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不相見 第31章 山雨欲來
    康熙皇帝收到拉藏汗加急的奏章之後,知道拉藏汗一面之詞,必是有所詆毀,但無風不起浪,為慎重起見,他決定先調查實情,再做結論,也好安撫各方。這一次,他派理藩院大臣宏全為欽差,親自到拉薩,要驗一驗倉央嘉措的「正身」。

    倉央嘉措知道,桑傑嘉措絕不會讓自己再離開布達拉宮。他對還戒可能得到自由的希望徹底破滅。他早就想到了死,但是他想要一死也沒那麼容易,桑傑嘉措派人日夜看護著他,不讓他有一點尋死的機會。

    桑傑嘉措預感到拉藏汗將要孤注一擲了,一場大戰看來不能避免。他開始調集各處的家丁衛隊,暗暗武裝起來,準備應付即將到來的災禍。

    這時,京師來的欽差大臣宏全到了,向桑傑嘉措宣讀了聖旨,並急令拉藏汗趕到拉薩,一同勘驗倉央嘉措的正身。

    拉藏汗這時已經年邁了。他知道這有可能是自己的最後一次機會。得到欽差的急令之後,他下令早就已經集結好的人馬,和他一起出發,前往拉薩。這一回,不管欽差如何判斷,他都要興師問罪,實在不行就先下手為強,造成既定事實後再去威脅康熙皇帝支持自己。

    拉藏汗的大軍浩浩蕩盪開來,拉薩城人心惶惶,各種流言亂飛。人們逐漸知道,鬥爭的一個象徵性的焦點就是倉央嘉措的真偽。欽差要親自查驗真身。但是,各大寺廟的喇嘛和普通人的心是相同的。他們只要建立起對一個人的忠誠,就不願再改變他。何況他們都那麼喜愛那個人,又何況,他們對野心勃勃的拉藏汗都天然地存有戒心。他們都盼望著他們心中文殊師利菩薩的化身——英明的康熙皇帝能瞭解真相。

    大兵壓境,桑傑嘉措越來越恐懼,倉央嘉措雖尚在自己手中,但他看出來,拉藏汗已經要不管不顧了。他們之間的矛盾已經無法再迴避,而要讓自己讓出半點權力,他都是不情願的。只要開戰,他必輸無疑,如今之計,必須要使出權謀手段,把拉藏汗本人除掉。現在,他只有最後一個可能制勝的辦法,就是他放在拉藏汗身邊的棋子——侍女紅珠。這個棋子他已經多年沒動用過了。當年,正是紅珠的報信,讓他巧設迷局,讓拉藏汗以為五世達賴喇嘛沒死,今天,他要用紅珠來置拉藏汗於死地。

    為了免於驚擾城中的人,拉藏汗命軍隊在城外紮營,只帶幾千名精幹的衛兵到自己在拉薩的府邸住下。從營盤到府邸,到處佈滿自己的暗哨和埋伏。

    拉藏汗剛剛安頓下,桑傑嘉措就派人來慰問。拉藏汗冷笑,這一定是來看虛實的,以他對桑傑嘉措的瞭解,其中也必暗藏陰謀。他說了聲「請」,讓來人到大客廳等候。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將巴頓珠。他此行目的就是要給紅珠傳信,下手除掉拉藏汗。將巴頓珠一見拉藏汗,連忙躬身施禮,拉藏汗也皮笑肉不笑地寒暄幾句。

    「大師此來有何指教啊?」拉藏汗問。

    將巴頓珠從懷中掏出一個禮單,請侍衛轉呈給拉藏汗,然後說:「我家老爺受活佛勝者指令,特意派我來勞軍,請大汗笑納。」

    「好。代我謝過你家大人。」拉藏汗眼珠轉著,他猜測著此中到底有什麼陰謀。

    將巴頓珠命手下將禮物與拉藏汗手下交割完畢後,起身告辭。拉藏汗也回贈了幾種禮物。他看不出有什麼異常,難道桑傑嘉措只是為了禮節性的寒暄一下?

    侍女紅珠已經多年沒有和桑傑嘉措聯絡,她知道這只是迫於形勢。她有的是耐心,她知道自己一定會在最關鍵的時刻派上用場。如今大戰在即,第巴老爺一定會給自己發下指令,如果再無指令,一切就全晚了。

    將巴頓珠走了,拉藏汗最終也沒看出到底有什麼異常之處,紅珠內心焦急萬分。她情急之下也顧不上是否會暴露,直接到前廳,找到一個在客廳中守衛拉藏汗的侍衛,這個侍衛陪伴拉藏汗多年,紅珠為了探聽消息,早就和他打得火熱。

    紅珠裝作漫不經心地問他:「怎麼我們剛到拉薩就有使者來了?桑傑嘉措的使者是誰啊?」

    「是將巴頓珠大師。」侍衛感到奇怪,不知道紅珠為什麼對這個感興趣。

    「他是個喇嘛吧?穿的什麼衣服?」紅珠接著問。

    「自然是個喇嘛。穿的僧衣,不過這人有點特別,大冷的天竟然沒戴帽子,我們還奇怪呢!」

    「哦!」紅珠心裡一動,又敷衍了幾句就走了。她已明白桑傑嘉措的暗號:要她馬上除掉拉藏汗。這個暗號是她最不願看到的,因為這實在太難了。

    能不能除掉拉藏汗,桑傑嘉措心裡沒有把握,但有欽差大臣在此,他估計拉藏汗也不敢造次,自己還有時間調動自己能控制的各路武裝。

    轉眼之間,良辰吉日已到。布達拉宮內外守衛森嚴,桑傑嘉措請欽差宏全在大殿上座,一起等待拉藏汗。宏全來到拉薩的這些天,桑傑嘉措一直借口倉央嘉措身體違和,暫不能參見欽差,宏全已經起了疑心,但到了驗明正身的日子,他不愁桑傑嘉措不讓他見,否則欺君的罪名就要由他一體承擔了。

    桑傑嘉措陪著欽差喝了幾通茶,拉藏汗還遲遲未到。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心裡越來越緊張,但也越來越得意,只要拉藏汗不到,紅珠就必定是得手了!那樣的話,再多的蒙古兵自己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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