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用警惕的眼睛斜睨著尹瑞,女性的直覺告訴我,這個電眼男人會壞我好事。畢竟歷史上長著這種妖孽眼睛的男人,採花賊奸臣同性戀輩出,人品沒有,人渣無數。
尹瑞果然是渣子。他笑看我說,「桃花,一天見到兩回,我們還真有緣吶。」然後他走近我和葉知秋,朝我笑了笑,卻對著葉知秋說話,「知秋,我就知道桃花對我家感興趣。」轉過頭他欠扁似的衝我賣笑,「桃花,要不要去我家坐坐?」說完,他若有深意得望著我,吐出了更有深意的一句話,「桃花,你應該知道我家就在葉知秋隔壁的隔壁了吧。」
他話中有話,我豈能聽不出。我冷冷斜睨尹瑞,心道,這哪是人渣,根本就是黑心煤渣,在乾柴烈火的女人堆裡自發燃燒久了,於是自戀得想燃燒我。
我心裡一聲國罵,這個****的黑煤渣,每個字眼都在誤導葉知秋我對他有意,令我怒不可遏。即使心裡十分的鄙視,但當著葉知秋的面,我還是得繼續維持我甜美少女的形象,於是我客氣婉拒,「不打擾了尹同學。」我刻意強調,「我是給葉知秋送卷子的。」
我瞥了眼葉知秋,見他安靜不說話,只是靜觀我和尹瑞二人的互動,眸子深沉得似要墜入海底。我有種大浪滔天葬身海底的危機感。果然,尹瑞再一次開口,他說,「桃花,我那顆牙你供起來了嗎?」
見葉知秋眼光莫名閃了閃,他對葉知秋解釋道,「桃花下午的時候把我拔的牙要走了,她說要供起來。」
如果上天給我機會的話,我真想對這個男人說:我要揍你一萬年。
可惜上天根本不給我衝動的機會,因為我們三人面面相覷的冷寂路邊,一輛警車呼嘯而過,直接遏止了我犯法的衝動。我冷靜思考了兩秒,認識到今夜雖然美麗圓滿,但我九成九的命犯煞星了,這個尹瑞的桃花眼已經洞悉了我所有的小心思,而從他不懷好意的眉眼來看,他挫敗我的意圖非常明顯。
當下我對葉知秋的進攻仍舊是循序漸進,打著「友誼」的旗號,而一旦這面旗幟倒下,保守如葉知秋一定會與我保持距離,思及到此,我不能讓尹瑞攪局打亂我的全盤計劃。來日方長,走為上策。此時我眼尖得捕捉到一輛空的的士車駛來,馬上出手招招,我側頭對葉知秋道別,眉目甜絲絲得瞇著,「葉知秋,我先走了。你好好休養。」爾後我甜絲絲的眉目消失無蹤,對尹瑞說,「尹同學,快回家吧,你媽還等著你的醬油呢。」
綠色的士車緩緩停下,葉知秋體貼得為我開門,我喜上眉梢,感謝道,「葉知秋,你可真gentleman」
葉知秋笑笑,揪著眉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嘴裡嘟噥著,「那幾道數學題忘教你了。」
我走到門邊,把書包扔進車廂,「沒關係,我先回去自己研究。」我停了停,衝他討好般的一笑,「不過嘛,葉知秋,恐怕我研究三年也敵不過你的一通電話,下次把你家電話告訴我吧。我還真找不到人教我,我家裡人的八字天生就是跟數學相剋的,我爸還不信邪,偏不給我和我妹妹請家教。我老是教育我爸,他必須向基因妥協…」
「小姑娘,上不上車呢,快點。」車廂裡的大頭司機黑著一張臉,終於不耐煩得催我,看起來很看不慣我們這些早戀人口。
我只好彎腰沖大頭司機求情,「師傅,不好意思啊,我最後一句。」
抬起頭來的時候,我偏著頭瞟了眼仍舊站立在原地的尹瑞,他正饒有興致得注視我和葉知秋,一看就不是好人。而此刻路燈絨絨的光線灑在他和葉知秋的臉上,美少年們染著光暈的臉龐,各有千秋。
一個濃烈陰邪,一個卻溫柔愜意。
我咧出抹不易察覺的笑,悄悄湊到葉知秋邊上,努努嘴小聲說道,「我本來是想把他的牙扔到我爺爺家的茅坑裡,讓它臭上個一萬年。」
葉知秋的嘴角也小小的咧開,朝我擠擠眼,「好,記得悄悄的。」說完把我推上了車,朝我揮揮手道再見。
那個小蟲兒紛飛的春夜,滴酒未沾的我喝醉了般,哼著小曲醉著一顆心回家,引起了曾經當過雷達兵的我爸的高度警覺。
我爸寶刀未老,手翻閱著晚報,狀似無意得問,「桃花,今晚在同學家挺開心的吧?」
我喜悅的笑容難以人為得被掩飾,於是只能由得它掛在我緋紅的臉上,我道,「還行吧。」
我爸又狀似無意得問,「你那女同學家的菜好吃嗎?」
我背著我爸默默得讚了他一句「老狐狸」,應道,「也就那樣吧。」
我爸徹底放心,很開心得為我準備夜宵也就是方便面去了。
而我沾沾自喜。雖然我爸是老雷達,但我是老雷達的後代小雷達,性能上免不了的趕超老一代許多。我雖然很不想,但我確實已經把我爸拍在了沙灘上。
第二天就是星期天,我乖乖窩在家等了一天,傳聞中的高燒一直沒有出現。我心裡狐疑,隔三分鐘照一次鏡子,盼星星盼月亮般的盼水痘,好與長水痘的葉知秋「雙宿雙飛」,我的舉動終於惹惱了我家的女沙皇,我媽叉著腰衝著我大吼,「照什麼照?你不累,鏡子都累了。」
我瞅了眼鏡中自己光潔細滑的臉,有些納悶,抬起頭問我媽,「媽媽,你看看我的臉,是不是有問題?」
我媽也是中年婦女了,特別易怒,凌厲得瞪了我一眼,「能有什麼問題?你懷疑你媽我的基因是不是?」
見下一秒大戰就開鑼了,我爸為了家庭的和諧,靜悄悄得走到我媽後方,在她背後朝我做了個休戰的手勢,我心領神會,為了和平乖乖啞了口。
事後我嗅到一絲不對勁,向我爸述說困惑,「爸,我媽今天很奇怪,跟著她的鏡子才累呢。還教訓我?」
我爸摘下眼鏡不做聲,而後悠悠一聲歎氣,「問題就出在這,你媽照得太多,眼角照出了條細紋。」
我不以為然,「我媽眼角不是有很多條細紋嗎?」
我爸倏地摀住了我的嘴,眼睛閃爍著大難臨頭的緊張,「寶貝兒,這話千萬別在你媽面前說,要不然你屁股上會有很多細紋。」
為了屁股,我聽話得再次乖乖啞口,
星期一回學校的時候,一場軒然大波,或者也可以稱為海嘯的東西等待著我。
一般來說,在我們學校高三部,只需要半天,最新八卦就可以通過無數張嘴的交耳傳播,達到盡人皆知的速度,如此彪悍的速度,就連蝗蟲們也俯首稱臣。
中午時分,經過女同學們一上午的努力奔波,絕對的八卦女主角陶花源我,終於在最後時刻得知了自己又處於漩渦中心。我不但是八卦女主角,還同時身兼緋聞女主角一職,緋聞男主角是尹瑞。
林北北把書重重得摔在了我的桌上,以此表達她的盛怒,她怒斥我,「桃花,你為什麼要跟蹤尹瑞到他家,你想幹什麼?你喜歡他就明說,你明說!!」說完她猛地趴在我的桌子上,星星小眼眨了眨,她嘻嘻笑,變臉比翻書還快,「桃花,尹瑞家長怎麼樣?說說,跟我說說。」
我差點掉下了豆大的淚花花。我心說,我跟尹瑞?我的品味有那麼差嗎?我桃花可是留過學的。
我沉默狐疑了很久,那天跟蹤尹瑞的時候我還特別小心,前後觀望了很久,根本沒有可疑的同學出現,難道是清潔大媽長年累月後,如饑似渴得愛上了尹瑞,進而盯上了我,最終憤而舉報了我?這太荒謬了。我狐疑了很長時間,震懾於流言蜚語的力量,於是我問莊子然和林北北,「是誰告訴你們這件事的?」
莊子然大口啃蘋果,不屑得瞪了我一眼,留下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莊子都會引用名言名句了。我往牆角縮了縮,尋找一個完美的角度來膜拜如此文藝的莊子然。
最終林北北解開謎題,「還不是小靈通嗎?」
我說,「誰是小靈通?」
林北北說,「跟尹瑞葉知秋住一個小區的肖靈靈啊。」
我終於被告知,我敗在了那個我撞上的小學女生,哦不對,是看上去像幼稚小學生的高三女生肖靈靈,外號小靈通。此女身上有兩大特點無人匹敵。第一是她豆芽菜般的體形,據說有一次她早上遲到打的,言簡意賅對司機說了兩個字,「去A中。」說完就閉眼小憩了。十五分鐘後,司機說,「小朋友,到學校了。」她眨眨眼,人司機把她載到A中附屬小學來了。
此女還有個特點無人匹敵,至少短時間內無人能敵,那就是她和葉知秋尹瑞住同一個小區。她本來是個默默無聞的丫頭,成績也平平,埋在人堆裡,人家還以為是誰家裡的表妹遊覽A中來了。她有段時間低落過,但之後,她一鳴驚人。
因為女生們開始巴結她,讓她透露點尹瑞和葉知秋在家時的信息,比如穿什麼,吃什麼,運動嗎?有女生上門求愛嗎?此女大受鼓勵,開始樂此不疲,充當女群眾的眼線,並挖掘出一些有價值的信息,比如葉知秋和尹瑞早上愛去「劉記包子」,消息一出,劉記包子的業績就創了記錄。
這就是美男經濟。肖靈靈從此得一綽號,小靈通。
我皺眉沉思,估摸著葉知秋有青梅竹馬這事,這小靈通尚不知道,也算不得靈通,天資平平罷了。
所謂冤家路窄,那天放學的時候,我在樓梯口與尹瑞遇上,我咧著牙,真想把他嚼下去。
這時樓梯口三三兩兩的女生聚集,都瞅了這跨世紀的大匯合,無不摩肩擦踵,放慢速度看我倆交談。
我思索了兩秒,本來不想與尹瑞打招呼,這趟渾水實在不宜再潑點墨進去,黑上加黑。但女同學們的目光如此如狼似虎,似乎我不演上一場滿足她們的窺視心理,下一刻我就會被撕碎成泥。
我妥協了。於是靠近尹瑞,以我倆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知道了?」
尹瑞的桃花眼含笑飄向我,「跟蹤我的事嗎?我當晚就知道了。」
我心微微一顫,難道我的跟蹤水平如此遜?我憤憤不已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笑意更濃,「你彎腰把鞋帶解開,再繫上的時候。報攤大伯說,那姑娘沒毛病吧?把鞋帶解開了又繫上了,我這才發現的。」他又笑了笑,「桃花,你沒毛病吧?」
我攥緊拳頭,深呼吸著,「你才有毛病呢。我對你沒興趣,你少自戀。」而後我聲音稍稍大了些,「尹瑞,你要是敢搗亂,讓葉知秋誤會什麼,我要你好看。」
尹瑞濃眉悄悄聚攏,好半天才說了一句話,「那可難說,我很久沒有遇上這麼好玩的事了。」
「你變態?」
「高三出變態啊桃花。不過你很幸運。」
「我幸運什麼?」
「你遇上了高三最帥的變態。」
於是高三年級第二天的八卦更加勁爆,題目是,11班的陶花源倒追尹瑞,兩人在樓梯口暢談了許久。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倏然過去,有時覺得飛快如梭,有些又慢得如海上的帆,似乎靜止得立在海平面上,其實它一直在飄。我就這樣在八卦的水深火熱中度過了沒有葉知秋的學校生活,接受時不時迎面襲來的指指點點。
五天後,葉知秋在家修養得差不多了,回學校上課,因為再過幾天就是英語競賽。春眠不覺曉,那個早上,別人都在讀英語,我則渾渾噩噩得捧著數學書記公式,眼睛睏倦得半瞇著,因為前一晚我做數學到十二點,而今早春雷一聲響劈,又把樓上公雞的雞魂嚇沒了,清晨五點,扯著嗓子喔喔叫了半個小時。
於是我又早早醒來,睜著紅絲絲的眼睛,嘴裡碎碎叨叨,「我不高考了,我不高考了,我要跟你同歸於盡。」
那一刻我是如此絕望,而如果這個願望實現的話,我將是史上第一個抱著雞自殺的高三女生。誰又能猜到我是被流言,寂寞,絕望擊倒,誰都不能理解我的焦灼。或許只有雞能理解我,所以我想,哪怕死,我也要帶它走。
但我只是偶爾傷感,大多數時候我提醒自己,要堅強如金剛,畢竟我是「史上最不可能自殺的美少女」。在我睏倦得半閉眼睛時,莊子然推了推我,我瞇著眼瞟了她一眼,發現她的小眼瞬間發光發熱,「桃花桃花,葉知秋回來了。」
我迅速抬頭,窗外的葉知秋迎面走來,似乎把眼光停留在我身上片刻,嘴角有絲笑,恍然走過。我為之一震,感到疲憊的身體前所未有的充滿力量,我有種吃了菠菜的錯覺。
葉知秋就是我的菠菜。
葉知秋大概也風聞了一些流言,但他從沒有提起過。於是我和痊癒的葉知秋恢復到原來的學習生活,心無旁騖,全心投入比賽。比賽當天,即使群雄匯聚,有種華山論劍的意味,到我想,我和葉知秋是互補的黃蓉和郭靖,我倆越戰越勇,最後以完美的成績結束了我們的競賽。
我們破天荒的,開創歷史的,得了一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