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曉被驚呆了,連哭都沒有了力氣,只是怔怔地看著何意軒,似乎盼望著這只是個夢境,轉眼間就會醒來,一切都會恢復到原來的模樣。
「曉曉,我們回去。」程輝遠突然站起身扶起她。
「抱歉……」何意軒站起身看著他們。
程輝遠轉過頭,揮拳便打了過去,可卻被何意軒牢牢抓住。
「你沒有資格!」何意軒一向溫和的目光突然變得冷酷而嚴厲:「比起你對夏冬做的一切,今天如果有人需要被教訓的話,完全應該是你!」
這次輪到夏冬驚訝了,她看著何意軒,想不通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這一切。
「很好……我們走著瞧。」程輝遠緩緩收回手冷冷地看著他,又看了看夏冬,這才拉起蘇曉曉快步向大門走去。
他不會罷休的,夏冬想。
緊張的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何意軒重新回到了座位上,躲在遠處的侍者也終於找到了機會送上餐後的甜點。紅紅的櫻桃擺在奶油冰淇淋上,像心頭的一滴血。
「對不起,夏冬,我沒想到會遇上這種事。」何意軒重新扣好袖扣,抱歉地道。
「這就是你不願離婚的理由?」夏冬用勺子挑起櫻桃:「利用我來甩掉你厭倦了的舊情人?」
「你可以盡情地嘲笑我,」何意軒似乎有些疲倦:「但是我說過的話不會收回。」
「知道嗎?和蘇曉曉相比我現在更厭惡的是你!」夏冬放下手上的餐具,拿起大衣轉身便向外走去。
這麼多年來她已經不再介意何意軒的出軌,可是卻不能不介意他說謊的習慣,以及他不肯離婚只是為了利用自己的態度。
自己真是瘋了,才會相信這段婚姻還有維持的理由,夏冬快步行走在冬夜裡,無法忍耐心中的氣憤。
這個冬天對所有人來說都太過寒冷,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像夏冬與何意軒的感情一樣,全部都降到了冰點以下。
「輝遠方面如果還是不派主管出面,那麼我們的會議資料就白準備了。」技術部小徐向夏冬道:「真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夏姐,你得想個辦法啊。」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夏冬有些無奈。
小徐煩惱地抓抓頭髮,抱著一堆圖紙出去了,只留下夏冬一個人坐在空無一人的辦公里。
程輝遠的不配合在意料之中,她本來也沒有期待他會有多少合作精神,尤其是那天在意大利餐廳的碰面之後。對於他和蘇曉曉的關係,夏冬雖然有些意外,卻也認為是合情合理。如果不是因為他知道蘇曉曉看上了何意軒,恐怕也不會在這些天來對自己百般羞辱吧?
人總是在自己的慾望面前才會露出自己的真面目,程輝遠如此,蘇曉曉也是如此,還有何意軒……
如果說之前夏冬無法理解何意軒不肯離婚的原因的話,那麼,現在她算是徹底明白了,起碼她認為自己應該明白了……
可是她仍然不瞭解何意軒。
看情形他對程輝遠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十分清楚,所以才有那天他們之間的那番對話。
那麼他是怎麼知道的,又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呢?或者這其中還有她所不知道的內情?
夏冬不願再想下去了,顯然這並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假設,而且比起這些莫須有的感情問題,她要操心的事情只怕還要重要的多。
鑒於程輝遠的推托政策,夏冬認為自己需要找到一個讓他無法再逃避的理由,於是下午時分她找到了和自己關係還不錯的楊工程師。
「我就猜到你會來找我。」楊立昆笑道:「等你半天了。」
夏冬也笑了:「還是楊工瞭解我,看在我們同在研究所工作過的份上,希望您能替我指點指點迷津。」
「指點談不上,」楊立昆放下手裡的圖紙道:「說點實話還是可以的。」
夏冬鬆了口氣,這才道:「就等您這句話了。」
以楊立昆的觀點來看,輝遠與明誠這次工程上的問題遠不是夏冬一個人的努力可以解決的,很明顯,這就是程輝遠與康老爺子布下的局,目的就是逼康浩楠回到父親身邊。不過既然現在程輝遠同意可以協商解決,那麼就是說他還不想把事情做絕。
「夏冬,程總的脾氣你多少也應該聽說過,在這一行內,只有別人求他,什麼時候見過他放下身段與別人和解?這次工程雖然他鬆了口,可具體工作可不能是開幾次會就能完成。」
「我明白。」夏冬垂下目光道。
她何嘗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程輝遠顯然是在給自己下馬威,或者說的更直接一些,他也許一直都在等待自己去求他的那一天。
這世界上大部分有錢又有權利的人總是高高在上,他們把握著事情的主動權,使得其他人只能仰望他們的鼻吸,要想在這些人面前得到發言權,不付出些代價又怎麼行呢?
可正因為夏冬明白這一點,所以便更加不想主動接近程輝遠。
「小冬,人活在世上不可能事事都由自己做主,總要學會將頭低下,再低下……」父親在世時曾經反覆對自己說著這段話。
也就是說,哪怕對方是一個無賴,甚至是無恥至極的人,她依舊要俯下身來去求他,或者還要忍受著言語與行為的侮辱。
這就是現實,夏冬與楊立昆告別時不無悲哀地在心底自嘲道。
程輝遠的行蹤並不明確,就連他的秘書也未必知道他的行蹤。
「程總很少來集團,就連我們有事也需要先聯繫他的助理。」漂亮的秘書小姐謹慎地答道。
可當夏冬撥通助理電話的時候卻被告知:程總很忙,無法安排見面。
「請程輝遠親自接電話,」夏冬一邊快步走出輝遠的辦公大樓一邊道:「我相信他會希望見到我。」
助理被夏冬的話弄得怔了怔,這才按住話筒低聲說了些什麼,不一會兒,程輝遠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邊傳來:「我在馬場,十分鐘後會有司機接你。」
「不必了,」夏冬冷冷地道:「我們半小時後見。」說完,便掛上了電話。
聽著電話被掛斷聲音,程輝遠挑了挑眉,繼而卻將電話扔回給助理,自己飛身躍上了馬背,向場地中間跑去。
這座馬場位於市郊,是D市著名的度假盛地,雖然正值冬季遊客不多,可是並不影響有錢人們養馬騎馬的興致。
當夏冬來到馬場時,程輝遠正在和他的愛馬「極光」一起享受著冬日午後難得一見的溫暖陽光。
不遠處站著幾個工作人員,還有他的助理,見夏冬走過來,已經有人上前招呼,要她先等一等。
遠遠的,程輝遠已經看到了夏冬的身影,冷風吹過,掀起她的素色的衣角和圍巾,飛揚的短髮下,她的面孔清秀冷漠,目光只淡淡掃過來一次,便轉頭去和自己的助理交談起來。
他曾經見過許多聰明漂亮的女人,可是任誰都無法擁有這樣冷漠而孤獨的氣質,即使是這樣遠遠地看著她,也能感覺到她拒絕別人靠近的氣息。只是越這樣,就越像是有一股魔力吸引著他去冒險。
「極光」很漂亮,全黑的鬃毛像緞子一樣閃亮,脾氣暴躁,難以馴服,即便是對它的主人程輝遠也不例外,好幾次都試圖將他掀下來,可卻都被及時制止住。
「程總是個好騎手。」站在夏冬身邊的助理微笑著道。
不論對人還是對動物,夏冬在心裡暗暗接道。
跑了幾圈後,程輝遠這才將馬交給馴馬師,摘下手套走過來。
夏冬不得不承認,他穿著騎裝的樣子很英俊,也比平時年輕些,甚至看起來比較容易接近了。可同時她也知道,冰雪掩蓋不了污穢,這個人的本質是多少金錢與地位也改變不了的。
這時,馴馬師已經將「極光」安撫住,牽到了夏冬與程輝遠的面前。馬兒噴著鼻息,搖頭晃腦,性格十分不好。
「真是小孩子脾氣。」程輝遠拍著它的頭笑道,目光卻看向夏冬。
「能單獨談談嗎?」夏冬問道。
馬場不遠處就是海邊,微冷的海風裹著濕氣撲面而來,剛剛陽光下的溫暖一掃而空。
「十年前我在花了很少的錢買下了這塊地,將它改建成度假村,」程輝遠走在沙灘上道:「現在這裡的地價已經翻了三倍,加上這些年經營的收入,當年的投資早就已經收回來。」
「您想說什麼?」夏冬看著他。
程輝遠笑了:「我只想讓你知道,我程輝遠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
夏冬沒有說話。
「夏小姐在找我之前就已經想到這一點了,不是嗎?」程輝遠看了看她道。
沒錯,這是一場與惡魔的交易,夏冬早就想到了。
「那你的條件呢?」夏冬看著他:「除了毀掉明誠以外。」
「我會給你一個機會,一個可以挽救明誠和你自己的機會。」程輝遠說的很隨意:「比如離開何意軒。」
這算什麼?夏冬忍不住冷笑:「我還以為您比蘇小姐更明智些,起碼不會公私不分。」
「你早就應該明白,」程輝遠笑了笑:「並不是所有人都講原則,或者說,我更喜歡不擇手段。」
「這樣的條件沒有意義,何意軒與明誠毫無關係。」
「好吧,」程輝遠並不打算放棄:「那你母親的醫療費呢?或者說一個合適的腎源……」
「程輝遠,你在調查我!?」夏冬壓抑住憤怒道。
「別激動,如果你瞭解我的為人,就不會感到驚訝了。」程輝遠做了個手勢:「如果你同意離開何意軒,明誠與您的母親都可以解脫。」
「這就是你為你的外甥女所開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