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2)
「我……我」方子怡趕緊改了口,「我最近有些腹脹……」借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說是皇上錯了……方子怡乾笑著將那些華服接了過來,「柴尚服,沒事了……嬪妾謝主隆恩了……」
柴尚服恭順施禮,帶人告退。
等人群散盡,涵玉這才悄聲走上前來。
「肖瑤……」方子怡見了她,這才自尷尬中回過神來,「你瞧,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最近火氣特別大……」她有些懊惱。
涵玉見她還是那付心直口快的脾氣,一瞬有些心下惻隱……這個方子怡,還真的有些像當初傻的青澀的自己呢,「聽說皇上連著翻了你兩日牌子,你還上火啊……」她微笑著揀著好聽的話開了口。
「別提了……」方子怡聞言更鬱悶了,「第二日不知怎麼了……皇上夜裡竟突然走了……」
涵玉愣住了,「你說什麼了?」她的第一反映,一定是這丫頭說了什麼讓明承乾那個疑心鬼反感的話了……
「沒有啊!」方子怡委屈的哀歎著,「皇上原來還好好的,還問了我一些古籍詩句……可後來不知怎麼了,皇上就有些煩悶……竟冒著大雨走了……」
涵玉心頭一動,突然想起了什麼……怪不得明承乾走了,她有些恍悟,這丫頭新來,不知道那主子雨夜習慣的……
「當時嚇死我了……」方子怡繼續哀聲說著,「我以為我犯了什麼大錯要完蛋了,可是,後來也沒見著皇上如何……反而,今兒司禮監來說,皇上又翻了我的牌子……」
「那恭喜你啊!」涵玉笑了,「聖眷正隆,你還愁什麼?」
「我怕……」方子怡歎氣,「我怕皇上這次又不明不白的走了……」
「你該打點下宮裡的人的……」涵玉低聲勸慰上了話,「雖然有些太監女官是奴才,可是,得罪不得啊……」瞧這丫頭剛才對六尚之一尚服女官的口氣,將來一定會吃大虧的……
「我知道。」方子怡一提更來了氣,「我花大價錢打點了些奴才,可怎麼問,都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他們錢照收,就是不說人話,一個個好像都是故意來看我笑話的!」她恨恨的咒罵著,「這群狗奴才……你看看,那些太監女官不陰不陽的嘴臉……算我倒霉,宮裡又沒什麼有頭臉的熟人可以問……」
涵玉在心底長歎一聲,不知怎麼了,望著秋雨連綿的窗外,她竟突然想起了當年被李蓉蓉點化的像沒頭蒼蠅的自己……
算積德吧,幫下她吧……
「皇上……」涵玉望著方子怡那張情緒外露的俏臉,輕聲開了口,「不喜歡雨夜的……你若想留住皇上過夜,屆時擺上一盤百濯合歡果……」
方子怡愣住了!她難以置信的望向了涵玉。「你……」她震驚的杏目圓瞪,「你怎麼……」
涵玉有些停滯,對啊,這個百濯合歡果是催情之物……如此私密之事,她怎麼會知道……
「我弟弟在禁軍做都統,」涵玉突然發現自己現在說謊根本就是信手拈來,面不改色心不跳,「他向太監打聽的,告訴我的……」
「哦,」方子怡喜極,「謝謝你了!等我日後若是有了封賞,一定會報答你們姐弟倆的!」
「不必,不必,」涵玉趕緊擺手,「但我有個條件,」她鄭重萬分的望向了方子怡,「日後不管誰問,你都不許說出是我告訴你的……」
陰雨連綿中,傳來了第二日的消息,皇帝仍是歇在漱露宮。
涵玉心頭,微微放心了。
是日晌午,那小羅子又來了,這次他是專程來送東西的。涵玉一望,是些玫紅果,水香梨之類的吃食。
涵玉在宮裡做過,知道這個季節這些吃食的珍稀價值,「這太貴重了,我哪裡配……」她笑著連連擺手,這都是貴主子們專享的稀罕物啊,「你跟方美人說,我心領了……」
「我們娘娘說了,她現在什麼都不能吃了……」小羅子苦著臉用手比劃著,「皇上賜的衣服腰身就這麼窄……皇上還說,娘娘的腰身他一隻手臂就能圈過來……這可苦了娘娘了……」他誇張的表情很是生動,「娘娘如今一口東西也不敢吃了……娘娘說,知道這是好東西,她也不捨得給別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您肖采女。」
涵玉苦笑著搖頭,只得腆顏收下。
明承乾這是做什麼?
「托買吳綾束,何須問短長,妾身君抱慣,尺寸細思量。」用手臂來緬懷她嗎?涵玉有些譏笑。
小羅子退下後,她捏了一粒玫紅果,放在嘴裡細細的嚼了起來。酸中帶澀,再品,又有了一絲淡甜……不知怎麼,莫皇后當年與她閒聊麗妃的話語突然冒了出來:
——「那麗妃活著的時候,也沒見陛下多麼的寵幸她,可當她突然去了,陛下竟犯了相思病……」
——「食無味,思難平,以至夜不能寐。可大周的臣子好啊,人海茫茫,竟能找出個和麗妃長的八分像的歌姬出來。」
——「陛下把對麗妃的愧疚,全移到了她的身上……宮裡的老人都知道,只是誰也不敢說破而已……」
「呵呵……」涵玉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念死人……那明承乾也來這一套嗎?楚王空待學風流,餓損宮腰終不似……葉公好龍,葉公好龍啊,只是,不知這葉公看到真龍的那一日,會不會也是馬上變臉,露出猙獰的面目呢……
是夜,秋雨依舊。
涵玉又做夢了……她在恐懼的逃著……眼前的地方像是坤寧宮後面的那座小西院……那曾經她居住過的房間,貼著大大的封條……她跑啊跑,又似逃到了一處全是塑人的黑暗之所……突然,冒出了兩個人!竟那個如鬼魅般的鬼手張還有那個如閻羅般奸笑著的張青小跑堂……她沒命的繼續跑著,那鬼手張的身影卻在她眼前晃著……她被嚇醒了!睜眼,眼前卻坐著一身皇太子朝服的明承乾!他笑著開了口,「上官昭容,朕好想你……」
「啊——!!」這次,涵玉是真的被嚇醒了。
她猛的坐起了身子,只覺一脊冷汗。
上官昭容,還上官昭容呢……瘋了,她真是瘋了。涵玉狠狠的錘著自己的腦袋。難道身在皇宮大內,連夢境都被禁錮了嗎?!她只能夢見那個冷血的他了嗎?
雨,一直下個不停。
翌日晚飯後,小羅子竟又來了。
「怎麼這個時候來了?」涵玉有些驚訝,「今兒……」
「今兒晚上皇上翻了張昭儀的牌子,」小羅子伶俐的很,馬上回了話,「美人娘娘說有些事,想請您過去陪她說說話……」
涵玉有些疑惑,陪她夜談?這方子怡可真能想啊,「可這宮裡很快就宵禁了……」她苦笑著,「再說也不和規矩啊……」
「美人娘娘已經跟神秀宮的姆姆打招呼了。」小羅子很不以為然,「以我們娘娘如今的聖眷,您就放一百個心吧。」「娘娘說,她有一肚子話沒處說……宮裡,就肖采女這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了……」小羅子見涵玉猶豫,又加強了情感攻勢,「娘娘說她多晚都等您,您有事,先辦您的事。」
涵玉見那方子怡話都說這份上了,實在是推脫不得了,她無奈,只得勉強點頭了。看窗外天色也黯了,路上該不會碰到什麼熟人了吧……
出了神秀宮門,卻驚見一頂小轎候在門外。
涵玉愣住了。
「娘娘說……您不喜露面……」小羅子嘿嘿的悄聲遞上了話。
涵玉心下一暖,想這方子怡想的還真是周到,她微微訕笑,躬身入轎。轎子平穩的啟程了,涵玉在轎內感慨,看來明承乾對方子怡真是寵愛有加啊,連一個美人小小的品級,都能在大內動的了轎子……誰有了聖眷,誰就是這大內真正的女主啊……一刻鐘的光景,轎子輕輕的落下了。
涵玉被扶下了轎,有些發怔。這次,竟沒走漱露宮的正門。小羅子引路,竟自宮室的後身穿過,香林幽密,燈燭昏暗……
「肖采女請,」七轉八轉之後,小羅子推開了一間房門,悄聲做了一個恭迎的手勢,「娘娘馬上就到。」
涵玉點頭,看來這方子怡辦事還是謹慎的,還知道避諱宮內旁人。她邁步走了進去。
一踏入房間,她就感覺到了腳底觸覺的不對勁……房間很黑,但她能感覺一步一步自足下傳來的平滑磚面蕩漾的細膩感……這是什麼地方?她突然反映過來,今兒這事兒有些怪異!
「光!」她還沒回過身來,門就被快速的給帶死了!
誰要害我?!她一哆嗦,卻緊接著在黑暗中聞到了一陣熟悉的香氣……
她難以置信的使勁聞了幾口,對,就是——
明庭香!!!
下一瞬,她恐懼的轉身向外跑去,可那門竟被人反鎖的緊緊!她根本搖動不得!
在她渾身的力氣都要搖光之時,「啪、啪」,幾聲沉悶的聲音輕輕響過。
有人無聲打亮了火石。
房內,一點點亮了……身後的那人,在很有耐心的點燃著一個又一個火燭。
完了……涵玉長歎一聲,一時間萬念俱空,力氣全無……她抓著房門,呆立了許久,許久未動。
身後那人,也沒有言語,一室之內,只見燈火搖曳,半點聲音也沒有。
還是那熟悉的無聲比拚。
罷了,命該如此,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涵玉索性不躲避了,她慢慢的回過了身。抬眼望向了火燭通明處。
一排嬰兒臂膀粗細的宮燭,將室內照的光亮如晝。明承乾,大周的天子,著明黃色交綾袍罩衫,前胸及兩肩繡著鎏金盤龍紋樣,斜領寬袖,玉帶皮靴,慵懶的斜倚在正中寶椅之上,冷著臉,瞇著眼,靜靜的打量著她的舉止。
「肖氏叩見皇上。」涵玉做震驚狀,趕緊行跪禮。
「肖、氏?」半晌,頭上傳來一絲輕笑,「肖氏,你聽沒聽說過,你很像一個人啊……」明承乾話語的尾音拖的很長。
「回皇上的話,」涵玉準備死不認賬了,「嬪妾聽有人謬讚過,說嬪妾長的與方美人相像。」
「像嗎?」頭頂的聲音有些嘲諷,「嗯,是有那麼點像……不過不是長的像,而是膽子像!」他的聲音,突然嚴厲了起來。
涵玉條件反射的一哆嗦,將頭伏在了金磚之上。
「仲秋那夜,是你吧?」明承乾自寶椅上起身,慢慢的踱步下來。「你們倆個,敢聯合起來欺君……」他笑的很欣賞,「有手段,有膽色……」
涵玉不知他葫蘆裡賣什麼藥,乾脆低頭一言不發了。
「起來吧,讓朕好好瞧瞧你。」那龍袍擺垂,竟停到了她的眼前。
堅持……涵玉暗自吸了口氣,「是。」她緩緩的平靜起身,垂目立好。
「抬起頭來。」他離她很近,聲音輕緩卻威嚴不容置疑,「看著朕。」
「嬪妾不敢……」涵玉心裡有鬼,哪敢與他對視。可話音未落,她的下巴就被一隻手給強行抬了起來,她的視線,難以避免的與那雙熟悉的黑瞳散發之光芒相撞,然後崩潰、四散、逃避……
「真——像啊。」他目不轉睛的端詳了好一陣子,無聲的彎了嘴角。下一刻,他鬆開了手,竟伸指,輕輕點在了她的顴骨右側,「連近耳處的這個小黑點,都生的一模一樣。」他輕輕的笑了。
涵玉心下一顫,低頭慌亂。她那裡有小痣嗎?怎麼自己平常對鏡都不知曉呢……
「不知道別處……是不是也一樣呢……」他將身子慢慢湊了上來,聲音漸漸的低沉了下去。
涵玉只覺臉頰一熱,竟是他的手指舒展開來,順著她的右臉撫摸了下去。耳垂,下頜,脖頸……所至之處,劃起酥麻麻的一片漣漪。
涵玉有些哆嗦。他想幹什麼……她強迫著自己鎮靜,再鎮靜……可他的手指靈巧的穿過了她的斜領,摸下了鎖骨、柳肩……
「怎麼,尚宮局沒有教你如何侍寢嗎?」他炙熱的嘴唇,幾乎貼上了她的前額,「你就站在這兒,等著朕為你更衣嗎……」
「皇上,」涵玉乾笑著後退一步,想借下跪抽身,卻不想這人的動作更快,展臂將她的腰身摟的死死!
「說。」他饒有興趣的看著她在自己的懷中面紅耳赤,「愛卿想要跟朕說什麼呢,嗯?」他的嘴唇輕輕吻向了她的眉梢,「朕今夜有的是時間聽……」
他的唇輕柔而溫潤,他身上濃郁魅惑的明庭香讓涵玉有些口乾舌燥,「皇上,嬪妾還未經聆訓,也未沐浴淨身……實是不能……」她借顫抖的言語四下躲避著他令人恐懼的熱情。
「沒關係,朕親自來訓……」他邪邪的笑著,一把抱起了她,「床底之事,對聰明人來說,沒什麼難的……」
涵玉在無比恐懼之中被明承乾扔到了御床之上。
「朕今天心情很好……」他低下頭,在她面前低聲輕笑著,「朕教你。」他緩緩的直起了身子,一條,兩條,三條……慢慢的扯下了幾根床幃邊的稠帶。
涵玉驚恐的望著他,身子下意識的縮成了一團。
「怎麼?」明承乾瞧著她的反應,笑的很得意,「難道連侍寢都不懂的肖采女,知道朕下面要做什麼嗎?」他挑著眉毛,戲謔的抖動著手中的綢帶,慢慢的向涵玉靠來。
「皇上我不是什麼肖瑤!」涵玉實在是堅持不住了!她抱頭大喊了出來,「您殺了我吧!我不是肖瑤,不是!」
「哈哈……」明承乾聞言大笑了起來,「肖瑤,你不想玩了?晚了……朕還沒玩夠呢……」他輕鬆上前按住了她的拚命掙扎,將她像曾經那樣,結結識識的捆了起來。然後,靜靜坐在床榻之上,無聲的注視著她。
「不要……」涵玉被他那若有所思的眼神盯的毛骨悚然,她的腦海裡,突然閃現出傳說中邵天工的種種慘狀……天啊,他在尋思著用什麼方法折磨她吧……「皇上……」她開始後悔剛才言語的強硬了,「您饒了奴才吧……」她乾笑著,好漢不吃眼前虧,求個饒吧,賜個全屍也好啊。
「愛卿何錯之有?」明承乾像一隻抓到老鼠的貓,玩的興致盎然,「朕覺得,愛卿非但無錯,還有大功……」他抬手,從床榻邊取出一小罐,「你為朕準備了百濯合歡果催情,來而不往非禮也,朕也給你準備了一樣東西。」他把小罐遞到了涵玉眼前。
涵玉一望,臉變的煞白!這小罐太熟悉了……這竟是西域貢來的那個十兩黃金一丸的秘香丸!當年她在東宮誤服的那個歡……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