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曲折的婚姻經過了三年的波折終於走到了安全地帶,他不想在它還沒有成熟之前就瓦解掉。他想了無數次,終於還是在這個時刻問了出來。
對於何意軒的問題夏冬還不曾想過,也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在意。如果母親去世了,她會怎麼辦?離開,還是繼續生活?
「當然不會,」夏冬清晰地道:「意軒,我們是夫妻,不是嗎?」
何意軒的表情一僵,可繼而卻是掩不住的喜悅,思考了半天,一向自以為靈活的思維居然想不出什麼話能表達現在的心情,於是只是微笑地握著她的手。
手機鈴聲突然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尖銳地劃破了兩個人之間的溫馨,何意軒按下通話鍵,林然焦急的幾乎變調的聲音傳了出來:「何意軒,阿姨突發心臟病,正在搶救,你快來,不要告訴夏冬。」
「林然!」夏冬幾乎是下意識地一把撲到電話前:「出了什麼事?告訴我出了什麼事!」
似乎是被夏冬的聲音嚇呆了,過了好一會兒,林然才緩緩地道:「夏冬,對不起,我不知道蘇曉曉會來醫院,是我的錯,阿姨這次……大概是不行了。」
尖銳的剎車聲響起,夏冬感覺自己的頭碰在了車窗上,好在並不重,可卻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何意軒似乎說了些什麼,可是她聽不到,他彷彿伸手在拉她,可是她也感覺不到,她只知道自己打開車門跑了出去,呼嘯的北風刀子般劃在她的臉上,真的好疼……
搶救室的燈光很快暗下來,林然的目光也隨即暗淡,走廊裡響起腳步聲,越來越快,越來越零亂,她閉了閉眼睛,似乎下定了決心般轉頭看過去。
有醫生從搶救室走出來,拍了拍林然的肩膀然後離開,已經來到他們面前的夏冬在這一刻幾乎有些踉蹌地停下,看著這一切。
「夏冬!」何意軒從後面趕上來拉住她,然後又看向林然,再然後,目光中僅有的一點點期待也變成了絕望。
「對不起,夏冬,對不起……」林然哭不出來,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這一切意味著什麼,夏冬幾乎犧牲了一切去換取的東西,轉眼間就這麼崩塌了。
「死了……嗎?」夏冬蒼白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只是看著通向搶救室敞開的大門。
「是的。」林然哽咽著:「我們發現她的時候已經晚了,就在小陽台上,過幾天就要做手術了,她怕連續地躺在床上會悶,所以打算去曬太陽,她一個人在那裡,,從早上一直到現在,我們誰也沒發現異常。後來我聽護士聊天的說有個很漂亮的女人來找她,我還以為是你,就過來看看,可是卻在走廊上看到了蘇曉曉,我見過她一次,不過她不認識我,她走的很慌亂,不知為什麼我就感覺阿姨出事了,結果我過去的時候就發現……夏冬,阿姨抓著我的手,只反覆對我說一句話:是我害了小冬,是我害了她……」
她說不下去了,只是緊緊抓著夏冬的手臂。
「媽媽……」夏冬似乎仍處在茫然中,目光從林然的臉上慢慢向下,直到她抓住自己的手,「你說蘇曉曉來過了?」
「是的,她來過,我不知道她對阿姨說了什麼……」林然還想說什麼,可是夏冬卻突然甩開了她的手。
「夏冬!」何意軒突然大聲道,可是她早已甩開他們向門外跑去,停在大門外的車子還沒有熄火,當他們趕到時,車子已經發瘋一樣地衝了出去,輪胎與地面磨擦發出尖銳的聲音,只留下漫天的雪塵。
看著後視鏡中何意軒和林然的身影在迅速倒退,夏冬的思維卻出奇地冷靜,何意軒的電話還留在車裡,她看了一眼拿起來,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打開電話薄找到倪歌的號碼,撥過去後很快就被接起來。
「告訴我蘇曉曉現在在哪裡。」夏冬狠踩一腳油門,無視亮起的紅燈,車子猛地竄出了停車線。
「美林酒店,」倪歌似乎有些驚訝,可頓了頓還是如實地說了:「她今天過生日,程教授在這裡為她慶祝,夏姐……您……」
沒等她說完,夏冬早已掛斷了電話。
倪歌怔了怔,只得收了線。遠處,蘇曉曉正在攬著兩個舅舅拍照,程懷遠興致勃勃,而程輝遠卻有些意興闌珊。
這次的生日Party是在程懷遠的指示下舉辦的,似乎要彌補外甥女失戀帶來的空虛,所以聚會的規模空前。可是倪歌卻清楚地記得蘇曉曉說過的話:舅舅拿我的愛情換了他的政治前途,他只要再逼一下何成效,意軒就會離婚,可是他沒有。因為何成效同意在選舉中為舅舅出力,他不想何意軒和夏冬離婚,而舅舅呢,也達成了自己的目的,所以不會再管我的幸福了。說什麼最疼愛我,一切都是假的,小歌,他們為了自己的地位犧牲了我,還有我的愛情,他們憑什麼?!
攝影師換了個角度,程輝遠似乎有些厭倦地擺了擺手,走到餐檯前拿了杯香檳,轉身間卻看到了倪歌。
「程……叔叔……」倪歌有些尷尬地打著招呼,對於曉曉這位年輕而又魅力非凡的舅舅,她總是不該如何稱呼。
程輝遠卻笑了,放下了香檳道:「來,小歌,給你介紹位新朋友。」說著,便轉身向不遠處站的一個年輕男士道:「浩楠,認識下,這是倪歌。」
康浩楠中止了與幾位中年男人的交談,好脾氣地轉過身來看著程輝遠,還有他身邊這個有些羞怯的女人。
「康總。」倪歌有些臉紅,眼前的男人也許不是最英俊的,可是他的目光卻是最讓人動心的清澈,很久以前,她就被這雙眼睛無法自拔地吸引著。
康浩楠禮貌地問候了她,目光卻飄向了程輝遠,顯然並不贊成他的做法。
「浩楠,幽默些,」程輝遠無所謂地笑道:「有時候滿足女士的願望也是種禮貌。」
康浩楠不以為然,他是被父親命令來參加這次聚會的,與其說為了給蘇曉曉慶生,不如說是看在程輝遠的面子上來捧個場。對於這種功利社交,康浩楠向來秉承著順其自然的態度,即不會刻意討好誰,也不會刻意為難誰。而程輝遠現在的舉動,明顯是要打破他的習慣。
有音樂響起來,程輝遠惡作劇般地笑道:「浩楠,請倪小姐跳個舞如何?不要拒絕,這可是難得的機會。」
最後一句話他是對著倪歌說的,明顯有所指,讓她的臉驀地一紅,卻又滿懷希望地看著康浩楠。
拒絕是十分失禮的,可是不拒絕……卻一樣是殘忍。就像拿著漂亮的玩具在小孩子面前晃著,卻不能答應送給她一樣。
程輝遠看著康浩楠,目光中有笑意,也有著隱隱的挑釁與自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兩個都是失敗者,這是自從夏冬決定與何意軒生活在一起時就決定了的。可是男性生來的天性卻依舊發揮著作用。
如果夏冬沒有選擇何意軒的話,她會選擇誰?這是兩個人都在心裡問過無數次的問題。
人群中有隱隱的騷動,一支玻璃杯落到了地上摔的粉碎,音樂驀地停止了,眾人驚訝地看過去。
「小姐,小姐,請你出示邀請柬!」保安的聲音清晰地傳來,人群驚呼著自動分開,衣香鬢影中,一個穿著黑色外套的頎長身影快步走進來。
冷風吹亂了她的短髮和圍巾,她走的很快,並不理會眾人驚訝的目光,燈光下,她的臉色顯得十分蒼白,眼睛卻明亮的驚人,像是有兩簇小小的火焰在眸子裡燃燒著。
「夏冬?」倪歌驚訝地小聲道。
「小姐!」保安這時已經追了上來,想要拉住夏冬,可卻被她猛地甩開。人群中,她看到了蘇曉曉,快步地走上前去,路過餐檯的時候,她敏捷地將一把水果刀拿在手中。
「夏小姐,我沒有邀請你……」程懷遠上前擋住她的去路,冷著臉還想說什麼,可是夏冬卻快步地繞過他。
「啊……」紛亂的人影中突然傳來蘇曉曉驚恐地尖叫,夏冬手中的鋒利的刀刃在掙扎中割破了她胸前的晚禮服,漂亮的綢緞滑下來,光裸的皮膚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
夏冬抓住她,刀刃逼在她的脖子上冰冷地道:「蘇曉曉,你要何意軒,我早就答應給你,是你們為了陞官發財放棄了這個機會。現在為什麼你還要去找我的母親,她死了你知道嗎?!就在你找她之後她死了!這下你滿意了是不是?你不就是要一個男人嗎?為什麼要逼死她!你這個殺人犯!」
「我不知道,不知道……」蘇曉曉驚恐地哭道:「我不知道她會死,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想和何意軒在一起,我就是想找你媽媽談談,我怎麼知道她會死……意軒說就算我逼他他也不會離婚,我很傷心。」
「你傷心?!」夏冬瞇起眼睛:「為了你的傷心我的母親要付出生命的代價,蘇小姐你的傷心代價可真大!」
「那你要我怎麼辦?我愛何意軒。」蘇曉曉掙扎著想擺脫,可是換來的卻是夏冬一個清脆的耳光。
「把母親還給我!」她灼灼看著蘇曉曉:「馬上還給我!」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會這樣!不關我的事,是她自己……」感覺著刀刃一點點深陷,蘇曉曉慌亂地辯解著。
夏冬驀地抬起手,刀光一閃,蘇曉曉哭泣地尖叫著,眾人忍不住驚呼。
刀子深深地劃過布料,刺進了肉裡,緊接著血滲了出來。
燈光下,程輝遠抬起夏冬的手臂,而她手上的刀子卻深深地插在了他的肩膀處。他淺色的西裝迅速被血浸透,在肩頭現出一團血紅。
「夏冬,清醒些,不要毀了自己。」他強忍著疼痛看著她,手指放在她拿著刀子的手上,而那把刀,卻深深地刺在他的身體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