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說他做不到……
這樣的回答讓夏冬感到無比的意外,在她的記憶裡,何意軒還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說出這樣的話。結婚三年,他們總在疏離與冷漠中度過,換作以前,她是願意讓自己為之感動一次的,畢竟她的心還在原地,沒有人進駐過,如果何意軒想的話,她也不是不願意為他留個位置。
可現在,一切卻不同了……
「林然,意軒說他喜歡我,他只是說說而已,對嗎?」夏冬一邊打著電話,一邊茫然地看著窗外雪後的松樹被北風吹得左搖右晃:「試想,這些年他都沒有對我表示過任何好感,為什麼現在會突然轉變看法?一定是有原因的。」
「你是這麼看的?」林然有些不以為然:「你就沒有直接問問他為什麼突然喜歡上了你?」
「我沒有問。」夏冬頓了頓:「我不想問。」
「因為問了你就無法逃避,夏冬,因為你已經不想再愛他了。」
是的,這才是問題的根源,夏冬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著:「這些年不是我不想愛他,而是不敢愛他,不敢將自己的心赤裸裸地擺在他的面前,只有這樣我才能在他與眾多女性朋友交往的時候保持平靜的心態。林然,我不想變成那些為了丈夫的背叛失去自己,失去理智的女人。」
「你們兩個真是一對兒。」林然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咬牙切齒:「誰都不肯先愛上對方,然後呢?到了現在難道你們就不會受到傷害了嗎?夏冬,你說心裡話,如果何意軒現在就和蘇曉曉結婚,你心裡會好受嗎?你會高高興興地去喝喜酒嗎?」
「當然不能。」夏冬苦笑:「可現在不是鬥氣的時候。」
「好吧,我們退一步說,你們兩家的事要怎麼辦?你母親還有他的父親會同意嗎?」
「何成效自然不會同意,至於母親……我想暫時不要告訴她的好。」夏冬微微歎息:「她最近身體不好。」
自從上次出院後,夏冬的母親身體就越來越弱,長年折磨她的心臟病又開始糾纏不休。
「你好好想想吧,阿姨的身體不容樂觀,我聽她的主治醫生說了,任何的刺激都會讓她發病,最近最好能安排她來住院治療一段時間。」
「謝謝你,林然。」夏冬撫著額頭:「也許這次我也應該去見見母親了,有機會你先試試她的態度,免得我又刺激到她。」
「我知道,」林然答應著,可接著卻有些猶豫地問:「夏冬,說實話,你這麼急著離婚是不是因為你愛上了別人?」
「……」夏冬遲疑了一下,竟然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愛上了別人嗎?
比起她和何意軒的關係,這個問題顯然更加尖銳。那夜康浩楠的話又隱隱浮現,她無法不為他心折,或者說,她在心底早已經將最重要的位置留給了他。
無法否認,她和康浩楠的關係直接影響到了她和何意軒的感情,如果換作以前,對於何意軒的這番表白夏冬是願意做出感動的姿態的。現在,她卻無法再將感情聚攏起來擺在面前。因為那其中最大的一部分被她留給了另外一個人。
這些年被何意軒一次又一次背叛行為鍛煉的無比堅強的心臟,終於又開始有了企盼,夏冬不是何意軒,對於自己感情上的轉變還是有些愧疚的,可是對幸福的強烈渴望又讓她無法止步。
她也有幸福的權利,不是嗎?
新年的假期只有三天,很快就到了上班的時間,可遺憾的是夏冬和何意軒的傷口都還沒有復原。
「讓別人看到還以為我們夫妻吵架打成這副德性。」送夏冬上班的路上何意軒自嘲地笑道。
「顯然你下手比較重。」夏冬看著自己的傷嘲諷地道。
何意軒沉默了一會兒道:「我一定會找到幕後主使。」
那天夜裡傷害夏冬的人顯然就是他們熟悉的人,而且很可能關係十分密切。
「你也認為不是程輝遠?」夏冬問。
「他沒必要做這種事,」何意軒冷笑:「雖然我也不喜歡這傢伙,不過這種低級的段子相信他也做不出來。」
那會是誰?難道是蘇曉曉?
夏冬心裡思量著,卻沒有問出口。
臨近春節時氣候居然有些轉暖,當夏冬從何意軒的車子上下來時,發現雪已經開始融化了。
過了年就是春天了呢,再寒冷的冬天也總是要過去的,夏冬一邊想著,一邊匆匆地穿過冰雪覆蓋的地面。
同事們顯然都聽說了年會上發生的事,於是上班後夏冬得到了大家空前的問候。小徐更是內疚,倒是夏冬反過來安慰她。
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早已經沒電了,插上充電器開機沒多久,短信就一個接一個地進來,夏冬一個個翻看,除了祝福新年的外,還有一條居然是程輝遠發來的,內容很短:丫頭,傷好點了沒有?
自從父親去世以後便再也沒有人這樣叫她了,夏冬的心裡有些暖暖的異樣。可是繼而又想到程輝遠以前的所作所為,於是便毫不留情地將那條短信刪除。和程輝遠這樣的男人玩曖昧顯然不是什麼明智的行為。
每天早上例行的通氣會因為康浩楠的缺席而取消。
「康總陪老爺子去了。」沈東傑身大家解釋道:「具體時間再定。」
小李聽了這話笑道:「進了總公司就是不一樣,康總不同了,我們也跟著有面子。以前跟著康總出去經常被人看不起,現在出門,只要說是明誠的人,圈裡的人都客客氣氣的,誰還敢怠慢?」
「那是啊,有老爺子在那兒誰能不賣面子?」技術部有人笑道:「怎麼說也是咱們D市的名門望族呢。」
眾人聽了,又感歎了一番,這才去各做各的事。
夏冬回去的時候恰好路過康浩楠的辦公室,冬日的陽光透過玻璃溫暖地照進來,窗台上的一盆翠綠的吊蘭長的正好,竟然與自己在醫院收到的那盆一模一樣。
秘書小姐正在整理辦公室,看夏冬站在門前於是笑道打招呼。
「這盆弔蘭……是什麼時候放在這裡的?」夏冬忍不住問道。
「哦,這個啊,」秘書小姐笑道:「這是康總很早以前養的,因為原來的辦公室放不下,所以現在才搬進來,聽說是很容易養活的品種,根又好繁殖,所以前些天他又自己動手分了一盆,還說什麼『這是它的另一半』。」
夏冬原本撫摸著吊蘭綠油油的葉片,聽了這話不由一抖,只感覺手指上的觸覺彷彿一下子流到了心裡,又酸又暖,一時竟不知要說什麼。
秘書小姐收拾好了便出去了,留夏冬一個人站在那裡發呆。吊蘭的旁邊是書架,和好多企業老總講排場的書架不同,康浩楠的書架裡都是些伴隨了他很多年的書籍,有些甚至已經有些舊了,又被小心地補好。
他一向生活簡單,就連辦公桌上也沒有花哨的擺設,只有一個有些舊了的相框,裡面是他和母親的合影。他看上去只有十多歲的樣子,從後面抱住母親的脖子,笑的簡單又快樂,和現在的嚴肅冷靜判若兩人。
夏冬是知道這張照片的,自從她認識康浩楠,他就一直帶著這張照片,相框有些舊了,他卻不肯換,想來應該是母親留下的。
她不禁又想起那夜在車子裡的他,微笑著對自己說出那番話。這個男人,不,也許他從只是個男孩子起,就在不停地強迫自己長大,強迫自己變成男人,讓自己早些承擔一個男人的責任。
心裡很痛,卻也很柔軟,為了這樣一個還是男孩子的男人的愛,也為了自己真實的內心。
接下來幾周的時間,夏冬都沒有時間再為感情的事傷神,公司接到了一個有史以來最大的項目,康浩楠是總負責人,而夏冬卻一夜之間變成了技術總監。
兩個人偶爾也會見面,可卻都是在談工作,或者是會議上匆匆的一瞥。可是對於這樣的生活他們卻都沒有抱怨,他能看到她每天都在努力使自己變得快樂一點,而她呢?總是會想起他送她的那盆弔蘭。
臨近年關,由於好多合作公司提前放了年假,所以明誠的業務也開始漸漸放鬆,項目前期的準備工作也只有過了年才能開始進行。夏冬這裡已經開始輕鬆起來,每天準備準備調研報告,或者看看文件和圖紙。而康浩楠,卻依舊忙碌著。
作為康老爺子唯一的兒子,無論是對內對外,他的壓力可想而知,而且很多時間,他並不是在工作,而是與父親一同參加一些社交活動,以繼承人的身份來面對公眾。
可是夏冬知道,這並不是他想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