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皮克太太:「胡蘿蔔須,我親愛的兒子,替我到磨坊去買一斤黃油。乖,快點去,吃飯的時間就要到了,我正等著用呢。」
胡蘿蔔須:「不,媽媽,我不去。」
勒皮克太太:「什麼?你居然回答『媽媽,我不去。』趕緊去吧,我們還等著用呢。」
胡蘿蔔須:「我不去,媽媽,我不去磨坊。」
勒皮克太太:「你不去?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我不是在做夢吧,你有沒有聽清楚誰讓你去?」
胡蘿蔔須:「媽媽,我不去。」
勒皮克太太:「算了,我再說一遍。胡蘿蔔須,我命令你立刻到磨坊去買一斤黃油。」
胡蘿蔔須:「我聽得很清楚,但我不去!」
勒皮克太太:「難道是我在做夢?還是我聽錯了?這是怎麼了?你這是第一次不聽我的話。」
胡蘿蔔須:「是的,媽媽。」
勒皮克太太:「你不聽你媽媽的話。」
胡蘿蔔須:「對的,媽媽,我不聽我媽媽的話。」
勒皮克太太:「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你給我滾出去!」
胡蘿蔔須:「我不滾,媽媽。」
勒皮克太太:「你還說什麼?閉上你的嘴,趕緊滾出去!」
胡蘿蔔須:「我可以什麼都不說,但我不會滾的。」
勒皮克太太:「你還不拿著盤子去買黃油?」
胡蘿蔔須一聲不吭地站在那裡,身子絲毫沒有動。
「你這是要造反啊,快來人啊!」勒皮克太太揚起手臂,站在樓梯上胡亂地嚷嚷著。
是的,胡蘿蔔須對她說不,這確實是第一次。如果說他當時正在玩,她打擾了他,那麼也許還可以理解。但他現在正無所事事地坐在地上,他抬著頭,在閉目養神呢。而且,他居然敢神氣十足地直視她,這可讓她無法理解。她彷彿遇到了天大的困難,拚命地喊人來。
「出大事啦!埃內斯蒂娜,費利克斯,你們趕緊過來,把你們的父親和阿珈特也叫過來,出大事了,人越多越好。」
甚至連街上的過路人都聽到了她的叫喊,紛紛停下來想看個究竟。
胡蘿蔔須遠遠地站在院子裡,顯得非常的震驚。他難道不知道馬上就大禍臨頭了嗎?勒皮克太太今天居然沒有揍他,也許是因為這次的事情太嚴重了,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居然忘記了揍他。胡蘿蔔須的眼中發射出銳利的光芒,她覺得火辣辣的,忘記了威嚇等手段。不過,雖然她極力地克制著,但是憤怒已經要迸發出來,她的嘴裡不停地呼嘯著。
「朋友們,」她說,「我很有禮貌地請胡蘿蔔須為我做一點小小的事情,那就是讓他在散步時的時候順便路過一下磨坊。你們知道他是怎麼回答的嗎?還是讓他自己說吧,要不然你們可能以為我在瞎說呢。」
大家都猜到了,是的,只要看看一旁的胡蘿蔔須,大家就都明白了。
埃內斯蒂娜總是很溫柔,她走到胡蘿蔔須的身邊,輕輕地對他說:
「你大禍臨頭了,我可憐的弟弟。聽我說,姐姐喜歡你,你還是服從吧。」
費利克斯呢,他似乎跟路人一樣,在那裡看戲。他佔據著一個很好的位置,而且絕對不會把它讓給別人。他鼓勵著胡蘿蔔須,顯然,他沒有想到,如果胡蘿蔔須不再順從,那麼許多家務將會由他來分擔。昨天的時候,他還很瞧不起胡蘿蔔須,認為他很懦弱;今天,他卻平靜地看待他,甚至開始尊重他。他顯出一副高興的樣子。
「這簡直是世界末日。」勒皮克太太有些垂頭喪氣,「既然都這個樣子,那我什麼也不管了,你們自己來評評理吧,教訓一下這個野獸。好吧,現在老子兒子都在場,讓他們來解決這件事情吧。」
「爸爸,」胡蘿蔔須說,他感覺身體有些僵硬,喉嚨中似乎卡了一塊魚刺。因為這種反抗,對於他來說也是第一次。「如果是你要求我去買黃油,那麼我肯定會去做的。我只為你去,我絕對不會為我母親去的。」
然而對於胡蘿蔔須的這份盛情,勒皮克先生非但沒有露出歡喜的表情,反而覺得更加厭煩。這讓他的權威變得難看。大夥兒都在等著看呢,他為了一斤黃油而教訓胡蘿蔔須。
他似乎有些不安,在草地上來回走了幾步,最終轉身進了屋子。
這件事就這樣暫時被擱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