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墨 第2章 絕望之中
    高陽突然想給白蕙打個電話,質問她究竟是怎麼把楊元浩弄死的?

    高陽慌亂地打開手機電話簿,用了很長時間,才找到白蕙的電話號碼。當他正準備摁下撥號鍵的時候,猛地又把手機合上了。高陽很慶幸自己沒有摁下去。也許這會兒所有刑警隊的人,包括他最要好的兄弟蔣正,可能都正守在他要撥打的這部手機近旁,只等他自投羅網呢!這一摁,說不定就會把自己主動送進監獄的大門。這樣想著,高陽哆嗦了一下。他馬上起身,向四周瞅了瞅,隱隱感到身旁有便衣正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他恐懼地掃視了一圈,確認沒有被人窺視,才又慢慢坐回沙發。

    這時,還在高陽手裡不斷滾翻著的手機突然發出了尖銳的響鈴聲,把高陽嚇了一跳,手機險些掉地上。高陽眼前立刻出現了刑偵影片中警察破案的情景,這會兒能給他打電話的一定是白蕙,而且警察就在她身旁,並且正在跟蹤定位著他的手機。他的心跳頓時加快,「通通通」不停地砸著胸腔。他簡直不敢看手機的來電顯示。鈴聲急促地響了好大一會兒,大廳沙發裡坐著的幾個陌生人都把目光齊刷刷向他投來。高陽仍不去接電話,旁邊一陌生男子實在忍受不了刺耳的鈴聲長時間侵擾,神情煩躁地轉過身來,拍拍高陽的肩膀,低聲說:「兄弟,接接吧!」

    這時,高陽才怯生生地瞅了一眼手機的來電顯示,加速跳動的心才稍稍得以緩和,因為來電顯示不是白蕙,而是他的大學同學王健。

    王健是都江市交通局公路管理科科長,外出之前,他告訴過王健要陪同秘書長葉長平去海南考察。這個時候王健打電話來,究竟是什麼事?高陽心裡直犯嘀咕。高陽最終還是摁了一下接聽鍵,機械地把手機對到耳朵上。

    「半天不接電話,是不是跟小妹妹正興頭上啊?」王健在電話裡埋怨道,然後頓了頓,繼續說,「哥哥,悠著點!當心搞疲軟了,回家交不了作業跪搓板啊!」說完嘿嘿地笑著。

    高陽還沉浸在一種恐懼和近乎絕望的情緒當中,哪有心思跟王健嬉皮笑臉的茬。他沉默了一會兒,才有氣無力地說:「有什麼急事嗎?」

    「怎麼?聽起來情緒不是太好!」王健疑惑地說。因為平時無論他們誰給誰打電話,都先是開一陣玩笑,侃一陣大山,然後才逐步切入正題。可今天的高陽卻不同往日,這讓王健覺得有些不對勁。馬上又補充道:「是不是挨領導批了?」

    「沒有……」高陽愣了半天才不情願地吐了這兩個字。

    「那……是不是丟錢了?」王健繼續猜測著。

    「也沒有。」高陽覺得自己雖然與王健親如兄弟,但發生這樣的事情,他能對誰講呢?也講不清楚。可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的情緒明明表現得很低沉,讓王健一聽就是出大事了。這樣一想,高陽挺了挺身子,振振精神,故意在電話裡笑著:「真的什麼事也沒有,累的!剛睡醒,還沒緩過神來你就打來電話。這會兒好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王健還是覺得高陽一定有事瞞著他,但聽到高陽的笑聲後,他還是輕鬆了很多,也呵呵呵地笑著,「哎!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能有什麼好消息?」高陽剛才硬是擠出來的笑聲連自己都覺得比哭還難受,這會兒聽王健說有好消息要告訴他,沒有太明顯的興奮,只是淡淡地回應了一句。

    「你不知道?楊元浩死了!聽說是玩小姐玩死的!」王健的激動興奮之態,高陽從電話裡就能感受得到。

    高陽大腦又是一陣空白,他不知道怎麼跟王健說。他只恨自己當官心切,一失足成千古恨。難道他這些年努力奮鬥的一切,就這樣全毀了?他無法證明楊元浩的死不是他指示白蕙干的。他開始害怕起來,自己從沒有想過要通過這種方式來得到那頂本算不了什麼的官帽。可現在人死了,他的後半生是不是就只能與鐵窗相伴?這樣想著,兒子活潑可愛的身影突然跳到了他的腦海中,還有全身心支持著他的妻子文麗,還有養育他幾十年、現在仍在農村受苦的父母……

    「怎麼?不相信啊?你可以打電話問問。真是三十年等了個閏臘月,祝賀你!馬上就可以當科長了,嘿嘿……等你回來,兄弟們給你接風!」王健在電話裡笑著,這笑聲讓高陽聽著特別想流淚。王健笑完了,然後又壓低聲音說:「哎?高陽,還有個頂好的消息沒告訴你呢,想不想聽?」

    「你說說看?」高陽猶豫了一下。

    「怎麼沒一點兒興奮感啊?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托了好多人才打聽到她的消息啊!」高陽知道王健要告訴他的是什麼消息,因為他們是高中同學,他最瞭解高陽,這些年來內心裡還結著一個疙瘩。所以,一直也在想盡辦法幫助高陽解開這個結,可多少年都是杳無音信。

    「是嗎?她是不是死了?埋到什麼地方了?」高陽頓時來了精神。

    「喲!這會兒怎麼來勁了?真是重色輕友!」王健在電話裡嘿嘿地笑著,「你的蘭妹妹根本就沒死,她活得好好的!」

    「什麼?蘭芷沒死?她在哪兒?」高陽急了。

    「不好說,我給你個電話號碼吧,看你桃花運了,說不定還會見面呢!你記著……」王健似乎有什麼急事,說話的聲音突然變低,語速明顯加快,不再貧嘴。

    高陽慢騰騰地把電話簿裡存下的若干蘭芷的號碼都刪去,然後把王健給他的新手機號碼存進去。他知道王健給他過「愚人節」,逗他玩玩罷了。過去多少年,王健像這樣的手機號碼都給過他一麻袋了。高陽打過去不是關機,就是不在服務區……最好的結果是對方接了電話說自己的確叫蘭芷,可當高陽問起跟自己戀愛的情景時,對方馬上回一句:「神經病!還不趕快到醫院去!」然後就把電話掛了。這次,高陽也確信王健是拿他開涮。

    「先……先這樣,我這會兒還有點兒事!」王健說著就把電話掛了。

    掛斷電話,高陽連剛才存進去的電話號碼都沒多看一眼,就輕輕地摁了一下關機鍵。手機歡唱著成了黑屏。此時,他滿腦子想的又都成了楊元浩,自己該怎麼辦?自首?還是等著警察來抓?他想不明白。總之,他心裡亂極了,再也不想接到別人打來的電話。

    這時,秘書長葉長平和夫人郝梅從電梯口走出來。郝梅一眼就看見坐在大廳沙發裡的高陽,掙脫葉長平的手,快步走到高陽跟前:「高陽,你一直在這兒坐著?也沒上去休息一會兒?」

    高陽還沉浸在無盡的煩惱當中,根本就沒聽到郝梅的問話。郝梅又一次大聲地叫了他的名字,才把高陽驚醒。高陽怔怔地看著郝梅,然後又看了看身後正向這邊走來的葉長平,趕緊起身,難堪地笑笑:「對不起,剛才我怎麼有些迷糊了?」

    「是不是病了?要不晚上回來時到診所去看看吧?」郝梅關切地問道。

    這時,葉長平走了過來,「馬臉」拉得比平時更長。葉長平的臉長得比電視台主持人李詠的臉還長,只是跟李詠有本質的區別,李詠是笑容可掬,而葉長平的臉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基本都陰著,陽光燦爛的日子少見,至少高陽是沒有見到過。有時候葉長平喝高了,高陽也聽他說父母就給了他這張「驢臉」,有什麼辦法呢?高陽每每聽到葉長平這樣的自嘲,覺得他說得不無道理。領導大多都喜歡自嘲,自嘲是謙虛的表現,但唯一不同的是,絕大多數領導自嘲之後都會看著所有人樂呵呵地笑,可葉長平卻不,完了還是把驢臉陰著,沒有一絲笑意。剛開始,高陽一看見這張驢臉,心裡就打戰,後來見多了,也就習慣了。

    這時,葉長平一邊往前走一邊瞥一眼高陽,馬上轉過頭,逕直向大廳外走去。高陽對著郝梅不自然地笑笑,趕緊追了上去。郝梅對著葉長平的背影撅撅嘴,也快步跟了去。

    整個晚上,高陽都是心不在焉,好幾次因為給領導搛菜,還把水杯碰翻。該敬酒的時候卻呆呆地坐著不起身,幾次都是郝梅輕輕地碰碰他的胳膊,提醒該他敬酒了。這讓葉長平很不高興,瞪了高陽好幾眼,終於忍了忍沒有發作。要是在單位,高陽出現這樣的失誤,葉長平早就大發雷霆了。今天因為是異鄉做客,所以葉長平氣在心裡卻笑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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