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皮克太太:「胡蘿蔔須,你有沒有丟東西?」
胡蘿蔔須:「沒有,媽媽。」
勒皮克太太:「你連看都沒看,怎麼就知道沒有呢?先翻翻自己的口袋再說。」
胡蘿蔔須(他把所有的口袋都翻了出來,它們耷拉著,就像驢子的耳朵):「啊!丟了,媽媽!你把它還給我吧。」
勒皮克太太:「把什麼還給你?你是真的丟了東西,對吧?我只不過是隨便問問,沒想到真的被我猜中了!你究竟把什麼搞丟了?」
胡蘿蔔須:「我也不知道。」
勒皮克太太:「小混蛋,你可要小心了,你又在說謊啦。哎呀你呀,就像一條粗心的歐鲌魚,到處胡亂地竄動。你好好想想,到底丟了什麼?是不是你的陀螺?」
胡蘿蔔須:「媽媽,我真的想不起來了。對啊,就是陀螺丟了。」
勒皮克太太:「不,我親愛的孩子啊,不是你的陀螺。你的陀螺早在上個星期就被我沒收啦。」
胡蘿蔔須:「那麼就是我的小刀。」
勒皮克太太:「什麼小刀?你的小刀從哪裡來的?那是誰給你的?」
胡蘿蔔須:「沒有人給我。」
勒皮克太太:「我那可憐的孩子。要是這麼說下去,可能一輩子也講不清楚。讓人別看見,別人說不定會以為我把你逼瘋了呢。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讓我們靜下心來談一談這個事情。一個尊重母親的孩子,會把一切都告訴他的母親。我敢肯定的是,你把你的那一塊錢弄丟了。對於這件事,我可是一無所知,不過我猜我說的一定沒錯。你不要狡辯了,你騙不了我的。」
胡蘿蔔須:「媽媽,那一塊錢確實是我丟的。那是我的教父在星期天的時候給我的,結果我把它搞丟了。我可真夠倒霉的。這件事情讓我鬱悶了好久,不過我會自己安慰自己。更何況,無論是少一塊錢還是多一塊錢,我總不能老是惦記著這件事情。」
勒皮克太太:「你看看你,胡說八道可真有勁頭!我居然在這裡聽你瞎說。照你這麼說來,教父辛辛苦苦賺來的錢,你是一點都不在乎,對吧?他那麼喜歡你,那麼疼愛你,要是讓他知道這件事,肯定要氣個半死!」
胡蘿蔔須:「媽媽,你就當這塊錢被我胡亂花掉了吧,總不能說,我要拿著它一輩子吧!」
勒皮克太太:「你這個討厭鬼,不要再說了!你既不應該把它弄丟了,也不應該在沒有得到家裡同意的情況下就把它花了。現在,錢已經被你弄沒了,你得想辦法把它弄回來。去撿一個,去造一個,你自己去弄吧!滾吧!我可不想再聽你囉嗦了!」
胡蘿蔔須:「是,媽媽。」
勒皮克太太:「從今以後,你不許再裝模作樣地說『是,媽媽』。要是被我聽到你吹口哨,嘴裡哼哼唧唧,學那些趕馬車的人,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你可要小心了。別在我面前來這一套。」
胡蘿蔔須在花園的小路上走著,他走得很慢,一邊走一邊歎氣,不時地還用鼻子用力地聞一下。當他覺得母親正在看著他時,他便站著不動,或者彎下腰,假裝在地上找東西的樣子。當他覺得勒皮克太太不再看他的時候,他就不找了,抬起頭繼續向前走。
那塊銀幣究竟跑到哪裡去了?難道被老鴰叼走了,藏在高高的樹上——它的窩裡?
有的人走路時並不在意,絲毫沒有尋找的念頭,可是他們卻撿到了金錢。這種事情有不少人都親眼見過。然而胡蘿蔔須呢?他哪怕是趴在地上,一點一點地用手扒拉著尋找,卻連一根別針都沒有撿到。
很快,胡蘿蔔須便對這種沒有希望的尋找感到了厭煩,他乾脆不再尋找,決定先回屋裡,看看自己母親的反應再說。也許現在,她的心情已經平靜了下來,也許她覺得實在找不到的話,也就算了。
他沒有看到媽媽。於是很不好意思,有些扭捏地喊著她:
「媽媽,你在嗎,媽媽?」
屋裡沒人回答。她剛剛出去了,那張針線桌子的抽屜還拉開著,裡面放著五顏六色的毛線團。胡蘿蔔須一眼就看到了,線團下面有幾個銀幣。
那些銀幣彷彿在那裡睡著了,始終待在那裡。它們零零散散地躺在抽屜裡,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個。
也許是三四個吧,也許有八個,數起來很費勁。要數清楚它們的數量,得把抽屜翻個遍,把毛線團全部抖開才行。總之,那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胡蘿蔔須嚥了嚥唾沫,一狠心,從抽屜裡拿了一銀幣,撒腿就往外跑。
一路上,他害怕遇到人,害怕被別人發現他偷東西。他的心裡有些恐慌,也有些懊惱,他再也不想見到那張針線桌子了。
他一個勁兒地往外跑,穿過了花園中的小路,到一個自己覺得合適的地方才停下來。他把錢「丟」在地上,使勁兒地用腳把它踩到土裡。然後,他趴到地上,在地上胡亂地爬著。青草搔到了他的鼻子,弄得他癢癢的。他在地上胡亂地畫著圈,這讓人想到了一群小孩子正在做遊戲,有一個人的眼睛被蒙上了,尋找藏起來的東西,而旁邊則有人在故意地逗弄他,焦急地拍著大腿對他喊:
「小心,就要碰到啦!就要碰到啦!」
胡蘿蔔須:「媽媽,我找到啦!媽媽,我找到啦!」
勒皮克太太:「我也找到了。」
胡蘿蔔須:「什麼?哦,在這裡。」
勒皮克太太:「我這裡也有一個。」
胡蘿蔔須:「好!你給我看看。」
勒皮克太太:「把你的拿給我看看。」
(胡蘿蔔須拿出了銀幣,勒皮克太太也拿出了一個銀幣。胡蘿蔔須把兩個銀幣放在一起撥弄著,比較著,準備著接下來該說什麼。)
胡蘿蔔須:「這可是件奇怪的事情。媽媽,你是從哪裡找到的?我的嘛,我從花園裡的梨樹底下發現的。開始的時候,我在那裡走了好幾十遍都沒有發現。它在陽光下閃著光,我還以為那是一朵白色的小花。也許是我某一天在草地上玩的時候,它從口袋裡滑了出去。媽媽,你來看看它躲藏的地方,我被它搞得精疲力盡,滿頭大汗。」
勒皮克太太:「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我的這個,是我在給你整理另外一件短大衣外套時,在口袋裡找到的。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換衣服的時候整理一下自己的口袋,可你總是記不住。這次我要讓你記住,以後做事情一定得有條理。我讓你去找,是想讓你明白下次不要犯這種錯誤。俗話說『只要努力尋找,就一定能找到』,看來這話真的很有道理。你看,你現在已經有兩個硬幣了,而不僅僅是一個。哎呀,現在你可成為一個小富翁啦。這是一件不壞的事情,不過我還是得提醒你一下,金錢是無法給人帶來幸福的。」
胡蘿蔔須:「媽媽,現在我可以出去玩了嗎?」
勒皮克太太:「當然可以了。出去吧,把你的兩塊錢也一起帶上。你現在的年齡,就是應該玩的時候。」
胡蘿蔔須:「我只要一個銀幣就夠了,媽媽。即便是這一個,我也要請你幫我保管,等到我用錢的時候,你再給我好了。我善良的媽媽。」
勒皮克太太:「這可不行,親兄弟也得明算賬,你拿好你的錢。一個是教父給你的,一個是你自己撿到的。只要失主沒有找你要,這些錢都是你的。不過,那個銀幣是誰丟的呢?我怎麼也想不出來。你能想到是誰嗎?」
胡蘿蔔須:「你都想不出來,我更不可能想出來了。這個問題留到明天再說吧。謝謝你,媽媽,我們過會兒再見。」
勒皮克太太:「等一下,這個銀幣會不是管園人丟的呢?」
胡蘿蔔須:「需要我現在去問他一下嗎?」
勒皮克太太:「你先別亂動,讓我想想再說,小傢伙。你的父親成熟穩重,不會犯這種錯誤。你的姐姐總是把錢放在儲蓄罐裡。而你的哥哥,只要有錢就會立刻花掉,根本就沒錢可丟。這麼說來,這個銀幣可能是我丟的。」
胡蘿蔔須:「媽媽我覺得不會是你丟的,你從來都是很細心的。」
勒皮克太太:「話雖如此,但有時候大人也會犯錯誤的,就跟小孩子一樣。總而言之,這是我的事情。我們先不說這件事情了,我的孩子,你快去玩吧,別跑得我找不到你就好。我等一下去看看我那針線桌子的抽屜。」
(胡蘿蔔須已經跑出去老遠,聽到媽媽這句話後,他又折了回來。他看著媽媽漸漸遠去的背影,顯得有些猶豫。終於,他跑了媽媽的面前,攔住了她,將自己的臉頰送到她面前。)
勒皮克太太:(她高高舉起右手,似乎準備打胡蘿蔔須)「我就知道,你肯定在撒謊,我沒想到你居然這麼厲害。你這是撒了兩個謊。如果我不管你,你接著會偷雞蛋,會偷牛,最後連你的母親都會被你殺掉了。」
(隨著清脆的「啪」一聲,一個巴掌狠狠地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