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高層經濟智囊 第49章 陳元:做一個真正的銀行家 (1)
    人物簡介

    陳元,陳雲之長子,1945年生於上海青浦,1970年畢業於清華大學,1981年畢業於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工業經濟專業,獲碩士學位。作為中國開發性金融業的開拓者和先行者,被西方譽為「最有現代金融理念的銀行家」。現為國家開發銀行黨委書記、董事長。

    陳元長期從事金融工作,研究專長在宏觀經濟理論和國際金融領域。出版了《陳元集——運行調控發展》、《香港金融體制與1997》、《美國銀行監管》等論著。

    陳元為人低調,極少公開露面,因其在開發性金融領域的突出貢獻,當選2010年度「CCTV中國經濟年度人物」。

    1.顛沛的童年

    1938年3月的一場樸素而簡單的婚禮,陳雲和於若木喜結連理。那是一個艱苦的年代,於若木回憶,當時陳雲拿出了1元錢,買了花生、糖果和瓜子,舉辦了儀式。

    1945年,抗日戰爭的局勢不斷好轉,8月,美國分別在日本的廣島和長崎投下了兩顆原子彈,在中國戰場疲憊不堪的日本侵略者宣佈投降。而這一年1月13日,陳雲夫婦迎來了他們的第二個孩子。陳雲給他取名「元」,當時陳雲經常擬發電報,13的韻目和1月都是「元」,另外「元」還有「第一」之意,也暗含了長子的意思。

    臨產的於若木由妹妹於陸琳照顧,那天夜裡臨盆,於陸琳在後面山上挨門挨戶詢問,終於找到了衛生部部長賀彪,及時趕到為孩子接生。可是孩子卻沒有啼哭,嚇壞了當時在場的所有人,幸好隨後延安中央醫院的大夫趕到,給孩子打了一針,孩子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在那條件艱苦的歲月,陳元不僅出生頗費了一番周折,在襁褓中也沒能安定下來。

    1945年11月2日,中共中央組建中共中央北滿分局的決定將陳雲派往了哈爾濱。當時國內局勢並沒有因抗戰的勝利而安定,國共關係緊張。隨著和平談判的破裂,不久便爆發了全面內戰。中共中央北滿分局的建立正是為了我黨能夠有效控制北滿各地,從軍隊的組建、群眾的發動等多方面入手鞏固東北後方,對國民黨反動派進行反擊。

    次年年初,陳元和姐姐陳偉力在母親的帶領下,歷盡了重重磨難,從延安趕到哈爾濱與父親團聚。

    當時交通條件十分艱苦,他們翻山越嶺,整整走了一個月的時間,才從延安趕到張家口。在張家口,於若木母子受到聶榮臻的特殊照顧。當時的張家口是中國解放區中最大的城市,但是到東北解放區的路並不通,他們不得不在張家口等著,直到幾個月以後才有機會坐汽車到齊齊哈爾,隨後改乘火車去往哈爾濱,當年5月底,陳雲一家終於在哈爾濱團聚了。

    然而,這次團聚也僅僅持續了半年時間。1946年11月,陳雲主動請纓赴南滿工作。南滿也就是現在的遼東半島,當時蔣介石在美國的支持下佔領了山海關,又先後佔領錦州、瀋陽、四平等地,在「敵強我弱、敵眾我寡」的不利戰局之下,我軍步步退守。蔣介石為了盡快佔領東北地區,加速由南滿地區向北滿的推進,對我軍基地進行輪番攻擊。

    情勢萬分危急之下,甚至有些人提出了撤出南滿到北滿與其他東北部隊匯合的建議,但是這顯然不利於我軍鞏固和發展東北根據地。

    在這樣危急的時刻,陳雲獨自前往南滿投入到危險而緊張的工作,一直到「四保臨江」後期,一家人才再次相聚。

    戰爭時期的動盪給童年的陳元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搬家」,年紀尚小的陳元和姐姐每到一個地方總會問父母什麼時候搬家。一直到臨江戰役結束後,陳雲調回中央工作,姐弟倆還問了同樣的問題,這次卻得到了一個不同以往的回答,並且是十分堅定的回答:「我們再也不用搬家了。」雖然當時還不能完全理解這個答案對他們家乃至整個中華民族的深遠意義,但是姐弟倆已經明白自己終於有一個安定的家了。

    1959年,已是少年的陳元再次隨陳雲來到臨江,邊走邊聆聽父親講述「四保臨江」的故事,這是陳雲一生中最為重要的經歷之一,也給陳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2003年12月,陳元到臨江參加電影《陳雲在臨江》的開機儀式,感慨良多。

    2005年,陳元在黑龍江考察的時候,還專程到賓縣中共北滿分局史跡陳列館和中共北滿分局舊址等地進行參觀,給父親的銅像敬獻了花籃,並給陳列館題詞:北滿風雲,輝煌歷史。可見他對童年記憶的追憶和感懷之情,同時也表達了一個兒子對偉大父親的崇敬。

    2.父親的影響

    新中國成立以後,一切百廢待興,陳雲擔任國務院副總理兼財經委員會主任以及重工業部部長等職務。陳元1953年進入北京第二實驗小學讀書,之後又順利讀完了中學,1965年畢業考入清華大學自動控制系。

    陳家家風極好,早在姐姐陳偉力讀小學的時候,就被父親嚴肅地告誡不要向同學們炫耀自己的父親是誰,也不能因此而覺得自己比別的同學優越。在這樣的家庭教育之下,陳家的孩子從小就學會了自立和自強。陳元從小就用功學習,用自己的努力去爭取著自己想要達到的高度。

    陳元讀小學的時候經常去父親的辦公室,因為大辦公桌上的文件是黨內機密,不准翻閱,所以他就在沙發旁的小圓茶几上翻看報紙。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他開始閱讀《參考消息》等很多報紙,通過這些窗口去瞭解這個世界,完善著自己的世界觀和價值觀。

    在「文革」期間,陳元到江西去看望父親,父親在《參考消息》上畫出了一些槓槓或者圓圈之類的標記,要求陳元認真看,這實際上是對陳元潛移默化的一種引導。父親還給他講時任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主席的保羅·沃爾克,並稱讚他為經濟上的總統,這些都給陳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66年,正好是陳元讀大學二年級的時候,國內爆發了「文化大革命」。陳元這個時候選擇了做「逍遙派」,他沒有參加紅衛兵的任何造反運動,而是把大部分精力用到了自己的學業上。

    1970年,從清華畢業後,陳元被下放到湖南的一個工廠進行勞動鍛煉,兩年後回到北京,在航天工業部第三研究院任技術員。1975年,陳元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陳雲知道後非常高興地說:「我培養了你這個黨員,是高質量的。」

    1977年,國家恢復了因為「文化大革命」而暫停的高考和研究生招生考試制度,陳元考取了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專業的研究生。在清華讀了不到1年,陳元轉到了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師從國內著名的經濟學家於光遠和馬洪,開始學習現代經濟學。

    研究生在讀期間的陳元學習刻苦認真,成績很好。由於時代原因,剛剛恢復考試制度的第一屆研究生年齡差距較大,有些已經成家,拖家帶口的,還有一部分來自農村,生活不是很寬裕,陳元經常主動對這些同學進行關心和幫助,還經常帶外地的同學到自己家裡過節。

    陳元對他人的關心與父親的影響不無關係。上世紀60年代初,陳雲特別喜歡在週末到公園走走,與遊人和公園的花匠等聊天瞭解民情。但是有一段時間突然不去了,家裡人都很奇怪,後來才知道原來當時正好是經濟困難時期,很多百姓都吃不上飯,主持經濟工作的陳元心有愧疚,覺得自己對不起老百姓。

    成長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中,陳元從小就形成了低調務實的性格特徵,同時也對大眾百姓有深刻的體察之情。

    1981年8月,研究生畢業以後,陳元先留校做了一段研究工作,後來調到國家計委工作。4個月後,陳元被任命為北京市西城區區委副書記,正式開始了他的政壇生涯。次年,他由副書記提升為書記,並且擔任了北京市委常委。在西城區,陳元集中精力編製了西城區經濟發展戰略,大膽主持改建了北京的西單商業街,使西單成為了著名的商業中心。

    也許是政績突出,陳元的政途異乎尋常地順利。1984年,陳元就任北京市政府商貿部部長一職,並兼任北京市體制改革委員會常務副主任。這個位置,讓他有了施展經濟抱負的平台。

    期間,陳元成立了北京市青年經濟作者協會,把一批有思想、有理想的青年理論工作者集合在一起,共同研究中國經濟的基礎理論和經濟政策,制定出北京發展戰略研究計劃,還承擔了「中國社會主義經濟運行研究」這一國家「七五計劃」的重點科研項目。

    紮實的基層工作經驗和對經濟建設的探索,讓陳元獲得了一個更為寬廣的舞台。1988年,他升任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10年後調至國家開發銀行。

    1995年,一個人在彌留之際還念念不忘國家改革,昏迷中的言語仍然是在為這個國家日後的經濟和社會發展獻計,他就是陳元的父親陳雲。當葉永烈[葉永烈,男,一級作家、報告文學作家。浙江溫州人。

    ]為這位一生磊落的革命家、經濟改革家立傳的時候,卻苦於資料搜集的困難。因為陳雲作為中共第一代領導集體的「第五號人物」,中共第二代領導集體的「第二號人物」,還在1956年中共八屆一中全會當選為中央副主席的他,竟然除了《簡明大不列顛百科全書》中文版上登載著的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為其撰寫的1000多字的小傳外,其他資料少之又少。「個人名利淡如水,黨的事業重如山」這幅陳雲曾經書寫過的條幅,成為了他一生的寫照。

    作為長子的陳元,作風的低調與父親如出一轍,這不能說與其從小所受的家庭教育和感染沒有關聯。

    我們在為這篇文章搜集資料的時候發現,這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因為有關陳元的訪談或者單獨的介紹確實少之又少,他在上世紀擔任國家一系列要職並作出卓越貢獻的時候,很多人對他都還很陌生。直到陳元入主國家開發銀行,並逐漸作出舉世矚目的成就,我們才有機會對這位國家領導的後裔、當代著名經濟學者、曾經被西方譽為「最有現代金融理念的銀行家」有所瞭解。

    3.政策性銀行的改革先鋒

    1994年3月,中央成立了國家開發銀行,作為一個國家性質的政策性銀行,國家開發銀行的主要工作方向是支持國內建設,承擔基礎設施、基礎產業和支柱產業領域融資開拓的任務,籌集國家重點建設項目的資金以及克服社會經濟發展中存在的困難。

    由於國家開發銀行在成立之初就貼上了支援國家建設的標籤,所以很大程度上變成了政府財政支出的另外一種形式。「防範金融風險,支持經濟增長」這一指導方針,後者實現起來比較容易,國家開發銀行自成立之日起就為國家的基礎建設提供了巨大的資金支持,但是在「防範金融風險」方面就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我國金融業比較突出的特點之一就是既存在以市場化為導向的「商業性金融」,又存在以國家調控為導向的「政策性金融」[為了實現產業政策等特定的政策目標而採取的金融手段,即為了培養特定的戰略性的產業,在利率等方面予以優惠,並有選擇地提供資金。中國的政策性金融,是指在政府支持下,以國家信用為基礎,運用各種特殊的融資手段,嚴格按照國家法規限定的業務範圍、經營對象,以優惠性存貸利率,直接或間接為貫徹、配合國家特定的經濟和社會發展政策而進行的一種特殊性資金融通行為。它是一切規範意義上的政策性貸款,一切帶有特定政策性意向的存款、投資、擔保、貼現、信用保險、存款保險、利息補貼等一系列特殊性資金融通行為的總稱。

    ]。

    對於兩者概念的理解,顧名思義,「商業性金融」基於現有的市場條件和運營機制,以追求利潤為主要動機,並不為建設和完善市場經濟體制主動貢獻力量;而「政策性金融」卻不然,它主要是向特定的、牽涉國家調控和利益的項目提供優於商業性金融的貸款,實質上就是政府財政撥款和經濟宏觀調控的延伸與補充,對於自身業績的要求很少,甚至於不予要求。在這樣的定位之下,當時作為政策性銀行的國家開發銀行自然沒有太強的抵禦金融風險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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