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很早開始,胡蘿蔔須就開始注意那棵高高的白楊樹最上面的一簇樹葉,那裡有他的一個夢想。
他一直在想像著她會搖動。
這簇樹葉和樹彷彿是分離的,在自由自在地獨自生長。它的樣子很蓬鬆,每當黃昏到來的時候,它便會被朝霞染成金黃色。
從中午開始,它就陷入了沉寂,一動也不動,彷彿變成了天空中的一個斑點。胡蘿蔔須等得很不耐煩,甚至有些生氣了,它才給出一點反應。它給了旁邊的樹葉一個信息,旁邊的樹葉也開始行動,把這個信息向下傳遞。
這是一個警報,因為在天邊,一朵棕色的雲已經出現,如同一頂圓圓的帽子。
白楊樹開始動了!它微微地顫動著,想要將它身邊那些凝重的空氣都抖掉。
她顯得很不安,這種情緒傳染了旁邊的山毛櫸、橡樹和栗樹。園子中的樹做出了各種姿態,表示它們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天空中的那頂圓帽子越來越大,將自己的邊緣不斷向外擴展,它的顏色也越來越深。
樹揮舞著瘦弱的枝條,待在樹上的鳥兒都停止了鳴叫。烏鴉剛才還在盡情地唱歌,聲音清脆得好像是一顆顆生豌豆在蹦出;五彩斑斕的斑鳩,剛才在咕咕地叫著,引起胡蘿蔔須的注視。還有那只很煩人的喜鵲,搖晃著自己的尾巴。現在,它們都沉默了。
大樹開始揮動自己的觸鬚,想要嚇跑敵人。
但是那朵灰色的大帽子,依舊緩緩地朝著這邊侵襲。
漸漸地,那頂大帽子幾乎籠罩了整個天空,將新鮮的空氣擋在了外面,似乎要把胡蘿蔔須悶死。有時候,它幾乎就要落到村子上,但落到教堂的塔尖上時,它又硬生生的停住了,似乎害怕塔尖將它戳破。
它就那樣近地展現在大家的面前,雖然什麼都沒做,但周圍已經陷入了恐慌之中,四處都是一片喧囂之聲。
樹木們糾纏在一起,它們有的恐懼,有的憤怒,顯得非常混亂。胡蘿蔔須心想,在樹林中肯定藏著許多鳥巢,而在那些巢中,有許多漂亮的鳥兒。樹林差點歪倒,又直立起來,就好像是在打瞌睡一般。樹葉成群結隊地飛來飛去,呼呼啦啦地十分壯觀。細小的刺槐葉子在歎息;掉落的樺樹葉子有些怨念;栗樹的葉子狂妄地叫囂著;馬兜鈴的籐蔓蜷縮在牆頭,不時地翻滾起陣陣波浪。
矮點的地方,蘋果樹使勁兒地搖晃著,把蘋果重重地扔到地上。
在更矮的地方,醋栗漲得全身通紅,流出了鮮紅的汁水;黑茶藨子則流出了黑色的漿液。
地面上,捲心菜正如癡如醉地搖晃著自己的葉子,如同很多驢子在一起搖晃耳朵。洋蔥竄得老高,互相爭搶著出風頭,把圓鼓鼓的球體都折斷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這一切,到底在暗示著什麼呢?天空中很安靜,沒有雷聲,沒有閃電,沒有冰雹,也沒有雨滴。然而在白天,卻出現了死寂一般的黑夜。幽暗的風暴席捲了天空,大自然中的一切都陷入了瘋狂,胡蘿蔔須害怕了。
太陽似乎戴上了面具,那頂圓形的大帽子完全張開了。
胡蘿蔔須看到,那頂帽子在移動,它在緩緩地滑行著。胡蘿蔔須知道,它最終會被趕走,他就要看到太陽了。然而,那頂帽子擋住了整個天空,蓋住了胡蘿蔔須。胡蘿蔔須趕緊閉上了眼睛。
胡蘿蔔須連忙用手指塞住了耳朵。但風暴依然呼號著,侵入了他的體內。
風暴把他的心,連同馬路上的紙片一起捲走了。
風暴揉搓著他的心,把他的心捏得越來越小。不一會兒後,胡蘿蔔須的心就變成了一個小球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