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約,夏至 第19章 卑劣的交易 (2)
    「沒錯。」程輝遠道:「曉曉是大姐夫妻兩個死後留下的唯一骨肉,雖然我們年紀相差很多,可是並不影響我和大哥對她的關心。夏冬,她不是你,她是我們最愛的孩子,她的人生中不許有失敗,只要她想得到的,我會千方百計地滿足她,而且從來沒有失手,當然將來也不會。」

    「你在威脅我!?」風吹起夏冬的頭髮,她看著他,目光清晰而充滿鄙視。

    「我不過是在和你談生意。」程輝遠的表情出奇地平靜:「夏冬,你並不需要這個婚姻,這是你我,包括何意軒都明白的事。就算沒有曉曉,你們遲早也會離婚。與其讓它無疾而終,不如讓它發揮點自己的作用。」

    夏冬不知自己該生氣還是該冷笑:「你肯定只要我和何意軒離婚,蘇小姐就可以得到想要的?」

    程輝遠看著她的眼睛:「所以我才需要這個交易,我想你會有辦法讓他放棄。」

    「可這對何意軒來說不公平,如果答應了這個條件對他來說就是欺騙。」夏冬做不到和他一樣的無恥。

    程輝遠笑了,就像面對一個任性的孩子:「有時候天真也並不件好事。」

    他們絲毫沒有共同語言,不同的道德底線讓他們的對話變得毫無意義。

    「夏冬,對於一個背叛你的男人來說公平又算什麼?」程輝遠勸說著:「好好考慮下我的條件,我想你會感興趣。」

    「我沒有權利利用我們的婚姻,」夏冬暗自咬牙冷冷地道:「我不會同意。」

    程輝遠笑了笑,繼而點點頭:「好吧,那你今天來找我是為了什麼呢?期待我大發慈悲?或者你可以考慮下我以前的提議,做我的情人?」

    他笑的很無恥且意味深長,夏冬抑制住再次打歪這張臉的想法,一個尖酸的念頭突然冒了出來:「你這又算什麼?為了親愛的外甥女出賣色相?」

    自從程輝遠提出要她做情婦開始,他就在充當她與何意軒婚姻的破壞者角色,而今,終於露出了本來面目。

    「哈哈哈哈……」程輝遠大聲笑起來,似乎很開心:「夏冬,你真讓我驚喜。沒錯,也可以這麼說。」

    遠處海浪一浪高過一浪地撲向岸邊,冷酷又無情。就像這海浪一樣,夏冬也不再指望他還會有羞恥心。

    「如果你真的愛蘇小姐,就會知道,替她找一個像何意軒這樣的玩弄感情的男人並不是件幸福的事。」

    「這就是你對何意軒的評價?」程輝遠似乎有些意外,瞇起眼看著夏冬:「那我真替他悲哀。」

    夏冬沒有理會他,這個男人的話她以後都不會理會。

    「看來曉曉想要的東西並不容易得到……」程輝遠似乎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夏冬聽。

    有這樣一個長輩,蘇曉曉還有什麼得不到?夏冬不明白。

    回到明誠的時候已經到了下班時間,程輝遠親自下車替夏冬開了門,披著人皮的獅子大王笑容依舊:「夏小姐,我期待你來找我,就在不久的將來。」

    「恐怕會讓您失望了。」夏冬看著他:「為了對得起您今天對我的侮辱,今晚我打算和我的丈夫何意軒一起用餐,如果您有興趣,不妨帶著蘇小姐一起來。」夏冬笑得無比坦然:「就像那天一樣……」

    程輝遠的臉色變了變,沒有說話。

    夏冬突然感覺十分的神清氣爽,轉身快步走進了辦公樓,飛揚的衣角甚至沒有沾上一點隔夜的積雪。

    樓內大部分人已經下班了,只有康浩楠的辦公室還亮著燈光。路過門前時,夏冬的腳步頓了頓,繼而卻快步地走開了。

    她和他是永遠不會有交集的人,任是互相如何的惺惺相惜,都無法彌補這一點,她希望他也同樣能明白。

    辦公室裡所有的人都離開了,夏冬來到自己的座位前疲憊地坐下來,低下頭揉著額角,只有這時她才有思考的空間。

    明誠的工程問題依舊沒有解決,她無法答應程輝遠的交易,依她對他的瞭解,基本上已經無望了。

    中央空調的溫度很高,每次與程輝遠交手後都會湧上來的疲憊感再次襲來。

    睡一下就好,哪怕十分鐘,夏冬想。

    也許是這些天為了工作的事太費心思,也許是心情起伏太大,就在這樣伏在辦公桌上夏冬居然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感覺身邊似乎有人才醒過來,照明用的大燈已經關了,只有桌上的繪圖燈還亮著,在這樣的夜裡顯得格外親切。而在她的身邊,康浩楠剛給她披上了自己的外套。

    「康總……」夏冬撫了撫額頭想站起來,卻被他按住。

    「你在發燒?」康浩楠面色有些沉重。

    被他這樣一說,夏冬才感覺身上酸痛無比。

    「我今天見了程輝遠。」盡力擺脫身體的不適,夏冬簡單的匯報了工作情況,包括輝遠不合作的態度,只是忽略了他向自己開出的條件。

    康浩楠認真地聽完,半晌才看著夏冬:「就這些?」

    「……是的。」夏冬回答道。

    康浩楠點了點頭,緩緩地道:「夏冬,這件事其實並不完全是你的工作,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因為與程輝遠曾經的不愉快而自責,甚至將工程的不順利歸咎於自己。不要答應他的任何條件,我會想辦法解決。」

    「康總……」夏冬有些意外地看著他,不明白康浩楠是怎麼知道程輝遠向自己提條件的事。

    燈光下,康浩楠就站在身邊目光複雜地看著她,他的外套還披在她的身上,帶著年輕男性特有的氣息和他的體溫,夏冬感覺到一陣陣的眩暈,肌肉的酸痛讓她極其想擁有一個擁抱,可現實卻不允許她這麼做。

    康浩楠看著夏冬,看著她的猶豫和掙扎,以及最後的放棄,他的心也在漸漸地走向失望。

    「謝謝您,」夏冬疲憊地揉揉額頭:「我會盡力協助您。」

    康浩楠看了看她,點了點頭,又變回了公式化的表情:「這幾天你準備下今年企業年會的資料,陪我一起參加。」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今天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會讓前台替你叫車。」

    「謝謝。」夏冬低聲說道。

    康浩楠微微點了點頭,轉身向外走去。

    燈光映照下的玻璃隔斷映出身後夏冬疲倦的身影,如果現在可以陪在她的身邊,想必會得到更多的希望吧……康浩楠有些自嘲地想道。可遺憾的是夏冬顯然已經做出了選擇,於是他還是只能在這樣的倒影中才能無所顧忌地看著她,直到她消失……

    辦公室裡又寂靜下來,夏冬緩慢地收拾著手上的東西來到電梯間準備離開,手機這時卻在口袋裡嗡嗡地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林然。

    「夏冬,阿姨剛剛在透析的時候突然昏迷不醒,正在搶救……」林然的聲音夾在一片忙碌與噪雜中聲嘶力竭地傳來,「夏冬,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夏冬?!」

    「啪」地一聲,手機從夏冬的手中滑落,跌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閃亮的屏幕被摔的粉碎,只剩下一個沒有生命的軀殼。

    搶救室裡燈火通明,夏冬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背包和外套零亂地散落在腳下,這讓她看上去像一個等待審判的囚徒。

    「別擔心,阿姨會沒事的。」林然按了按她的肩膀。

    夏冬靠在椅子上怔怔地仰頭看著亮的發白的燈光,半晌才閉上眼睛喃喃地道:「林然,我不是個好女兒,可我不能失去她。」

    「我知道……」林然的聲音有些酸楚,沒有人比她更瞭解這對母女的相處模式,愛著對方,卻又無法停止地互相折磨。

    搶救終於結束了,醫生宣佈的結果還算樂觀,夏冬站在重症監護室的窗外看著剛剛脫離危險的母親,感覺彷彿有一隻巨大的手在揉捏著她的心臟,絞痛的厲害。

    扶著牆壁走了幾步,身體沉重的酸痛和大腦的眩暈又開始控制著她,遠處有護士在來回走動,說著什麼,可是她卻沒有力氣說話,當膝蓋接觸地面的瞬間,她彷彿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夏冬,夏冬……」何意軒抱住倒下的妻子,看著她蒼白的面孔下大大的眼睛茫然地看著自己,可很快那光芒便隱沒了,她倒在他的懷裡。

    「高燒三十九度,輕度肺炎。」夏冬的病房裡,林然拿著病歷責備地看向何意軒:「你們究意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她病成這樣你居然不知道。」

    何意軒沒有說話,只是面色蒼白地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夏冬。

    這段時間他和夏冬的生活正經歷著前所未有的寒冬,大部分時間他都無法見到她,而他呢?也許現在身上還帶著酒精的味道。

    燈光下何意軒的臉色帶著明顯的疲憊,一向整潔乾淨的他居然連襯衫都沒有換,下巴上也長出了青青的胡茬。

    看著床上病倒的夏冬,林然低低地歎了口氣:「你多陪陪她吧,我會叫護士關照些,有事打我的電話。」

    「謝謝。」何意軒向林然道:「謝謝你照顧夏冬,也謝謝你在阿姨病倒的時候通知我。」

    「拜託,你能對夏冬好一些嗎?」林然看著他:「或者乾脆放她自由。」

    只有她知道夏冬活的多辛苦,那個大學時快樂飛揚的女孩子自從結婚後,便再也找不回原來的活潑與樂觀,這場婚姻在她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跡,殘酷地刻在了她的心上,將她的一切希望都劃的七零八落,再也無法尋回來。

    何意軒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夏冬,冰冷的日光燈在他的臉下留下一道陰影,悲傷漸漸從他的身上漫延開,就像無數只觸手將他的血一點點吸乾,再將寒冷的空氣輸進他的體內,只剩下一個軀殼。

    冬季的寒風在窗外肆虐,室內的人心裡卻更加寒冷,夏冬安靜地睡著,零亂的短髮拂在精緻的臉上,長長的睫毛安靜地垂下,沒有傷心,沒有痛苦,她終於可以放鬆地睡一覺,即使醒來時仍要面對諸多的問題,可起碼這一瞬間她是幸福而安靜的。

    醒來時已經是清晨,走廊裡響起護士們忙碌的腳步聲,身體上的酸痛有所緩解,卻還是無力起身。有什麼東西壓住了被角,夏冬低下頭看去,卻是何意軒伏在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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