竟是貶義詞還是褒義詞,得出的結論是這詞三級味比較濃,於是我四下轉頭看了看,一頭霧水,「北北你說誰是狐狸精?」

    莊子然搶斷她,「說你呢,桃花。」

    我莞爾強顏歡笑,「我可沒那天分。」

    林北北扭過頭衝我不懷好意的一笑,「桃花,別謙虛,你的天分是公認的。」

    我火氣上竄,再也按捺不住這種三級式的誹謗,「我沒有,我才沒有。」

    「你有,你有,你就有。」

    「你再胡說再胡說……我詛咒你明天便秘蹲一小時…」

    「哼,露出狐狸尾巴了吧,這麼惡毒的詛咒就只有狐狸精才說得出口……」

    我默然。之後細細思忖了林北北的邏輯,終於默默接受了自己是狐狸精這個事實,因為我確實詛咒了她。

    那一天傍晚,天邊的朝霞如一隻不肯向落日屈服的火烈鳥,成為眾矢之的的我惆悵得仰望它,感到前途渺茫不知方向。不想回家,我一人徘徊在林蔭道許久,而後在放學人群都散去後,我無限落寞得踱向櫥窗所在處。

    我在那張照片前面站了很久,久到沉沉暮靄包圍著我,我卻恍若不知。我怔怔得看著玻璃後的照片,照片中的我站在淡笑的葉知秋身邊,巧笑嫣然,笑容如初春田間的那些野花,破土而出頭破血流後終於迎來了久違的春風,於是努力得伸展再伸展,用最美麗的姿態迎接春風的駕臨,滿心希望春風讀懂她的花語。

    我已經努力開放,而葉知秋,他是否能讀懂我的花語?

    我想起競賽結束以後我和葉知秋少之又少的接觸,常常見面只能短短問候幾句,唯有幾次我走過他的窗前,總是恰好能接受到他投來的視線,然後兩人相視而笑,我才有些安慰。

    但是接觸還是太少,即將來臨的高考是道緊箍咒,在它的魔音下,也許迎接我和葉知秋的,只有分離。想到此,我黯然的心已經沉到谷底,我以為我的心堅強,但是晚風吹起樹葉的沙沙聲中,我聽見了誰的心碎了一地的聲音。

    是誰的心呢?我死都不會承認是我的。

    我舉手想碰觸照片中葉知秋俊秀的臉,但溫熱手指間傳來的卻是玻璃冷冷的觸感。這一刻的我抓狂,我歇斯底里的抓狂了。這是我和葉知秋唯一的合照,是我們的努力實現後得來的合照,為什麼它會掛在這裡,而不是我的手上?我不要我的照片貼在這玻璃裡,這該死的透著死亡氣息的像水晶棺材般的櫥窗裡,我和葉知秋的未來沒有死,因為我是桃花,我想要的東西,我死也要得到。

    我的眼中正烈焰熊熊的時候,身邊有些動靜,我轉頭定睛一看,是學校的傳達室大伯。

    那大伯憨態可掬,那彌勒佛般的大肚子使我靈光一現,瞬間迷霧般的天地都清朗開闊了。

    大伯正拿著掃帚打掃,見我一個人愣著,他樂呵呵開口,「小姑娘,看什麼呢?時間晚了,快回家吧。」

    我站在櫥窗前恭恭敬敬一個90度鞠躬,一臉敬重道,「伯伯好,我在看自己的照片呢,我特喜歡我自己這張照片。」我指著照片問道,「伯伯你看,我這張照片是不是拍得特別好看,我真是喜歡得不得了。」

    大伯好奇了,慢吞吞走上前,戴上脖子上的老花眼鏡細看,點頭稱讚,「哎呦,這照片裡的小姑娘就是你啊,還得獎了呢,好好,將來有出息。」

    我苦著臉道,「伯伯,我太喜歡這張照片了,主要是我這人平時不上照,家裡人把我拍得跟猴子似的,每次我都想哭。」我眼一亮,見著曙光似的,「這張照片是我見過把我拍得最漂亮的,你看這采光,這角度,伯伯你看看,我雖然還是有點像猴子,但我像不像美猴王?是不是很美?」

    大伯被我逗樂了,笑得肚子一顫一顫的,不知道的人以為胎動了。他憨憨笑道,「這孩子,漂亮著呢,怎麼會像猴?」

    我剛想開口索要照片,傳達室的電話聲響起,大伯揮揮掃帚向我喊道,「天色晚了,快回家吧。」

    我的肩膀又低聳下來,但眼中,燃燒著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烈焰。

    這以後的三天,我天天早上拎著豐盛的早餐到傳達室報到,「伯伯早餐吃了嗎?我順便給您帶了些,您記得啊,早餐吃好,中餐吃飽,晚餐吃得少,保證您有施瓦辛格的身材,哦不,保證施瓦辛格也不如你。」

    傳達室大伯推拒了半天,見我送早餐的心情如磐石般堅定,終於不好意思收下。

    我要的就是他的不好意思。他吃了我的,能不幫我辦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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