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愛大裂變 第35章 安麗心宮中的濛濛細雨 (4)
    我覺得我活得好累啊,我真得想學翁美玲、張國榮他們死去,死去真是萬事皆空。一切煩惱和憂愁也沒有了,真得解脫了,可是,那不是辦法啊,我太年輕了,我還有年幼的兒子,還有沒盡的心願啊。

    面對馬大衛給我帶來的麻煩,我只有忍著,我必須學會忍。我已經忍受了好多年了,過去是不得不忍,現在我是強行忍受,不甘心情願地忍受,不忍受將會前功盡棄。對比一下,還是當初更苦啊……

    我是從沂蒙山山凹裡跑出來的姑娘,從小的理想就是能夠做一個電影明星,我是追星族。我高中畢業沒有考上大學,不想呆在家鄉,就跑到了北京。背著家裡人,口袋裡裝著一個影視公司招收演員的招聘啟事的報紙,心情激動地到了北京。我想像著我將要是演員了,也許因為一部電影我會大紅大紫的,比鞏俐還紅,比倪萍還風光啊。

    可是,到了北京,才知道我受騙上當了,許多口音不同的紅男綠女和我一樣抱著明星夢來到了北京。招聘單位的人說他們準備搞的片子是藝術性較強的先鋒派電影,然後說目前碰到了困難,資金沒有到位,要我們繳押金,問我們地方上有沒有關係,要我們自己拉資金,拉資金有提成,誰拉來的資金多誰就能夠出演重要的角色。

    我是窮地方來的,根本沒有這個本事拉資金。只有失望。好在我並不孤單,我們來招聘的人就成了朋友。其中的人已經在北京混了好長時間,他們對我們說,在北京這樣的事情比比皆是,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我們就跟著他們進駐了圓明園,到那兒一看才知道真是熱鬧,好大的園子裡住著好多人,有流浪的飢餓藝術家,有前衛派畫家,有發瘋的詩人,有飢餓的中介人,更大的群體是我們這些追星族,也叫群眾演員。中介人經常來給我們介紹工作,要我們做群眾演員。做群眾演員一次給五十元,中介人拿走十塊,我們還剩四十。我們生活在園子裡,共同的藝術目標是:藝術與飢餓。雖然是挨餓,但是精神生活很豐富。我們這個群體的新聞是層出不窮,讓我們津津樂道。誰發財了,誰從圓明園走了出去成名了。我們不在看不起圓明園,就像一百五十年前的那場大火不在是我們的屈辱,而是我們自己的歷史財富。

    在圓明園沒有事可做的時候,我們就會觀看到處都是前衛派的藝術作品或者是發瘋的詩人在朗讀自己的詩作。我還記得一位前衛派畫家的油畫,名為《衛生紙》,畫面是生殖器旁邊的衛生紙,生殖器是男人的,就像是打點滴時的輸液針頭還在滴液,旁邊的衛生紙要包裹著它,關鍵是衛生紙不是真正的衛生紙,是錢,有美圓有日圓有法郎有馬克有英鎊等外匯,背景是血紅色。

    搞創作的前衛派畫家是一個留著長辮子的男人,他給我們講解了他的前衛派藝術的含義,讓我們不要取笑,要認真對待。他的講解沒有講完就餓倒在他的藝術畫前面。他是幾天沒有吃飯了,是餓昏了。他的畫還是沒有人認可,學院派的人看了是嗤之以鼻,說不合規矩;愛好收藏的闊老說,太下流了,品位太低。他瘋了,就大罵沒有人看得懂他的藝術,他大叫他是中國的梵高。

    到是一位瘋瘋癲癲的詩人看中了這幅作品,他給配了一首詩,也叫《衛生紙》,他憤怒地朗讀這首詩時是鼻子出血嘴巴出血兩眼血紅,他詩的色調也是紅色,我還能記住幾句:

    血是紅色的

    月經是紅色的

    燈光是紅色的

    殘陽是紅色的

    ……

    不是紅色的也成了紅色

    頭髮是紅色的

    微笑是紅色的

    接吻是紅色的

    兇殺是紅色的

    衛生紙也是紅色的

    ……藍色的世界

    被紅色包裹著

    ……

    衛生紙的臉上

    渲染著時代的愛情

    ……

    沒有想到,油畫《衛生紙》因為先鋒派詩人的詩作《衛生紙》而名聲大噪,油畫被一個老外買走了,他出了一萬美圓。老外是這樣評價這幅精品的:《衛生紙》是中國最為有藝術精神的作品,代表了當代中國油畫的最高成就!他販賣到外國的藝術館可能是幾十萬美圓。畫家發財了,詩人得了報酬。他們到外面租了房子,有了女人,一舉成了名家,前來買畫的人絡繹不絕。

    他們的成功極大地激發了我們的鬥志。我和健哥開始了奮鬥。健哥是我的男朋友。他也是來闖北京的,和我有一個共同的理想。他比我早到了幾個月,在北京比我混得熟。我是在吃飯的時候認識的他。

    他在我身邊多長時間我不知道。圓明園也有大鍋飯,就是有人施捨我們白水麵條吃。這是慈善家在做好事,怕我們餓死了影響不好。每天中午一頓,大鍋的白水麵條上來了,我們如災民一樣去搶麵條,我去擠了,被人家擠了出來,根本搶不到麵條,就是連麵條水也搶不到。像我這樣勢單力薄的小女孩不少,吃不到麵條就吃麵條水,我們又不好意思去要飯,我們就想辦法。我是從農村來的,知道園子裡的東西哪些可以吃,找來我們再用火或者是熱水加工,勉強吃著。最為飢餓的時刻是園子裡的榆樹皮被人偷吃了,榆樹的嫩葉子好吃,可是樹上的葉子被人打光了,樹皮也被偷吃了,我們猜想可能是餓瘋的詩人或者是前衛派畫家們幹的。我也偷吃過一回,那是實在餓得不行了,就把榆樹葉子放在麵條湯裡煮著吃。真是難吃啊,比家裡的野菜差遠了。在吃榆樹葉子的時候,我哭了,我想到了回家。可是,看著這麼多熱鬧的人,想起了革命前輩爬雪山過草地干革命的情景。必須得吃苦。不吃苦中苦,就沒有甜中甜。

    我們也清楚,這是我們難忘的生活,也是我們人生的財富。

    吃麵條的時候我們幾個女孩子就坐在一邊看,咬著手指頭流著口水羨慕那些有力氣的男孩。幾次之後,義氣的健哥來了,還有幾個男孩,來給我們送麵條。健哥把他搶來的麵條送給我,然後把我的碗拿走,再衝進去,很快又搶出來了麵條。原來有他的哥們在裡面接應。

    我們能吃上麵條了,我們感謝他們。每到吃麵條的時候,我們幾個女孩子在外面接應,興奮著叫喊著,吃麵條了!

    健哥就成了我的男朋友,我就開始跟他混了。健哥是蘭州人,是個人緣好又講義氣的西北男人,他混得比我好,還能經常找到當群眾演員的活計,他還在一部電影裡客串過角色呢,演一個傭人,演了幾分鐘,導演給他幾百塊錢。他對我們幾個小女孩子說,你們不要信中介的,他們是騙子,是來剝削我們的。

    健哥和他要好的幾個哥們,帶領著我們混,經常到外面找活。在圓明園那段日子裡,我們沒有餓死,我們比畫家比詩人們過得好。在圓明園,我得到了鍛煉了,生活經驗提高了。幾乎是跑遍了北京的各個角落,哪兒在拍攝什麼片子,我們一清二楚,我們很快就能夠聯繫到他們是否需要群眾演員,因為北京城到處是我們的人。

    一天夜裡,健哥才從外面回來,我一個人還在被窩裡等著他。我們那時同居了。同居在北京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就如地鐵裡擁抱親吻一樣沒有什麼大驚小怪。我們在一個被窩裡,是為了壯大我們的力量,增加我們的成功機會。健哥回來了,他很高興地對我說,安麗,我找到了一個好差事,給一個大明星當替身,報酬也高,幾千塊錢呢,明天你陪我到拍攝現場去看看,我給導演約好了明天上午十點鐘見面。他給我買來了好吃的麵包和火腿腸,我高興極了,吃著,談著我們的理想。健哥悄悄對我說,導演說了,小伙子,要是你的替身幹得好,下次你就跟著我,我看你有前途。

    第二天,我跟著健哥到了拍攝現場,見了導演。導演看了我,問健哥,這位是你什麼人?健哥說,是我女朋友。導演笑著說,小伙子好好幹,你的小妹妹等著你成名呢。導演要和健哥簽定合同的,健哥就簽了。我才知道,健哥的替身活是充滿著危險。這是一部現代動作片,裡面有許多驚險場景,導演為了掙錢,請來了許多著名的體操運動員加盟,就是為了賣個好價錢。裡面的武打動作讓體操運動員翻跟頭、做鞍馬、跳馬、雙槓單槓上的動作,真是滑稽可笑。健哥的替身就是按照導演設計的:健哥和對手在高樓上打鬥,看見自己的同夥被敵人一腳踢飛到了半空中,他就打倒了對手然後從高樓上飛下來救朋友,在半空中兩個人抱在了一起,利用慣性的力量衝破了一個窗口安全地降落到了一對偷情者的床上。偷情者正是要追查的罪犯,他和相好的女人在床上光裸著作愛。演偷情的女演員也是替身。

    我關心的是健哥的安全,從高空中飛下來是不是有危險,肯定有危險,危險大吧。

    健哥安慰我說,沒有事的,我身上有繩索,不會出什麼意外。

    我理解健哥,他不想失去這個機會。

    健哥帶著我跟著副導演去查看地勢,到了樓上,有人在練習打鬥,健哥則練習從上面跳下來,跳下來要抱住在半空中的同夥的腰衝破一個窗口,同夥身上也是有繩索,倆人落在一對偷情者的床上,窗玻璃是最薄的,並且是壞的。健哥在上面練習著。健哥真得從上面飛下來了,好險啊……初試成功了。副導演又交代幾個要領,等著明天開拍了。我們到了樓下,見到了導演正在發火,他在訓斥一個女替身。就是在床上偷情的女人。替身是個女孩子,不好意思脫乾淨。導演發火說,不想幹就走人,排隊想當替身的人多著呢,你的身體值錢是我的片子值錢?女孩子流著淚說,導演能不能不脫光?導演發火說,你給我走人。對副導演說換人。女孩子哭著說,導演別換人,我脫光了還不行嗎!導演用手指著她的鼻子說,你不但要脫光,還要做出姿勢來,別忘了你是演員,不是你自己,你演的不但是一個風流女人還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你不是你,你是演員你明白嗎。女孩子點頭。我才知道,導演的權利是很大的,他要是捧紅誰是很容易的事。想做演員必須跟導演搞好關係。

    健哥在第二天來演替身時,出了事,就是他從那個高樓跳下來,身上的繩索系的扣子開了,健哥就從樓上來個自由落體,摔死了。當時是摔得鼻子、耳朵、嘴巴出血,導演沒有當一回事,叫車送到了醫院治療。健哥沒有挺過去就死了。我只有哭,還能有什麼辦法呢?健哥是有合同的呀,又不能告人家的。健哥臨死的時候用手抓住我的手,看著說不出話來,只是用勁握了我的手,我知道是什麼意思,他是鼓勵我要奮鬥,即使是死了,也不後悔。我答應了他。

    健哥死了,導演來看我了。他單獨把我叫出去,問我有什麼要求。我說你又不能陪我的健哥,我還能有什麼要求?導演給了我兩把錢,說這是你的生活費,夠你生活幾年的了,我推薦你到電影學院表演系去學習,你去吧?

    我當然同意,許多人想進去就是沒有門路,更重要的是沒有錢。我問,這些錢夠嗎?導演說,不夠你來找我。我以後也沒有找過他,到是他來找過我,用意是明顯的,他要包養我,我不幹,我在心裡懷念著我的健哥。在我到電影學院來上學的時候我也聽說過,健哥的死是人為的,就是說健哥跳樓時沒有給他系死繩索,他們哄騙健哥跳了下去,導演就是要的這個逼真的效果。

    我去了電影學院學習,學了兩年。在班上我是一個比較有天資的學生,成績當然好。在電影學院我才明白,成名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我上的那個班不是國家招生來的,是屬於成人班,比起那些統招來的還有區別,她們分配。我只是混一個文憑而已,但我也學到了真實的學問,就是表演藝術。

    要想成名得有機遇,機遇就是關係就是後台,沒有人發現你沒有人捧你,你就很難出演哪部片子的角色,就很難成名。只有機會上映才能有出名的機會,許多人在上學期間拉關係,找後台,說得難聽的就是找傍肩,就得讓有錢有勢的人包養,成為人家的二奶。那樣才能出名,做到名利雙收。找不到後台的就成了高級妓女,變相賣淫。這就是影視圈的黑幕,成名道路是多麼的艱難曲折啊。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