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說過,白居易有首詩中說:「上元點鬟招萼綠,王母揮袂別飛瓊。」這裡的萼綠,是指仙女萼綠華。傳說中,萼綠華和許飛瓊都是王母身邊的侍女,地位遠低於西王母和上元夫人等。金庸小說《神雕俠侶》中有個公孫綠萼,《天龍八部》裡有個崔綠華,大概都是從此名上得來。
《全唐詩》裡寫女仙萼綠華的有這樣兩首詩:
萼綠華將歸九疑留別許真人
曹唐
九點秋煙黛色空,綠華歸思頗無窮。
每悲馭鶴身難任,長恨臨霞語未終。
河影暗吹雲夢月,花聲閒落洞庭風。
藍絲重勒金條脫,留與人間許侍中。
韋應物有一首《萼綠華歌》:
有一人兮升紫霞,書名玉牒兮萼綠華。
仙容矯矯兮雜瑤珮,輕衣重重兮蒙絳紗。
雲雨愁思兮望淮海,鼓吹蕭條兮駕龍車。
世淫濁兮不可降,胡不來兮玉斧家。
這個女仙萼綠華,按南朝梁陶弘景《真誥·運象篇第一》中的說法,她看起來年齡彷彿二十上下,身穿青衣,非常漂亮。她曾在晉穆帝時,於半夜時來到一個叫羊權的家裡,先是寫了一首詩,誇羊權長得漂亮——「羊生標美秀,弱冠流清音」,看來仙女也很好色啊。
萼綠華送給羊權火浣布手巾一幅,所謂火浣布,按現代的解釋,其實就是石棉纖維織成的布,但古人認為是神仙所用的「寶布」。這種布據說髒了,不用水洗,放在火裡燒一遍,污垢就沒了,布卻絲毫無損,白得比用汰漬洗衣粉的效果還好——「皓然凝乎雪」。
此外,還贈給羊權金玉「條脫」各一枚,所謂「條脫」,就是手鐲一類的首飾,按說這類東西應該是男人送給女子的,不過萼綠華可能私自從天宮過來,也不敢隨便盜用天上的器物,身上帶著什麼,就送什麼了。據說,這兩個「條脫」都好像指環一般大小,不過精美之處,絕非人間可比。
萼綠華說,千萬別洩露我們的事情,不然我們都會因此獲罪的。揆其情形,看來也是結下了私情。唐李商隱《重過聖女廟》詩說:「萼綠華來無定所,杜蘭香雲未移時。」又有《無題》詩說:「聞道閶門萼綠華,昔年相望抵天涯。」我們知道,李商隱的詩常用來形容那種偷食禁果的情緣,看來萼綠華也是一位芳心思凡,並付儲行動的仙女。但偷情歸偷情,仙女萼綠華教導羊權的一番話還是非常有道理的,她說:
「修道之士,視錦繡如弊帛,視爵位如過客,視金玉如礫石。無思無慮,無事無為。行人所不能行,學人所不能學,勤人所不能勤,得人所不能得,何者?世人行嗜欲,我行介獨;世人行俗務,我學恬淡;世人勤聲利,我勤內行;世人得老死,我得長生。故我行之已九百歲矣。」
不慕財物,不謀名利,無思無慮,清靜無為,確實是道家高人的仙訣。反觀現在的美眉們,看到商場中名貴的衣飾就眼饞得不行,做夢都想住進裝修得堂麗堂皇的豪宅,整天將物質享受當作最大的追求,這和仙女的境界可差得太遠了。話說回來,如果美眉都達到仙女萼綠華說的這種境界,她們的男朋友可就輕鬆多了,再不用擔心銀行卡嚴重透支了。
然而,以上曹唐和韋應物的詩中,男主角卻並非是我們現在故事中的「羊權」,而是什麼「許真人」和「許侍中」,江湖夜雨查來查去,只恨古代不能來個「人肉搜索」,只查到這樣一個人物,最為相似,那就是上清派第四代宗師許翽。他字道翔,小名玉斧。這樣就和韋應物詩中所說的「玉斧」對上茬了。後來朱熹詩中也有「山中玉斧家,胡不一來嘻」這樣句子,但「許玉斧」是和萼綠華有怎麼樣的故事,一時卻難以查考。
不管如何,這萼綠華也是詩中經常提到的女仙,李清照的《曉夢》一詩中也說:「曉夢隨疏鐘,飄然躡雲霞。因緣安期生,邂逅萼綠華。秋風正無賴,吹盡玉井花。共看藕如船,同食棗如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