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在返回的路上,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按照日程安排,屈市長的學習班下週五才結束,怎麼又突然回來了呢?
不一會兒,高陽的手機響了。
高陽接起電話,是交通局仲萬有打來的。
「喂,仲局長,你好!」高陽很客氣地說。
「高秘書,最近忙啥呢?」仲萬有話音裡帶著笑。
「沒忙什麼,屈市長黨校學習,我基本也沒什麼大事!」高陽實話實說。
「聽說屈市長要升了,高秘書也不提前給透個風?」電話裡仲萬有的聲音顯得很神秘。
「不知仲局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我還不是太清楚。」高陽笑著說。
「呵呵呵,別裝了,誰不知道市政府辦公室屈市長就數你最近了,你不知道誰知道呢!」仲萬有有些不相信高陽的話。
「我的仲局,我真是什麼都不知道,要是知道,我還能不提前告訴你一聲?」高陽覺得莫名其妙。
「我聽說屈市長要當一把手了,到時候你可就是一秘了,先祝賀你!」仲萬有嘿嘿地笑著。
「要真有這事,我好好請仲局吃一頓!」高陽覺得屈市長不可能成為政府一把手的,即使升,最多也是個市委副書記,怎麼可能直接升成一把手呢?
高陽本來想把老家修路的事給仲局長提說提說,可總覺得張不開口。他自從跟了屈文岳,從沒有打著屈市長的旗號向各部門的一把手開口辦事。高陽知道屈市長最恨這樣的秘書,所以他不想讓屈市長不高興。也因為這,很多朋友總在背後說高陽不會使用權力。可父親的面子對他來說比什麼都重要,他必須得辦,而且要辦好,否則他對不起撫養他長大、供他上學的父親。
這個時候,仲萬有的情態讓高陽最終沒有把修路的事說出來,繼續客氣了幾句就把電話掛了。
電話還沒來得及放下,就又響了,是財政局李局長。跟仲局長一樣,先是一陣寒暄,然後就是打聽屈市長陞遷的事情。高陽的答覆還是不清楚。掛了電話又接到電話,都是屈市長分管各部門的一把手,當然也有其他部局的領導。高陽就納悶了,不知道是誰放出去屈市長要升的風。但屈市長這次提前回來,是不是與他的陞遷有關呢?
高陽和柳蒼梧到機場的時候,高陽不僅看到了很多部局的一把手,還看到了葉長平和高余冠。高余冠看見高陽的時候,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似乎壓根兒就沒有看到他一樣,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又跟著葉長平走了。高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屈文岳乘坐的飛機準時降到了機場。屈文岳走進大廳的時候,高陽還沒來得及迎上去,高余冠已經搶到前頭接過屈文岳手裡的小包。屈文岳跟葉長平和柳蒼梧一一握手後,然後跟各部門前來機場迎接的一把手握手,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快。最後才看見高陽站在人群裡,他只是朝著高陽笑笑,並沒有說話。
到了停車場,屈文岳才對著葉長平說:「我坐蒼梧的車吧!」葉長平臉上露出淡淡的失落。高陽自然跟屈文岳同車。這時,屈文岳伸了伸手,示意高余冠把包拿來。高余冠雖然很不情願,但還是面帶微笑地把包遞了過去。
「屈市長,要不先到外面吃點兒飯再回去吧?」柳蒼梧問道。
「不了,你嫂子在家裡已經做好了。我都有好幾個月沒吃過家裡的飯了,呵呵呵!」屈文岳笑著說,「哎,蒼梧,這半年來,家裡沒發生什麼大事吧?」
「還算太平,除了幾次群體性上訪事件,都及時做了處理。再就是今年入冬以來的極端最低溫,導致兩個牧業縣受損嚴重,現在基本恢復了農牧民的生活……」柳蒼梧條理清晰地向屈文岳匯報著。
「哦,這幾件事我在北京都聽說了,當時我還給葉秘書長打過幾個電話,讓他請示市委羅書記及時做出反應。今年這天氣,連北京都凍得人有些受不了,每天都是雪,下得人心裡都發毛。」屈文岳有些傷感地說道,停了一會兒,又說:「小楊的家人現在情緒穩定下來了沒有,痛失親人的滋味不好受啊!尤其是小楊的父母,真是人生一大災難啊!你安排一下,我有空了過去看看老人家!」
柳蒼梧點著頭。
「小高最近忙什麼?」屈文岳朝前看著默不作聲的高陽說道。
「你不在,就按葉秘書長和柳秘書長的安排,做一些日常工作。」高陽轉過頭,看了看柳蒼梧,笑笑。
「我一回來,就又要忙了!家裡都還好吧?」屈文岳問。
「都好!」高陽感激地看著屈文岳。
屈文岳點了點頭。
「蒼梧,怎麼讓部門的人也到機場來了?」屈文岳陰著臉問。
「……這個,我也不清楚,我就給葉秘書長匯報了你回來的消息,然後就和小高一起來了。誰知道到機場才看見很多部門一把手也在這兒,我還納悶呢!」柳蒼梧無奈地說。
屈文岳再不吭聲了,把頭扭向窗外,看著夜色沉沉的天空。
屈文岳並沒有向接他的部門一把手打招呼就直接讓司機把車開到家,然後對著柳蒼梧和小高說:「回去休息吧!」
不知什麼時候天上又開始飄起了雪花。高陽剛回到自家樓下,就收到了白蕙的短信:「我在街上,下起了雪,你能來接我嗎?」
高陽猶豫了片刻,還是啟動了自己停在樓下的車子。路上高陽一直在想柳蒼梧說的一句話:「聽說,屈市長可能要當政府一把手了!」高陽覺得不大可能,最多也就當個副書記頂破天了。哪有常務副市長直接升市長的?但從各部門一把手在電話裡問他的話,以及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去機場接屈文岳的跡象表明,也許這小道消息不是空穴來風。高陽笑笑,繼續開車往老城區趕。
「這麼晚了,一個人在大街上瞎轉什麼?」高陽看著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白蕙,臉被凍得發紅,瑟瑟發抖,便埋怨道。
「你又不陪我,我一個人覺得無聊,就想出來轉轉,誰知道還沒怎麼轉,就下起雪來了。想回去,可打的打不上,只好給你發短信!」白蕙低著頭,不停地搓著手。停了一會兒,又說,「我想你可能沒時間過來,想發個短信看看你做什麼?沒想到你真來了!」白蕙說完看看高陽,癡癡地笑著。
「你瞎逛,KTV的生意誰照看?」高陽側過臉看了一眼白蕙。
白蕙長歎一口氣,悠悠地說:「我不知為什麼,越是熱鬧的地方就越覺得自己孤獨。每天都待在那兒,看著別人聲嘶力竭地吼著,似乎快樂全是他們的。我只感覺這個世界上似乎只有我一個人!」停了一會兒,白蕙又慢慢地低聲說,「我多想你一直在身邊陪著我!」說完,白蕙就輕輕地把頭靠到了高陽的右肩上,微微閉上了眼。
高陽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好,只是兩眼定定地看著前面的路,心頭湧過一陣陣酸楚。他不知道跟白蕙的交往到底是對還是錯?那時候,是因為白蕙跟蘭芷長得太像了,才會不由自主地讓白蕙走進了自己的心裡。可當在海南見到蘭芷後,他才突然發覺自己之所以走進白蕙的生活,是因為自己很久以來的一個夢,那就是他根本就沒有忘記蘭芷,而白蕙的出現恰好填補了他內心的空虛,高陽就想著不再與白蕙繼續交往下去了,這樣下去,他覺得對不起文麗,也對不起蘭芷。可當他每次去白蕙家裡,白蕙都像一個家庭主婦一樣,做他最喜歡吃的飯菜。看到白蕙深情的目光,高陽就再也下不了要離開她的決心。更讓高陽不忍傷害白蕙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白蕙永遠都不要求他去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高陽上班的時候,白蕙從來都不會無端地給他打電話,即使特別想高陽的時候,她也只是簡短地發一條短信,這讓高陽覺得沒有任何負擔。
在離白蕙家不遠的地方,高陽將車停在路邊的人行道上。他轉過頭,看著白蕙靜靜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臉上全是淚水。高陽一把將白蕙摟在懷裡,親吻著她滿是淚水的臉龐。白蕙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兒地流著淚。
「別這樣,我知道你心裡很苦!」高陽傷感地說。
「我真的好想讓你一直陪我!可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還是禁不住要這樣想。生意上所有的苦和累我都覺得自己能扛,可唯獨對你的思念無法扛!」白蕙緊緊地抱住高陽的肩膀,似乎要把對高陽的思念深深地扎進他的身體。
「好了!今天市長回來了,我可能要忙了。不過,只要有空了,我就會陪你的!」高陽拍拍白蕙的背,「再哭,明天早上起來,小心鼻子不見了!」
白蕙破涕為笑,用拳頭捶打著高陽的胸。
高陽將白蕙送到樓下,白蕙默默地看著高陽,也不進樓門,站在那兒說:「你不上去坐會兒了?」
「今天就算了吧!」高陽笑笑。
白蕙有點兒失落地向高陽擺擺手,走了。
高陽回到小區的時候恰好十二點。還沒停好車子,就接到了柳蒼梧的電話,說出事了,讓他馬上到小區門口等車,先開到他家樓下,然後去接屈市長。高陽還沒有來得及問出什麼事了,柳蒼梧就把電話掛了。
高陽走出小區的時候,司機剛好把車子開過來。車子還沒到屈文岳家樓下,高陽遠遠就看見屈市長已經在樓下正往前走著。
高陽才知道是都江市最僻遠的川北縣發生了五十年一遇的冰雪災害。川北縣是一個少數民族自治縣,大部分都是牧民,經濟主要以畜牧業為主。這次雪災比上次的還要嚴重。
市政府立即啟動了突發事件應急預案。屈文岳召集所有相關部門領導進行了安排部署,要求連夜趕赴雪災發生地。本來只要主管副市長親自去就可以了,可屈市長不放心,還是決定要親自去,於是副秘書長柳蒼梧和高陽是少不了跟著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