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歌行 第131章
    第128章

    年輕的王爺?

    涵玉一時失神。是誰?!

    「我不是對幼晴還有什麼舊情難消……」陸重陽喃喃的低訴著,「只是,我確實有些擔心……」

    「她太執念、太自負了……」他輕聲苦笑著,「她定是又聽到了什麼蠱惑的言語……我擔心的是,憑她那點心思,怎麼可能算計的過大周這些魚中之龍、人中之精呢……」

    「那些人,若是想利用她,連骨頭都不會吐的……」

    涵玉週身一抖,她有些心虛的問道,「那人,是什麼時候接走的幼晴?」

    「九月初六發現的,但真正離開的時間,估計是在初三的晚上。」陸重陽答的很詳細。

    涵玉竟先是心下一鬆,他畢竟,還沒睡在那裡……

    哎呦,想什麼呢!!

    她趕緊呵斥住自己,幹幹的做了個吞嚥的動作。

    九月初三……九月初三?那段時間她在做什麼呢?她擰著眉頭使勁搜索著回憶……

    九月初二她記得,正是東宮選妃下聘的日子……然後,她去了萬玉堂做監工……還有那個扈江濤呢……又被秘密帶到了皇后那裡……下紅丸試探太子……皇后打賞她找到了仲言和敏兒……一起吃飯遇到了明振閣和……她突然愣住了!

    明振飛?!她的頭腦一下停滯了!

    ——「今兒就當家宴,你們說你們的,我在這就吃兩口飯。」

    ——「汝陽王府,父皇賜給五哥了……你就沒什麼想問的?」

    ——「你姐姐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公開賣是父皇的主意,日子定在十月初一。爺今兒高興,就做做好人,透個信兒給你。」

    對!就是這個時候!

    接下來就是重陽節了……陸重陽來找自己和解……再回東宮就遇到錢德利弄毒藥了……

    「那……可能是哪位王爺呢?」她極力的掩飾著內心的不安,小心的問向了陸重陽。

    「呵呵……」陸重陽苦澀的笑著,「管他是哪位呢……」他長長的歎了口氣,「如今除了六王爺外,該走的都走了……」

    涵玉偷偷鬆了口氣,看來,從話裡聽,這陸重陽猜測的至少不是明振飛……

    「那就好……」她低低的接上了話,「至少,她也算脫離苦海……」

    「可是……」陸重陽感慨著,說著卻突然語塞,面色微窘。

    涵玉心底一顫,她突然敏感的意識到了什麼,心下有些微酸,「說吧……」她強笑著替他解釋著,「你花心思去尋她也沒什麼,畢竟,……」

    「她是在你手中失蹤的……」她勉強的改了說法。

    她的本意是,「畢竟,她和你好過一場……」

    陸重陽沉默,等於了默認。

    「前些日子得知……她,還在隨著一個神秘的組織在北疆活動著……」他低沉的聲音有些發悶。

    涵玉不由打了個冷戰。

    這就是說……她背後的那個人還在,還活著……

    「什麼組織?」她低聲問著。

    「能透露出來的消息很少……」陸重陽斟酌著話語,「只知道是很多女子在內……別無其他。」

    涵玉深思,定是已有暗衛潛入其中,他既然不便說,定是時勢艱難……也就是說,帶走幼晴的這個人,佈局很早,心思縝密,辦事嚴謹,手段毒辣……

    「難道……」她覺得自己的口舌都有些發僵,「那個人,是……六王爺?」

    「唉……不知道。」陸重陽長歎一聲,「有時我都在想,我也許和瞎子沒什麼區別……這世間有多少事,是這眼能夠看清楚的呢?」

    「怎麼可能呢?」涵玉落寞的嘀咕著,「怎麼可能是他……」

    「是啊,我當年如何猜,也猜不到他的身上……」陸重陽苦笑著搖頭,「至今很多事,我都連不到一起、看不透徹,也弄不明白……可是,事實卻越來越證明了這一點……」

    「畢竟先帝的子嗣,除了當今聖上,只有他,活下來了……」

    「神器的覬覦者,不是他,還能是誰呢?」

    一陣風過,涵玉怔怔的立在當場,「若真的是他,他也太利害,隱藏的太深了……」她失神的嘀咕著。

    ——「六爺先去了青州,有要事。」

    明振飛——青州?

    涵玉心頭猛的一顫,難道說……她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停止呼吸了!

    ——「這是?」明振飛震驚。

    ——「是。」皇帝別有深意的笑。

    ——「兒臣……兒臣不敢!」

    ——「就當父皇犒賞你生死關頭的這份孝心吧……」

    她突然覺得週身都在發冷。難道,這個世人口中所不屑的「傀儡六」,竟是其中隱藏最深的野心人?!

    他周旋於太子和旭王之間游刃有餘,他知道暗道,他勾結孫德志,他在兵變的最後關頭還拚命的往紫辰殿趕去,難道,他真是為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很能?你臨危不懼?」

    ——「你離開了我,一樣可以活的風聲水起?」

    ——「你為什麼不能依賴一下我!」明振飛曾經非常氣憤的話語。

    她狠狠的打了個哆嗦。

    ——「你以為你很伶俐?!你白癡的可笑!」明承乾的話再次湧了出來,為她此刻,做了個漂亮的註腳。

    她感覺自己的臉上似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

    她自認為聰明伶俐,卻不想身邊每一個人都可以如此笑話她……如今,連她一直都覺得無能的明振飛,竟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怪不得,他獨自跑掉了;怪不得,他讓她年底到青州即可;怪不得,他甚至都無心約束,放任她自由來去……

    「不說這些了……」她捂著腦袋,「太亂了太亂了……」

    「好了,不說了。這些大事,與我們也沒什麼干係。」陸重陽笑著安慰著她,「對了,你身邊怎麼多了個福兒?」他恢復了輕鬆的話題。

    「嗯……」涵玉抬起了頭,「我也不清楚,敏兒說她在湖州揀的。哦,和你還是老鄉呢。」

    「嗯?」陸重陽有些驚異,他好笑的皺著眉頭,「老鄉?」

    「不過他是西蜀人。」涵玉笑了,「說過冬前活不下去了,跟著爺爺從鄉里逃了出來……也算這孩子命好,一出來就遇上了敏兒。就跟過來了。」

    「西蜀?」陸重陽皺著眉頭。

    「怎麼了?」涵玉一瞧他這模樣,神情就緊張。

    「沒什麼。」他望著她的眼睛,似轉瞬藏下了什麼話語。「你啊……」他寵溺的搖頭笑著,「心腸太好了、太善良了……」

    涵玉一愣,自己是這樣的人嗎?

    「別多想了……有我呢。」他目光如水的的盯著她,輕輕感慨著。

    涵玉的臉被他慢慢看紅了,她趕緊迴避了他的目光。

    「你不去看看劉泳麟?」她轉移了話題,「他們可是在圈子裡議論……說你失蹤了呢……」

    「無所謂。」他淡淡的回答著,「不對你失蹤就行……」

    她無語,餘光只覺得側臉越來越熱,燒的她呼吸都困難。

    「這裡的人都好怪啊……」她乾笑著又開了口,「我那日見了安慶王爺的二公子,叫什麼李恩俊……據說很有才。」

    「他那也叫有才?」陸重陽的口氣很是不屑。

    「人家可是『郎君』。」涵玉在心裡白了眼他,「在漢北,名聲很大的。」

    「呵,」陸重陽笑了,「那京城的郎君,你猜是誰?」

    涵玉愣住了。她做好了他會解釋,會窘迫,會說出一堆京城遠勝於漢北道理出來的準備。

    卻不想,他只是簡單拋過來一句問話,就將話語權牢牢的奪到手中。

    「誰?」她只能好奇的問了,這人肯定她知道,肯定還有些不可思議……

    「大周第一美男子,旭王爺明振天啊。」陸重陽說的意味深長。

    「他?!」涵玉失聲叫出了聲來,「就他那點……」

    「知道了吧。」陸重陽淡淡笑了。

    涵玉語塞。

    無須再解釋什麼了,她全明白了……

    「不過這個李恩俊,」陸重陽輕輕的轉著手中的籐條,「在王侯子弟中,算是個人物。」

    「別看他表面玩世不恭的,整日和月氏皇族的人比馬賽球的……可我覺得他的心思,一點都不亞於唐紀的李三郎。只是無有風雲,否則……」

    「非池中物嗎?」涵玉想起了李恩俊那副自得傲慢的樣子就好笑,「哼,」這次輪到她不屑了,「就那份隱忍不住的張狂模樣,想化龍,再修煉個幾十年再說吧……」

    李小狐狸這點道行若是叫龍像,那明承乾叫什麼?她暗暗的笑了,別人不知,她可是明白的很,他們兩人所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啊……

    「別小看他……」陸重陽幽幽的感慨著,「他可惜沒有托生在皇家。讓大家都輕視的人,才是最厲害的人……」

    涵玉突然想起了在鬼手張塑人館裡看到的那些塑像。李恩俊正是一副眉頭深鎖,正經八版指點江山的模樣。

    「啊……」她輕呼出聲,「那個鬼手張,好似能看透人心呢……」

    「那是個高手,」陸重陽聞言感慨著,「我去試探了幾回,都看不出他效命為誰。也許……但願只是個特立獨行的世外高人吧……」

    「這漢北郡,是不是要出大事啊……」涵玉喃喃的嘀咕著,「一群本土的奇人還不夠,又從四面八方聚來了一些怪人……」

    「呵呵,」陸重陽被她逗笑了,「來了哪些怪人啊?有你我嗎?」

    涵玉苦笑著搖頭,「馮嚴、林毅、劉泳麟,還有一個奇怪的馬丁德,你說,他一金毛碧眼傳教士,大老遠的跑到源河以西做什麼?我有種直覺,這裡,不該再待下去了……」

    陸重陽聞言沉默半晌,許久才開了口。

    「放心,」他輕輕拉過了她的手,「有我在呢。」

    「等我將暗衛的事交接完畢,就和你雲遊天下去。」

    「管他洪水滔天,我們且把酒東籬……」他的聲音很動聽,帶著田野清風的輕柔想往。

    「你,那禮部員外郎不做了?」她直直的立著,彎著嘴角,「不用回京交什麼辭呈、辦什麼交接了?」

    「不用。」他望著她笑著,「喬尚書手裡一直留著我的辭呈……若上面問急了,他就會拿出來了。」

    「再沒什麼大事要辦了?也沒什麼人要找尋惦念了嗎?」她挑釁的揚著眉毛。

    「事,辦完了;人,已不用再惦念了。」他笑的很溫潤,「近在眼前。」

    「別美了,誰答應和你一起雲遊?」她轉身坐到了葡萄籐下的石頭條凳上,「要走,我自己也長的腿,為何非得和你……」

    陸重陽無聲的笑了,他撩衣坐在涵玉身側。

    「咳,」他輕聲正色吟誦著,「小生,巴蜀之子也,為漢北之客,聞君欲離漢北,願薦車馬……」

    「你……」涵玉望著他,這個傢伙,居然將宋玉的《高唐賦》改了個亂七八糟。那原句本是——「妾巫山之女也,為高唐之客,聞君游高唐,願薦枕席。」

    這個傢伙,還想在枕席上打秋風……

    她望著他那一臉正色的樣子,終於,忍俊不已的「撲哧」笑了……

    陽光,慢慢的刺眼了起來。

    兩個人靜靜並肩坐著,週遭的時光,都似輕輕放慢了腳步。

    她微微瞇上了眼睛。望著葡萄籐下篩離的光陰疏姿,有些如悟箴言。

    如今。

    兩個人,都刻意的不去問對方的秘密。

    對那些心知肚明的禁區,他們迴避的習慣而熟練,沒有絲毫的不適。

    無慾則剛嗎?

    沒了那份牽腸掛肚,深入骨髓的濃烈愛慾。

    不計較、不追問、不較真。

    她的心,怎麼反而沉靜、安然、享受了呢?

    難道真的是,要求不多,遺憾也沒那麼多嗎……

    難道真的是,自己從前太執念、太認真了嗎?

    「你那個錦衣衛特使大人……什麼時候能到呢?」她突兀的開了口。

    「就在這幾日。」他一愣之後,溫柔的笑開了,「我勤著去看。馬上。」

    這樣挺好。

    她無聲的笑著。

    閉上了眼,輕輕的,將頭倚到了他的肩膀上。

    這日,一直到晚飯時間,陸重陽才風塵僕僕的現了身。

    「吃飯了沒?」涵玉望著他舒暢快意的神色,心中暗想,定是有什麼好事情。

    「一個老朋友居然來了。」他微笑著說,「我特來接你,一起吃飯去吧。」

    「誰啊?」涵玉有些詫異,陸重陽的老朋友?他如此高興,還帶著她一起去見……

    「孫雲驊嗎?」她輕聲問著。

    「不是。」他乾笑了一聲,故意的賣起了關子,「一個男的,你曾經問過他……還很有興趣呢……」

    他俏皮的揚著眉毛,「虧的我心胸寬廣,帶你見見真人吧。」

    「誰啊?!」涵玉驚愕萬分,「我還很感興趣?!」她有點丈二摸不著頭腦了。

    「是啊……」陸重陽得意的笑了,「你看,你也記不得曾經和我說過的話了吧……我好傷心啊……」

    「你等著!」涵玉馬上肅了臉,她閉上了眼,拚命的搜尋起回憶來,從奉安到京城再到奉安再到京城……天啊,這是誰啊……她什麼時候還對陸重陽說過她對什麼男人感過興趣?!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了,耳邊慢慢傳來了陸重陽開心的笑聲。

    「你騙人!」涵玉又氣又急,她瞪開眼,「根本就沒有,你騙人的!」她怎麼真的記不起來了呢……

    「我說過,我不會騙你。」他溫潤的注視著她,「是真的。」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笑的很是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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