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歌行 第130章
    第127章

    剛一哼唱,涵玉便感覺到陸重陽的視線直直的移了過來。

    她面色一緋,趕緊停了聲音。

    葡萄籐下突的靜了下來,只剩得隔牆女子那一份嬌聲念唱。香艷隨熏風飄散過來,那所唱之詞,卻不知怎麼竟字字清晰起來……

    「那書生可意呵,咱不是前生愛眷,又素乏平生半面。則道來生出現,乍便今生夢見。生就個書生,恰恰生生抱咱去眠。那些好不動人春意也……」

    她被他盯著,想著這唱詞的意境,愈加侷促不安、面紅耳赤起來……

    「他倚太湖石,立著咱玉嬋娟,待把俺玉山推倒,便日暖玉生煙。」

    她大窘!恨不得去把那女子的嘴給封上……

    他扭了頭,無聲輕笑。

    他怎能聽不懂這「玉山推倒」及「日暖玉生煙」……

    她拼盡全力的搜索離開此地的借口,卻不想隔牆那女子竟突的停了聲音。

    兩個人幹幹的立了良久,

    「可惜了……」陸重陽低低的笑了,「一女子竟唱功如此,漢北真乃臥虎藏龍之地也。暢音閣的優伶,都無一能出其右啊……」

    涵玉窘色未退,哪能接話。垂首胡亂擺弄著葡萄。

    「此時若有好酒,吾也能『若玉山之將崩』也……」他正經八板的擰眉感慨著,言語正應上了那「玉山推倒」的來處。

    涵玉「撲哧」一聲,被成功逗笑了,「你還想學那嵇康醉酒不成?」她白了他一眼。

    他凝視著她,慢慢的笑了起來。

    「嵇康太傻,我想學劉伶……」他輕聲說著,雪白的牙齒齊齊的露了出來,「以天地為棟宇……」他忽然不說了,只是笑。

    涵玉一怔,猛的想起劉伶此句應為,「我以天地為棟宇,屋室為褲衣。諸君何為入我褲中?」

    這個傢伙!她一時哭笑不得!

    「你再胡說我就走了!」她憤憤的大喊著。可她眉頭是強擰的,嘴角卻失控的彎了起來……

    「呵呵……」

    「哈哈……」

    兩人終於都憋不住了,神態各異的自相笑了起來……

    葡萄,捧了一手。

    笑容,溢了滿身。

    涵玉望著陽光下閃著金邊的籐葉,有些恍然如夢的虛幻。

    「你笑起來……真好。」陸重陽淡淡的說著,「好久,沒有看到了……」

    她心下一陷,不由的想起了曾經的種種因果來源,一時有些澀澀難捱。

    「聽說……」她實在是不想再去觸及從前的回憶,趕緊將話題岔開,「劉泳麟店裡失火了……還有個挺重要的龍女像被盜了……」

    陸重陽定定的注視著她,聞言只是微微一怔,卻終是笑而不言。

    「你……怎麼不驚訝啊?」涵玉有些疑惑。

    「盜了就盜了吧。」陸重陽不以為然的笑著,「劉泳麟又不差那點銀子……」

    「聽說是有人縱火啊!」涵玉瞪著眼睛,「那龍女像才從京城運到漢北,第一天晚上就被盜了!」

    「呵呵,」陸重陽撥弄著手裡修理下來的枝蔓,「對傳言,不要太在意……你見過那所謂『龍女像』了?你知道市井上傳的是真是假?」

    「我見過!」涵玉頻頻點頭,她肅了臉色,鄭重的壓低了聲音,「是真有的!」

    陸重陽這次是真愣了,他扭頭望向了她。「你見過?」他的尾音抬的很高,「你怎麼見過?」

    「我……」涵玉有些語塞。這事發原因來龍去脈她實在是不便說出口……

    「你什麼時候見過?是那個祭天所用的『龍女像』嗎?」陸重陽擰著眉毛。

    「應該是吧……就在我見你的那天清早……」涵玉小聲支吾著。

    「那天清早?」陸重陽很疑惑,「在哪兒見的啊?」

    「……萬玉堂。」涵玉的聲音越來越小。

    「萬玉堂?」陸重陽驚了,「一大早你跑萬玉堂做什麼?」他驚呼著。

    涵玉語塞,她……她只能無言使勁瞅著他!內心裡真想狠狠的上去揍他一頓!她天剛亮跑去八稈子扯不上關係的萬玉堂做什麼?能做什麼?!

    「哦……」他看著她憋了通紅的臉,頓時有些恍悟,「呵呵……」他欲蓋彌彰的歉聲笑了。

    涵玉的心思被人看穿,頓覺大失面子,「我走了!」她跺角轉身欲走。

    「別啊,」他敏捷的捉住了她,「這是你的家,你走了,我豈不是要鳩佔鵲巢了……」他的聲音溫存而輕俏。

    「好姑娘,快告訴我吧,萬玉堂裡到底是什麼光景?」他巧妙的正色將話題引了回去,涵玉再也無法繼續耍她的性子了……

    「哼。」她重重的哼了一聲,才將當時的場景詳細的描述了一遍。

    陸重陽面無表情的聽著,可他聽著聽著,表情竟是越來越輕鬆……聽完之後,竟做了個極度不屑的笑容!

    「你笑什麼?!」涵玉覺得自己如同賣力演戲卻被人喝倒彩,大為瞪眼。

    「劉泳麟這個老狐狸,」他將手中修下來的枯枝扔到牆角泥中,「玩『瞞天過海』還玩上癮了……」

    涵玉一愣,目瞪口呆的望向了陸重陽。

    「真丟假丟還很難說呢……」他淡淡的笑著,「他這人……鬼的很。」

    「你……」涵玉又是猶豫又是疑惑的開了口,「你……知道內情?」

    「不知道,」陸重陽乾脆的答著,「但用腦子一想就知道了。」他輕鬆的又折一枯枝。

    涵玉呆立當場,徹底崩潰。

    陸重陽覺察到她的異樣,瞧了一眼,有些後悔……片刻他輕輕的笑了,「你也知道的,只不過你自己沒體會而已。」他開始安慰她。

    「嗯?」涵玉驚異的抬起了頭。

    「把你的想法說出來。」他溫潤的笑著,鼓勵著她,「說著說著你自己就明白了。」

    「我……」涵玉吱唔的開了口,她實在是太好奇了,「我想,那些賊膽子真大……這龍女像在京城都沒丟,到漢北第一天就丟了……」

    「不錯。」陸重陽笑瞇瞇的插話了,「『在京城都沒丟』這一點你看出來了。」他重複著她的話語。

    涵玉一愣。

    她腦海中突然有絲靈光一閃,對啊!京城水那麼深,都沒見誰上萬玉堂踢過場子……更別說是丟過什麼東西……

    「對啊!」她大叫起來,「萬玉堂還……還是陛下做太子大婚時的玉石皇商呢!」她當時還去東城做過監工!對!對!連明振飛新建親王府邸所用玉石都是出自榮寶齋,單單太子大婚……

    她越想越有些失色……

    「對吧。」陸重陽淡淡的笑著,「只能是今勝於昨……怎可能是明日黃花呢……繼續說。」

    「我……」涵玉的頭腦飛速的轉了起來,可是,卻總在一個平面轉著,怎麼也深入不下去……她只得原樣開了口,「我覺得,這賊挺有意思,下那麼大功夫燒店越貨……從店裡抬走那麼大一東西……一和闐仔玉,也不值太多錢啊。」

    「呵呵……」陸重陽低聲笑了,「利害,還能看出是和闐仔玉……」

    她憤憤的瞅了他一眼,繼續說著,「那麼大個贓物偷著麻煩不說,還不好出手,割了賣還不值錢……所以應該不是為了財,是為了別的……專門找麻煩來的……」

    陸重陽沒有說活。

    涵玉鬱悶之極,看來,她自認為聰明的一段案件分析,根本就沒有絲毫有用之處!她被深深的打擊了……

    「聽說,這好像是衝著馮大都督來的,要給他個下馬威?那龍女像是漢北大都督府要的冬至祭祀的東西……」她只得組織著詞接續往下說。

    「不錯。」他卻突然開口了,「『漢北大都督府』、『冬至祭天』。你都想到了。」

    涵玉又愣了。

    不過這次,她一點靈光也沒有!

    「馮嚴……」她頭腦一片空白的嘟囔著,「和萬玉堂……」

    「是一路人。」陸重陽適時加了一句。

    她一頓,豁然開朗!

    這她剛才怎麼沒有想到呢!怪不得自己總覺得腦子轉啊轉的總在一個平面上,原來!突破點在這裡!明承乾!!他們應都是共同效命於做太子時的明承乾!!

    那個龍女像,在風氣暗湧的京城都丟不了,如今在大勢已定的漢北,就更不會如此大張旗鼓、詭異奇怪的丟掉!

    「若是同行之間故意給個難堪的,不敢搞這麼大動靜;若是有人針對馮嚴,犯不著弄這麼個大個招眼的東西回來!」她有些欣喜的解釋著,「既然是暗招,就是不想明著暴露自己!」

    「啪、啪。」陸重陽在一旁微笑著鼓掌肯定。

    「別的不說,單是有賊敢放火燒他的店,就證明,最後面隱藏的那個,一定是官府!」

    「好。」陸重陽鼓勵她繼續。

    「可是漢北的權貴官家,就算是內心對馮嚴有再多的不滿,也不會傻到當第一個出頭鳥,明著跳著出來和漢北都督府叫板。」涵玉興奮的推理下去。

    「連安慶王世子都在前幾日攜帶家眷離開了。馮嚴乃新帝紅人,誰也不想給自家找這份麻煩……」

    「這樣,不可能是同行;不可能是某些權貴;更不可能是自成一派的小賊了,因為這龍女像不僅背景重要,乃漢北大都督府所需;而且根本就不是什麼價值連城的東西……」離真相越來越近,涵玉越說越快。

    「嗯……」陸重陽期待著望著她。

    「還有那個『冬至』,」涵玉都快笑出來了,「那麼晚的事情,才五月,就四處防風的著急讓帶過來……」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她開心的叫了起來,「龍女像根本就沒丟!劉泳麟這廝騙人的!」

    「噓——」陸重陽寵溺的按住了她的肩膀,「小諸葛,得意不可忘形也……」

    她大笑著抬眼對上了他溫潤如玉的笑容,四目彎彎交接,浮生虛幻如夢……涵玉一瞬間突的有種轟然淪陷的感覺!那些曾忘卻了的崇拜、吸引、蠱惑的情愫一下竟全又噴湧了出來……她的心狂亂的蹦跳著,又似回到了從前那年少癡狂的歲月……

    他,才是最征服她身心的人啊……

    她危險的顫抖!

    下一刻,已將思緒硬生生的砍斷了回來。

    「還有什麼我沒說的嗎?補充一下。」涵玉笑嘻嘻的昂起了頭。

    剛才太危險了……她在心裡懺悔著,怎麼能,又傻傻的動了真情呢……

    陸重陽見她心情好,當下細細講來,「有些事情你不知道……這劉掌櫃,很利害。他出過家,修過行,以前做過和尚。」

    涵玉停滯。

    「少和他接觸就是。」他望著她目瞪口呆的樣子,笑的很溫柔,「他這人,一眼看不透的……」

    涵玉有些恍惚,她突然想起那次兩人拜完月老,她突然發熱時他曾經說過的話,

    ——「不要相信你的眼睛……」

    誠如斯,這世間事,人眼能看透的有幾多呢……

    「我今天才知道,」涵玉惆悵的歎氣,「我就是一傻子、瞎子、笨蛋……」

    「別這麼說,」他笑著撫慰她,「我也很多事看不明白啊……」

    「你說那龍女像究竟有什麼用?」他似自言自語,「為什麼要故意如此呢?它是個什麼樣的東西呢……」

    涵玉幹幹的撇了下嘴,「別說,她長的好像你那個蘇幼晴啊……」

    陸重陽面色一訕,「什麼我那個……」他尷尬之極。

    「據說這龍女像是以一公主為原型雕刻而成的,」她不懷好意的笑著,「說不定,還真是那流求的蘇幼晴呢……哦,對了,」她似突然想起了什麼,「她也一起來了嗎?最近怎麼樣了?」

    「沒有!」陸重陽激動的叫了起來,「她沒和我在一起!」

    「呵呵,」涵玉暗自笑著,沒帶心真好,若是從前,她隱忍多久,也說不得今日之酣直暢快吧!

    「那日,不是你把她救走嗎?」她目光如炬的審視著他。

    「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沒有多長時間,她就不辭而別了……」他認真的解釋著。

    還挺留戀啊……涵玉強忍著,沒將這酸溜溜的話當場吐出口去。

    「為什麼啊?被劫持了?」她耐心的換了個方式表達。

    「我看了現場,」他淡淡的說著,「故意製造的被人挾持的場景。」

    涵玉一愣,還真蒙上了!「啊……你怎麼這麼肯定?」她疑惑萬分。

    「後來,我聽暗伏的其他暗衛說,」陸重陽面無表情的說著,「接走她的那人,步履矯健,身邊高手如雲。且據其近身親信袖口露出的太監服紋理推斷……」

    「此人,是一位年輕的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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