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滄海欲成塵 第24章 卷三:北邙空恨清秋月——怨鬼卷
    「青山無語歎人亡,朝露風燈閃電光;人歸何處青山在,總是南柯夢一場。」按照古人的說法,人間的花花世界雖然熱鬧非凡,歌甜舞艷,然享用繁華的日子不過幾十載,按古人的說法,所有的人,無論美醜貴賤、上智下愚,就全成為了墓中之鬼。

    漢詩《古詩十九首》中早就這樣感歎過:「驅車上東門,遙望郭北墓。白楊何蕭蕭,松柏夾廣路。下有陳死人,杳杳即長暮。潛寐黃泉下,千載永不寤。浩浩陰陽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壽無金石固……」

    鬼的世界,何等的幽冷淒暗!相傳大多數的死鬼,被閻羅王發落後,或押入地獄中受苦,或送回陽間轉世。只有那些身負冤情的鬼魂,才不願去轉輪王處超生,而是固執地遊蕩在天地間,傾訴他們那至死不泯的血淚。

    鬼這個字,東漢許慎《說文解字》中是這樣解釋的:「死人所歸為鬼,從兒,由像鬼頭;從づ,鬼陰氣賊害,故從づ。」意思是說鬼是陰氣所聚,對人有如賊害。其實,好多鬼故事中的鬼魂,並不是那樣恐怖,尤其是《全唐詩》中這些吟詩作賦的「雅鬼」,更是落落大方,溫文有禮,比起世上那些奸狡殘忍的壞人還要可親得多。尤其是一些女鬼,她們的形象往往仍舊是綠裙紅袖、弱質纖腰、如霧蒙花。她們的詩中,道不盡風雨如年,孤魂愁夜,潮生骨冷,幽恨重重。

    相傳孔子不談鬼神,有「子不語怪力亂神」之言。但古時好多的文人雅士都是喜歡談鬼說狐。據《東坡事類》中說:「坡翁喜客談,其不能者強之說鬼,或辭無有,則曰,姑妄言之。聞者絕倒。」意思說,蘇東坡在黃州時,喜歡讓人家說鬼故事,人家如果說沒有,他就勸道:你隨便編一個嘛。所以,《全唐詩》中這些充滿神秘詭異色彩的詩,是否真出於鬼怪之口,我們也沒有必要較真了。

    佳期不可再,風雨杳如年

    ——情鬼篇

    《詩經》記載了一個為情所傷的女子,噙著滿眼淚水,吟出:「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讓我們知道,自打蠻荒初辟的遠古,女子們看待愛情,就是她們生命的全部。幾千年過去了,這個句子化為一個女子們逃不開的魔咒。一個「情」字,癡纏著情天怨海中的紅顏們,她們如飛蛾投火,無怨無艾,甘願糾纏掙扎於愛的蛛絲中,做一個情壇上的祭品。

    正如馮夢龍《情史·情鬼類》一書中所說:「惟情不然,墓不能封,櫬不能固,門戶不能隔,世代不能老。鬼盡然耶?情使之耳!人情鬼情,相投而入,如狂如夢,不識不知……」意思是說:男女之間的深情,是墳墓封不住,棺材蓋不住,門戶懸殊也隔不斷,世代變遷也忘不了的,那份深情,如狂如夢,沒有體會過的人是不懂得的。

    所以,《全唐詩》中也有很多情深不泯的女鬼,吟出幽冷淒愴的詩句。「當時手刺衣上花,今日為灰不堪著」,雖然黃土已封,墓樹已拱,屍骨已朽,但相伴她們一生的愛恨,那刻骨入髓的幽怨,卻依然不化不散,固執地鬱積凝結著。

    和《聊齋誌異》中的故事有所不同,《全唐詩》中這些吟詩的女鬼,並沒有太多曲折離奇的劇情,她們仍舊執著於生前的情緣,偶爾在荒齋古廟中隱現,只是為了將那一腔怨情訴向人間。這些詩句,如一縷縷深秋黑夜中的隙風,涼透脊背,讀來格外冷寂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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